许易念头一动,掌中多了数枚中品火灵石,“王兄杀了我,便能得到这些,似此类灵石,我须弥戒还有几颗,除此外,青源珠也有几颗,这些财货,当值得王兄出剑了吧?”
王姚赤红的眼目泛起异彩,“有些意思,竟还有着急求死之辈,当真有些意思。”
他相信许易并非失心疯了求死,若非求死,则必有依仗。
他自尘剑大成以来,罕有人敢轻撄其锋,这人既明知尘剑厉害,还敢迎难而上,立时提起了王姚的兴趣。
秦清向许易传心念道,“我与尊驾何时相识,又如何有恩惠与尊驾?”
她本报决死之心,横空杀出许易一阻,彻底摧垮了她一往无前的气势,气馁之余,却再难提起与王姚相抗的心思。
眼下,这莫名而来的大汉,竟要代自己受剑,她心中生出难言滋味。
许易传心念道,“仙子无须知晓我是谁,还请仙子自去,我自有把握应付王姚。”
事已至此,许易哪里还认不出秦清和淮西府的那位秦长老,乃是一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淮西府性子古怪的秦长老,竟是女儿身。
亦想不到,他会在归德路庭玉浮山,再度与秦长老化作的秦清二度相逢。
若非今日见得自己亲自送出的晶玉骷髅,联系二人皆姓秦,再联想秦长老的突然离开
条条线索,串联在了一处,许易便是打破头颅,也决然无法想到,秦长老和秦仙子乃是一人。
不提吟秋郡主被秦清带走,入了太清上派,恐要让秦长老费心照料。
单是秦长老昔时在淮西府,与他的恩惠,值此关头,他就没办法坐视秦清战死,抑或身受重伤,修为大亏。
除却“人情”上的考量外,为了自身利益,许易撞上王姚,也是无可避免的。
他早就瞄准的圣人果,也已落入王姚手中。
此物,关系他的仙途断续,值得他以命相搏。
秦清道声“珍重”,努力思忖着许易的来路,顺势退开。
王姚长啸一声,你做准备吧,准备好了,某再发现。
许易道,“王兄自管出招。”话音方落,一道浑厚的念墙,挡在身前。
王姚冷哼一声,掌中锈剑轻轻一转,一道寒芒射过,正中念墙,瞬间将之穿透,直直斩在许易眉心处。
寒芒才穿透念墙,王姚便不自觉轻“咦”一声,待得寒芒穿透念墙,扫中许易眉心,王姚点漆双眸,陡然暴寒。
以许易眉心中剑处为中心,他的头颅陡然扁平,随即,眉心处衍生出一道道细密的龟裂,龟裂沿着面部不断下延,延伸至脖颈处,方才中止。
霎时,满场爆出惊天动地的“叫好”声,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人心。
王姚出剑以来,挡者无不披靡,即便方仙君,以龙母古贝这等至宝为防御,也险些没挡住王姚的剑芒轻闪。
这无名汉子,竟以肉身相抗,甚至未动用法衣,灵墙,便将这寒芒防御了下来。
此等锻体神功,简直惊世骇俗,和其人一比,先前余二长老展现的锻体神功,实在不值一提。
宋秋湖等人如见鬼一般盯着,同样惊诧得嘴巴大开能吞下一个鸡蛋的东方拓,实在想不明白,东方拓怎么可能收了一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客卿。
相比旁人,身在局中的王姚,心头的震惊更甚。
他的尘剑,已打磨成了完美的神灵之宝胚胎,并且熔杀意入剑意,致烈至强,近乎无坚不摧。
尘剑一出,不以剑气伤人,而以剑意杀人。
适才,他剑意出,寒芒现,穿透许易念墙之际,至杀之意,明显得到了极大的消磨,连带着剑意大消。
即便如此,王姚以为余下的剑意扫出,也足以屠灭不知轻重的挑战者。
可他绝未想到,无坚不摧的剑意加身,那人的肉身竟出现如此诡异的变化,剑意之烈,竟无法立时粉碎那人的肉躯。
