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凡间来 第7节

周世荣双足踏马,白衣胜雪,劲风猎猎,风流倜傥,远观如仙人谪凡。

可谁又知晓绝世风华的周公子,此刻心中焦躁欲狂、愤恨交加呢。

“你下马吧,我的本事,你也见了,没必要做无谓的抗争。不管你曾对周家做过什么,就凭你区区锻体巅峰,能一而再地从本公子掌下逃生,本公子赐你自尽!”

周世荣一对漂亮的剑眉弯蹙,终于开口说话了。

见过臭屁的,没见过臭屁到这种程度的,许易心头怒极,嘴上却温声道,“公子实在是厚道,您看我杀了您伯父,屠了您堂兄,又把您那广厦千间的豪宅烧成了白地,还白拿了两块金饼,您只赐我自尽,实在是太厚道了,厚道得很有些奴才样儿,想必您祖上乃是家奴出身。。”

若论毒舌,周公子哪里是久经论坛骂战洗礼的许易的对手。

他这番话出口,无一脏字出口,却字字见血封喉。

周世荣压根险些咬碎,“找死!”

喝罢,双足轻点,跳下马背,对着马腹下的许易就是一掌劈来。

许易虽忙于唇齿之间争胜,注意力却是高度集中,马背一轻,他背脊上的汗毛瞬间炸起,身子一搓一缩,便藏到了马身左侧,白马神骏,高大无比,他身子蜷缩,被马身遮了个团圆。

周世荣掌含霹雳,击得地上炸出深坑,却没伤着许易半根毫毛。

“贼子敢尔!本公子擒下你来,非将你投进万鬼窟,叫你被万鬼噬咬,神魂俱灭!”

说话之际,周世荣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怒海狂涛,一浪高过一浪。

说来,便是知晓许易便是灭杀周家的元凶,周世荣也未给过许易半点重视,甚至一开始,半句话也不愿与许易言说。

只因在周世荣看来,许易再是凶恶,也不过是蝼蚁,对待蝼蚁,踩死便是,何必多言。

可他没想到,这只蝼蚁是如此的奸猾,从一开始就察觉到自己的软肋,嚣张到现在!

的确,许易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周世荣的软肋这匹被他倚为屏障的白马。

彼时,周世荣一拳轰来,许易背脊生寒,当先钻入马腹,方才避开。

可事后,周世荣一拳落定,强大的拳劲在马背上扯出音爆,许易便知晓,若非有这匹白马,自己绝没好下场。

道理很简单,周世荣只需凌空变招,一拳直击白马,击爆白马的刹那,许易也绝对中招。

偏偏周世荣宁肯一拳打空,也绝不伤害白马。

至此,许易哪里不知道这匹白马对周世荣重要非凡。

瞅准了周世荣的命门,许易哪里还有不利用的道理。

第十四章 河斗

“姓周的,给老子滚下去,你爷爷扒累了,要骑马。 ”

许易紧攀着马腹,霍然出声,言语嚣张,宛若叱猪驱狗。

翩翩白衣的周公子鼻子都气歪了,正待发飙,又听许易恫吓,“我数三个数,若还不滚下去,别怪老子在这畜生肚子上掏个大洞!”

“你敢动飞雪一根毫毛,我叫你粉身碎骨!”

周世荣嘴上疾言厉色,身子却如避蛇蝎,蹭地一下,飚出丈外。

许易猜得不错,这匹飞雪,对周世荣而言,珍贵非常。

原来,这飞雪乃是天山派雪冷峰尊主玉清仙子赐予他的,而这飞雪的原主人正是天山派第三代最声名出众的紫寒仙子。

紫寒仙子武道绝伦,艳名远播,为广安府当下第一等仙子,仰慕者众,周世荣正是其中之一。

玉清仙子将飞雪赐予他时,便被自带主角光环的周世荣自觉添加了某种美妙的涵义。

许易虽可恶,终究不过蝼蚁,在周世荣心中,连这飞雪的毫毛都抵不上。

若是让此贼伤了飞雪,叫他周某人今后如何有脸再见紫寒仙子?

