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二人寻了一块巨大平整的青石,作了暂时的落脚之处。
许易道行深湛,便道由他守夜,齐名知晓不是矫情的时候,应承下来,盘膝在青石上坐了,潜运玄功,抵御着阴寒。
许易亦盘膝坐定,神识外放,方圆十丈之内,一花一草,一石一树,尽数纳入他胸怀。
就这般坚持到下半夜,寒气越发深重,许易隐隐听到齐名沉重的呼吸声,显然,在费力抵御着阴寒,未曾入眠。
就在这时,林间忽然起了凄厉的鬼哭,如狂风掠过海螺,呜呜作响。
转瞬,那鬼哭便聚成海啸,滚滚朝二人所在位置碾来。
许易甚至看到无数条隐隐绰绰的影子,正张牙舞爪,扭曲了面容,朝此处扑来。
齐名浑身打了个冷颤,攸地睁开了眼。
许易笑道,“说好了让老哥安睡,没想到还是被这群小鬼惊着了。”
话音落定,许易一拍背后,哭丧棒透袋而出,蹭地一下,钻进许易身前的泥土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阴山盗
乌黑丑陋的短棍一出,好似鬼王驾到,霎时,漫天呜咽散,无数飘荡到近前的阴魂,如老鼠见猫一般,狂飙着消散在了林间。
不多时,喧闹的树林又恢复了幽寂,似乎连空气中的阴寒,也退去不少。
齐名沉重的呼吸,明显舒缓。
“啧啧,这根棒子,简直就是鬼物的克星,老弟,回了广安城,你可得千万记着,替老哥寻摸一把,还是那句话,钱不是问题!”
齐名对哭丧棒是越看越爱,恨不得抢进怀中,抱着睡觉才好。
许易一阵牙疼,只好昧着良心,再度承诺,话头一转,直言时间不早,要齐名速速休息。
齐名又叮嘱一句,这才盘膝坐稳,阖目休息。
有哭丧棒坐镇,真个是诛邪避退,一夜无话,二人直坐到日上东山,方才起身。
朝阳映照,林间虽依旧无有生气,阴寒之气却是退散不少。
两人不敢耽搁,借着阳光,一路疾奔。
越往前,阴气越重,突进八十里后,林间渐起了瘴气,便连阳光也照之不透。
二人无奈,一路小心突进,就这般亦步亦趋,终于在日落之前,穿过了瘴气,在一座青翠的山峰间住了脚,眼前的山景终于明丽起来。
夕阳像一炉融化的金子,将流淌的金液铺满了半座青郁的山峰,直直泄进山脚下澄碧的溪流。
倦鸟归林,白鱼跳波,这一派俊秀山水,终于在两人遍生阴霾的心灵,投下一抹光亮。
齐名站在溪边,双目死死在十丈开外的山壁上搜寻,手中掐着天干地支,嘴上念念有词,忽的,跳起来,一指十余丈高,一处从山壁中凸出的呈馒头状的土包,欢呼道,“找到了,找到了,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啊!”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得了目标,不仅齐名欢喜异常,便是始终紧绷着神经的许易,也生出欣喜来。
“既然寻着了,你我兄弟也不必急于一时,先歇歇脚,养精蓄锐。河里的白鱼料来鲜美,捉些起来,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说话儿,许易便跳入河中,双掌连抓,不多时,十余条硕大白鱼,被他抛上岸来。
眼下,他功力极深,感知力惊人,心到手到,入河取鱼,等若探囊取物。
剥鳞,开肚,挖鳃,架起篝火,采撷味叶,不多时,溪边的老榕树下,一排烤架上,便有诱人的脂香飘出。
夕阳西下,晚霞似染,青山渐蔼,炊烟徐徐,两人大口吃着鲜美的河鱼,享用着新烹的美人泪,惬意得浑身三万六千毛孔,都张开了。
吃饱喝足,两人便在树下歇了,一堆篝火,一根哭丧棒,一夜安然。
次日一早,两人攀上崖壁,来到土包处,许易取出音速飞刀,插进崖壁,置了两个落脚点。
随即,两人侧立崖壁,齐名忽的咬破食指,口中念念有词,在土坡上画起了繁复的阵纹。
一道道诡异的红光,没进土中,不多时,土坡开始崩碎,露出一块黑色的铁壁来。
铁壁上镌刻山水,雕镂祥云,许易眉头一紧,分明见过这图案,正是那日他和齐名初见,齐名为自证身份,掏出一块丹鼎门的令牌,令牌上正刻着这副图案。
半柱香过去了,齐名手上的动作终于放缓,铁壁上的纹路终于现出血线,一道道繁复的血线交相汇聚,当正中五条血线,汇聚成一个星形时,咔嚓一声,铁壁破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齐名大喜,招呼一声,当先跃入,许易收起音速飞刀,紧跟着跳进洞口,他方没入,咔嚓一声,铁壁合围,顿时一声震动,顶上又有山石落下,在此处像被某种力量吸附,又聚成个土坡。
却说就在齐名在土坡上绘制血线的当口,三十里外,也就是此座山脉的另一端,一块戳出地面三尺高的黑色石碑,猛地开始摇晃起来。
石碑不远处,两间宽大的茅屋斜斜地散落着,一溜褐色的平整土地上,两个绿袍大汉正围桌痛饮,眉目之间尽是愁怨。
当石碑震动传来,正对着石碑的狮鼻大汉,先是揉了揉眼睛,继而将手中的酒碗抛飞,一脚踢飞木桌,仰天大呼,“大哥,动了,动了,镇魂碑动了”
数道人影从两间茅屋蹿出,有男有女,尽是绿袍装束,头前步伐最急,宛若风飚的长发大汉,径直朝狮鼻大汉掠过,直扑黑色石碑而来,最后石碑三丈开外定住,眼角不自觉有泪水滑出,仰天喃喃道,“七年了师尊熊奎带领兄弟们苦守七年终于要云开月明了!”