成功防下一剑,许易却无半点惊喜,只有亲身感受,他才能体味王姚尘剑的可怕。
那种完全将杀意熔炼了剑意,两强并峙,真的是攻无不破。
他的玄霆淬体诀,能防御灵气攻击,磁芯珠巨爆等硬打击,唯独无法防御这种凶猛意境的侵袭。
若非他将至哀之意,包裹与神念之中,结成一道念墙,消弭了大半的至杀之意,适才那一剑,他根本无法成功防御。
即便如此,剑意也透体而入,给他的肉身造成了巨大破坏。
当巨大破坏产生之际,玄霆淬体诀,才开始发挥作用,勉强控制着伤势,不立即走向崩坏。
许易连忙服下两颗白源珠,尽力平缓着伤势,但剑意造成的诡异创伤,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抹平的。
体内一道道衍出的灰黑显露,依旧毫无停歇之势,在飞速破坏着肉身,多亏白源珠衍生的生命源力,迅速填补着生机。
危急关头,许易头脑清醒,努力地催动至哀之意,朝自生包裹而去。
四百六十一章 修仙路窄
许易努力的幻想着悲哀场面,脑海中的画面一闪,便回到了大越皇场,那熟悉的凄婉容颜,再度投映入心海。
霎时,浓郁的悲哀化作滚滚江河,直入心海。
一瞬间,正热烈的场间,瞬间陷入死寂,众人心头竟不住闪现生平悲苦回忆,心头之哀伤,抑抑不绝。
王姚心神大震,他心头竟也止不住浮现起幼时的悲苦画面,老父惨死,寡母受辱。
哇的一下,王姚竟呕出一口血来,绣剑哗啦一震,斑斑锈迹,尽数脱漏,寒光霍霍,冷锋直刺眼目。
王姚死死盯着许易,心头的战意越烧越旺,朗声道,“好,好一个真意侵神,万没想到凡俗世界竟有人能将意境修炼到如此地步,看来在熊北冥之前,有人值得我使用尘剑了。”
尘剑射出的寒芒,几要刺伤眼目。
许易双目剧痛,顿时心神便从沉浸的至哀之意中走出,神念环绕己身,却觉内外伤势尽复。
他心中略安,暗道:“赌对了,看来唯有意境能克制意境。”
许易自至哀之意中脱出,场中众人俱恢复过来,随即巨大的惊呼声,响彻全场。
身为阳尊大能,意念坚如铁,竟会莫名的情绪感染,陷入心神半迷失状态,这如何不叫人惊惧。
倘若适逢对战,也如此状态,岂非一个不慎,性命便得丢掉。
王姚心中亦震撼至极,此种真意侵神的境界,正是他苦苦寻觅却久久不得的。
他不禁想,倘使自己的至杀之意,修行到真意侵神的地步,这尘剑催动,天下还有抗手?
念头到此,他对许易顿生强烈杀念。
适才他对许易出剑,原也没想手下留情,许易又不是八大仙门中人。
然此刻,他却是单纯奔着要杀许易去的。
许易展现的至哀之意,竟让他生出了莫名的危机感,他断不能放任此人成长。
修仙路窄,容不下太多天才!
闻听王姚再度邀战,许易镇定心神,微笑道:“看来王兄记性有些差,我分明记得王兄曾有言,谁若受你一剑后,还能开口说话,便任受剑之人取一紫光之宝。某适才已受王兄一剑,先且不论受与不受王兄第二剑,一枚紫光之宝,还请王兄先兑现。”
他甘冒其险,一小部分酬人情,一大部分为自身。
几乎是拼了性命受此一剑,他如何会忘了此关键事宜。
王姚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丁点也不客气,不过抱歉,某适才所言受剑赐宝之约,只对内门仙君有效。某说的明白,几位内门仙君,谁若想离开,需得要么自己受剑,要么择一人代为受剑。”
“如今你既已代秦清受剑,秦清当然可以离开,但你想从我处取走一枚紫光之宝,光靠先前那剑却还不够。当然,你已展现出了让某感兴趣的东西。你若再能接下某一剑,其余六枚紫光之宝,任你取走一枚,如何?”