却说周世荣方退开,许易翻上马背,打马便奔,一口气逃出数里,方才回眸而望,却哪里还有周世荣的影子。

许易心中透亮,周世荣视此马为珍宝,哪里会轻易舍弃,此刻必定隐在暗处,希图发动突然一击。

念头到此,许易拨马向南,避开深林野道,转上大路,径直向南奔驰五十余里,驻马之际,已到孽龙江边。

孽龙江,源头不知起于何处,横穿广安府,东归入海,水势浩大,汤汤茫茫,宛若汪洋。

许易清楚,这条孽龙江,就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道理很简单,他不可能一直奔行下去,也不可能一直守着这匹飞雪吃喝拉撒,而他知晓周世荣一定跟行在后,只待他和飞雪分离。

如此,便形成了一个悖论!

只要他许易不能彻底摆脱周世荣,他这条命就暂时挂在阎王爷的生死薄上。

而要想逃离周世荣的追踪,唯一的希望,便在这水势浩大的孽龙江,正因想到此节,早在和周世荣马上争持之际,许易便有意识地调整着奔马的方向。

许易猜的不错,明面上,周世荣已然无有踪迹,实则始终跟行在左近,须臾不离。

许易方在孽龙江边驻马,周世荣便已伏身江边的几株巨大的云杉后,一扫见那浩浩江水,心中一掉,立时便猜到许易打的什么主意。

今次他被许易折腾得够呛,这辈子从未像今日这般灰头土脸,轻易杀了许易,周公子都不解恨,焉能坐视许易奔逃。

许易方要有动作,周世荣便凌空起身,快如闪电,身如游龙,刹那之间,便已跨越十数丈,欺身赶到五丈以内。

许易没料到周世荣竟来得这般突然,这般迅疾,也顾不得身姿,以最简洁却最迅速地方式,滚下马来,屈身钻进马腹。

见许易又故技重施,周世荣直欲气得吐血,半空里强行御气收掌,正要顿住身子,却见许易从马腹处射了出来,直直朝江面飚去。

好个周世荣,双掌猛地挥出,地面轰然炸响。

借着这股反冲的力道,周世荣下坠的身子顿时翻转,飓风一般朝许易扑去。

眼见着就要扑到岸边,噗通一声,许易一头扎进了水中,噗通又一声,驻足江边的飞雪轰然倒塌。

这一惊,周世荣魂飞魄散,回头看去,飞雪左前肢正横倒在地,鲜血横流。

原来,许易先前钻入马腹,一是怕周世荣又使出“劈空掌”,凌空相击,那恐怖的力道,许易不认为自己能抵挡;二则是打的这飞雪的主意。

周世荣对着飞雪珍视非常,许易动不了周世荣,已然深恨,若不想个法子,让周大公子痛彻心扉,焉能对得起这半日辛苦。

钻入马腹后,许易双足蹬地,身子弹射入湖刹那,挥掌砍断了马腿。

“啊!!!狗崽子,我要你万劫不复!”

周世荣扬天长啸,血气冲得满面青筋直绽,身子一拧,直冲入湖。

恐怖的一幕的发生了,周世荣双脚入湖,湖水竟只没过脚踝,好似水中精怪,天生具有御水神通一般。

实则不然!

原来周世荣两只脚已然踏破鞋底,十指弯曲扭动,如蹼一般,拨动着水流,仔细瞧去,便能看见,他脚下有一个又一个的气旋产生。

周世荣踏浪而行,一双俊目冰冷地注视着水流,忽的左前方三丈,水波微生,周世荣大喝一声,浑身爆鸣,双拳击出,空气炸响。

轰!

书面上好似炸响了一颗小型导弹,水浪翻天,无数鱼虾腾起、跌落,化作死尸漂浮在水面上。

冰冷的目光死死锁定水面,直到一道几不可闻的闷哼声传入耳来,周世荣冰封的嘴角,才挑起一抹几乎难以觉察的弯弧。

的确,许易中招了,周世荣恐怖的掌力,竟穿透丈余深的湖水,精准地击中了他。

也亏得这浩浩湖水的阻隔,他才没立时毙命,饶是如此,他也受伤非轻。

肩胛骨塌陷一块,五脏六腑都快被那强大的拳劲震得移了位,死咬了牙关,一口老血才没喷出来。

思及周世荣的生猛,许易愤恨非常,心头又骂起了贼老天不公。

正不平已极,忽地,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更是烦闷,却又不敢动弹,死死咬住牙关,再不敢动弹,任由河道的潜流,卷着身子前行。