五位绿袍人先后追到了长发大汉身侧,唯一的俊目女郎催促道,“大哥,现在可不是感慨的时候,咱们七年前就发现了这个古墓,七载苦守,可经不起闪失,赶紧布破障阵吧!”
狮鼻大汉亦道,“是极!咱们兄弟六人,七年前发现此古墓,花费两年光阴,才寻到这镇魂碑,却难动分毫。但就凭着占据大半个山脉的地理,以及这精妙到极点的锁阴阵,此墓的主人必定乃惊世大能!我料此刻镇魂碑有此异动,必定是墓中阴气出现了强烈变化,此乃开碑绝佳时机,若是错过,只怕永世无望了。”
长发大汉紧了紧拳头,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冷峻道,“老五,老六,你们说的,为兄何尝不知,可此墓非同小可,选在这极阴之地建墓者,必乃心机诡诈之辈,师尊身前有教,宁盗路边倒,不盗极阴坟!眼下此墓陡生惊变,焉知不是墓中出了变故,生死攸关,为兄不得不慎重。”
“大哥,事到如今,怎能临阵而缩!”
“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七年光阴,岂可轻掷!”
“若不得重宝,必碌碌一世,若是如此,不如死个轰烈!”
余者皆劝,声激气昂,激荡不已!
任谁苦守七年,收获在望,什么风险,什么隐忧,都将被抛之脑后。
昨夜未足五个月的闺女高烧,折腾到凌晨三点半才归家,更新晚了,诸君见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明月
长发大汉何尝有过半点退缩之想,故作踌躇,不过是想打压众人贪功冒进之心,便听他道,“诸位兄弟之心,我已明了!为兄岂是胆小惜命之人,但师命不可违,既然师尊将诸弟托付我手,为兄岂可轻浪。 诸弟既执意要入墓,为兄但有一言,诸弟若遵,为兄再无二话,诸弟若不遵,便请诸弟踏着为兄身体入墓。”
“愿听兄长吩咐!”
五人皆拱手抱拳。
“好!为兄就一个要求,待入墓时,若有惊变,须第一时间撤出,但有宝物,能得便得,不得即舍!天大地大,性命最大,此一言,诸弟可曾依得!”