许易语结,他万没想到王姚能说出这番道理,却又无法辩驳。
倘使王姚根本没有支付紫光之宝的打算,许易可能还要另想他法。
然先前的对战,方仙君结结实实从王姚手中取走一枚黑光之宝。
事实证明,王姚此人行事,当得起“言出必践”四字。
他只要应下并接下第二剑,可以想见王姚必定会支付一枚紫光之宝。
可许易却没把握再接下第二剑,实在是玄霆淬体诀对剑意这种杀物无声的可怖打击手段,防御太过有限。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至杀之意,他自问用至哀之意便足够防御。然王姚将这至杀之意揉捻进了剑意,就好比将粗铁锻成了宝剑,威力何止大了十倍。
更何况此刻的那把尘剑,铁锈尽消,寒芒乍放,分明这王姚要动真格的了。
先前许易防下一剑,已极为勉强,倘使王姚这第二剑威能远超过第一剑,许易生怕一个不好,自己的性命便要丢在此间了。
可若是不接,怕此圣人果便得失之交臂,今后再要寻觅,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时间,他竟左右两难,纠结不已。
便在这时,一个念头突入心海,“可笑,真是可笑,空负绝顶神通,竟连一把破剑也不敢接,真要笑破老夫的肚皮,堂堂玄霆淬体诀,竟在你手中变成了这番模样,不死老人若闻听之,恐怕得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和你拼命不可。”
心念入耳,许易震惊无极,玄霆淬体诀乃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屡次使用从不曾被人识破。
而先前接王姚尘剑之时,玄霆淬体诀本身并未发挥多大威能,几不显眼,如今竟被人识破,简直出乎他的理解范畴。
更诡异的是,他竟无法根据心念的传来方向,锁定传念之人。
此种情况,这在他神念大成以来从不曾遭遇。
他正举目四处扫描,那道心念再度响起:“你小子气桥断裂,和这姓王的血拼,定是为了那圣人果再造气桥,先前自负有玄霆淬体诀便慨然出场,待受了姓王的小子一剑后,自觉力有未逮,便又想做那缩头乌龟,如此行止半点英豪气也无,哪里及得不死老人之万一,天可怜见,竟叫你得了他的传承,老天瞎眼!”
这一下,许易惊得险些跌坐于地。
那人瞧出他修有玄霆淬体诀神功,已让他震撼莫名。
及至此刻,那人又看破他气桥断裂,无法感知气海。
便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决计无法知晓他气桥断裂之事。
顿时,许易心绪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复。
王姚冷道:“阁下该不是无胆之人吧,这第二剑,阁下接是不接?”
他有意见识许易的本事,并不以单纯的灭杀为目的,与此同时,他也想知道自己尘剑威力的极限。
许易怔怔难以回神,他心头的声音却催促道:“小子,别在磨磨蹭蹭,姓王的小子可不是善茬,你若如此状态,他一剑挥来,你的小命必定难保,应战与否,速速做下决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四百六十二章 初道龙门
许易勉强定住心神,在心头浮起念头:“我出战与否,与你何干?阁下这般辛苦地装神弄鬼,左右不过想从某处弄些好处,大家都是明白人,还请阁下直来直去。”
他猜不到传心念之人是谁,也猜不透此人是怎生窥破,他隐在心底最深处的种种秘辛。
他唯一确定的是,常言道,无利不起早,这人既然选择在这关键时刻冒出头来,必定有其利益考量。
只要揪住这一点,他才不至于被此人牵着鼻子走。
那无名氏的传来的声音顿了顿,继而暴怒,“无胆之辈,空负神通。”
许易在心头道,“尊驾也不必拿话来激我,姓王的何等段,尊驾在场,当见得明白,先前我挡住他一剑,已竭尽全力。要二度下场,再抗他一剑,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什么英雄,什么豪气,我劝尊驾还是跟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年轻讲,到我这份上,能活一天便赚一天,什么英雄好汉,谁愿意当便自去当,我便做那缩头乌龟,只要安全,缩头又怕什么。更何况,即便我从姓王的得不到圣人果,也大可去其他旁的地方寻觅圣人果。天下之大,我就不信这圣人果便绝踪了。”
“最让我不明白的是,我是否与姓王的交战,又关阁下何事?阁下如此关心,偏又神神鬼鬼,藏匿行踪,那阁下打的什么主意,恐怕更值得让人深思。说白了吧,尊驾想要我为尊驾火取栗,先得告诉我尊驾的来历,我总不能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吧。”
无名氏怔怔半晌,方才在许易心头发出震慑心灵的巨大咆哮,随即又吐出各种诘诎聱牙的骂词,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且这骂词久不在世间流行。
其骂词的内容,无非是许易这该死的家伙太不识相,他好心好意助许易取宝,岂料还遭这无耻小人的种种猜忌。
许易不管那神秘无名氏暴跳如雷,支应着场面,与王姚道:“王兄剑意如天,杀气震慑山河,适才某虽勉强挡下一招半式,也不过是邀天之幸。王兄要我接第二剑,实在令我勉为其难,分明是奔着要某性命去的。王兄要杀便杀,何必做这猫哭耗子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