就这般强撑了半柱香的功夫,许易只觉肺部一片红烧,牙根已然咬出血来

而周世荣冷峻的浮在湖面,双目微阖,已经适应了洋流的他,已经不需要眼睛来观察,双脚处传来的触感,就等精准地感知洋流的变化。

他心中阴冷,已经开始盘算,擒住许易后,该用哪些手段,让其后悔爬出娘肠子。

坚持,坚持,

许易能做的也只有坚持,哪怕憋死,也得沉在水底,绝不能落进姓周的手中。

耳中轰鸣,眼球开始外凸,双眼发花,意识正要消沉,忽地,眼前多了一片影影绰绰。

第十五章 慕家

许易猛地一咬舌尖,意识瞬间振作,这才看清,西南方一丈开外,一群大青鲤正在组团觅食。

大青鲤,乃是孽龙江的特产,成年青鲤体型长达一丈,喜群集,脂肥味美,佐以香葱熬制鱼汤,乃是无上美味,向为达官贵人席上珍馐。

待瞧清这群家伙的真容,许易真如久涉沙漠骤遇绿洲,欢喜得快要炸开了。

当下,鼓足余勇,双腿急摆,身比剑鱼,霎时,就擒住了一条丈许长短的青鱼。

许易方有动作,湖面上的周世荣嘴角便拽起一抹冷笑,“你终于撑不住了!”双掌飞舞,掌力方要激发,又生生止住了。

闭合许久的双目骤然睁开,死死盯着脚下,无数道水波荡起,四面八方,竟让他不辨南北。

周世荣惊怒交集,追着波纹最大位置追去,掌力连发,轰雷声处,浪花翻天,未几,一条长约三丈的青色巨鱼翻上了水面。

轰!轰!轰!

周世荣双臂急舞,霎时间,整个湖面都要被他炸翻。

狂怒许久,周世荣方才冷静,心道,“这兔崽子已到锻体巅峰之境,在这广安境内,也近乎锥立于囊,别想隐藏太久,更何况,打破锻体期,少不得还有一番大折腾,届时,我倒要看这兔崽子还如何隐藏!”

正发狠间,岸边传来飞雪的悲鸣声,周世荣一颗心立时又碎裂成七八瓣。

却说,许易在湖底,伸手攀住了一条青鲤,四肢便死死缠了上去。

大青鲤受惊,玩命前突,其余十余条青鲤更是惊恐,四散奔逃,立时泥沙俱下,浊流翻滚,波纹四散。

周世荣便是再有感触波纹的本领,也决计不知道许易到底随了哪一股遁逃。

许易缠上了大青鲤,却仍旧不敢浮上水面,大青鲤牵着他逃出十丈开外的时候,他终于失去了知觉,四肢仍旧死死缠在大青鲤背脊上,随着大青鲤一路向下游狂飙而去。

清晨,天空很蓝,太阳还未跳出,空气异样清晰。

窄而干净的院落内,火红的蔷薇娉婷如仙,覆满整面墙壁的爬山虎,堆出好大一片绿意。

青的瓜,红的果,随风飘摇,阵阵清香透出,这小小院落,便是人间天堂。

许易裹着件青色布袍,静静坐在堂间的门槛上,胡子拉碴,脸色青白,精神倒是不错,正贪婪地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吱呀一声,窄小的院门被打开了。

“胡子叔,你起来啦,正好,来吃早餐,新炸的面窝,很香呢!”

说话的是小小女娃,四五岁模样,整齐的短发覆在肉嘟嘟的小脸上,挺鼻梁,大眼睛,脸蛋出奇的精致,一手提溜个布袋,另一只手不住往嘴巴里送着一块炸的金黄的面食,边吃还边拿袖子逛一下时不时溜出小鼻孔的晶莹剔透。

小女娃话音方方落,院门处又行进一人,却是个老人,身量极长,体格雄健,披散着头发,颇有几分豪杰气概,远远笑道,“秋娃,就你这一路不停地吧嗒小嘴,轮到上桌,我怕你胡子叔就得吃空袋子喽。”

“阿爷胡说,明明还有五,四,啊,还剩三个了!”

秋娃立时苦了脸,撇嘴要哭。

许易赶忙上前将她抱起来,哄道,“阿爷逗你呢,瞧他手里拎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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