长发大汉跟随其师最久,盗墓经验最是丰富,得承师训亦最多,深知古墓的凶险。
重宝惑人心,有运得宝,无命使宝的故事,他在其师处,听得太多。
这也便养成了他谨慎小心的性格,也正因此,他才带着几位兄弟,活命到了现在。
却说他一言罢,众人皆言依得。
就在这时,黑色镇魂碑震动愈急,似乎随时都要脱地而出。
长发大汉面色愈冷,众人只催促不停,一咬牙,他掏出五枚赤色小旗,凌空一洒,五枚小旗分列五方,深深扎进土中,将镇魂碑紧紧围绕。
不待长发大汉招呼,其余五人身形一晃,各自谨守一枚小旗。
长发大汉猛地运气大喝一声,“起!”霎时,一口鲜血喷在镇魂碑上。
其余五人,各自激发鲜血,浸染小旗。
霎时,一道肉眼难见的红光,在五枚小旗与镇魂碑之间交织,构成一张血色织网。
长发大汉“起”声落定,众人齐齐运足气力,猛地拔起小旗。
就在这时,震动到最高频率的镇魂碑,随同小旗的拔出,在血色织网的带动下,一点一点挪出地面,未露全貌,已有丈许身量。
众人面露喜色,继续潜运着气力,手持轻飘小旗,却似搬山填海。
忽的,众人手上齐齐一松,镇魂碑竟冲破织网,向天飞去。
定睛看去,一道浓郁的阴气,聚成一条恐怖的巨龙,从镇魂碑破开的洞口,直冲而出。
狂乱的气息,打得众人身子一歪。
众人不及反应,巨大的阴龙破空直上,朝腾上半空的镇魂碑追去。
巨大阴龙和黑色石碑,似乎积累了千万年的怨气,破空而上的龙头,直直撞在石碑上,砰的一声巨响,半座会阴山都被震动了。
镇魂碑受这沉重一击,半空破碎,星落如雨,那巨大的阴龙也陡然潇洒,丰沛阴气,直冲九霄。
是时,烈阳凌空,碧天如洗,巨大的阴龙冲上天际,整个天空都被这沛然的阴气,冲得黯淡了。
当阴龙撞碎镇魂碑,庞大的龙身猛地开始溃散,霎时,阴龙化作五色华柱,如五色流星,飙空而去。
惊变骤声,长发大汉等人根本未曾反应过来,阴龙追逐镇魂碑而去的刹那,镇魂碑封填之处,猛地现出一道幽蓝的光幕,蓝光一闪,巨大吸力凭空而生,拽着被阴龙冲撞得东倒西歪的六人,猛地朝光幕投射而去。
水中镜这几日的心情不好,准确的说,糟糕透了。
耗费巨大代价才弄到手的铁精,竟被那可恶的小贼,污为赃物,老祖顶不住王廷压力,强令他将铁精交付巡捕司衙门。
这口恶气,已然让水大长老噎得呕血半升,哪里知道次日一早,巡捕司竟然来函,言称他水某人交与的是假铁精,昨晚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
听了这番言语,水中镜一掌将来报信的家奴,击成齑粉。
一边继续吐血,一边和巡捕司打了两日口水官司,最后还是水家家主将此事接过,水中镜才得了喘息之机。
一连在床上躺了半月,水大长老起色才稍稍好些,又将养了十余日,面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然则,心中对许易之恨,已深绝江海,存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之剪灭的打算。
此刻,水中镜正身处东城别业建筑群正中的一座高塔上,塔高近百丈,几与白云齐。
一张通体紫玉锻造的矮桌边,水中镜安坐其后,手持碧玉杯,极目云端。
忽的,一个蓝色劲装大汉从栏杆处跃了进来,单膝跪地道,“启禀大人,属下发动全部暗卫,布控数日,却根本未见许易踪影儿,他那个长随袁青花,似乎也在满世界寻他,属下料定此人定是自知惹怒我水家,担忧我水家的打击,故此连巡捕司也不敢待了,寻了地方躲起来了。”
“躲起来?嘿嘿,老夫活了半辈子,从未遇到胆子像他那般大的,这种人会知道害怕?笑话!”
水中镜抬手将香茗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满目风雷,“再探,务必要掌握此獠行踪,老夫非将之碎尸万段不可!”
水中镜话音方落,猛听一声巨响,西北方,陡见金、紫、黑、白、青五云缭绕,香气持久不散,不多时五色交织,化作纯紫。
满面骇容的蓝色劲装大汉高声喝道,“谁在化海,竟是纯紫色,气海如湖,色作纯紫,天才,万中无一的天才!”
水中镜亦瞪圆了眼睛,目中满是得意,捻须轻笑,如置身云端,多日颓唐,一朝扫进。
不多时,一道人影横空飞来,但见他悠然挥掌,肉眼可见的粗壮气流,在塔身上激发,借着反冲之力,每挥出一掌,他身子便上升一大截,眨眼,便跃上百丈高的塔顶来。
那人在塔顶落定,才显露真容,却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墨发如瀑,紫带轻束,一袭白衫,长身玉立,丰盈的俊脸,盛比秋棠,皎皎似雪,明明如月。
“明月公子!”
蓝色劲装大汉躬身行礼,喜道,“恭喜明月公子,贺喜大人,明月公子化海成功,色作纯紫,乃是湖海中的上上品,纵观整个广安,恐怕也再无出公子之右者,此消息一出,我水家势必声威大震。”
白衣公子冲蓝色劲装大汉微微颔首,望向水中镜,剑眉微蹙,启唇道,“明月无能,让叔父大人失望了,浪费叔父大人五颗神元丹,也未成就金紫之湖,请叔父大人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