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幕幕,同样精准而清晰地显现在玉浮宫中的那巨大光屏上,沉默许久的玉浮宫顿如惊雷一般爆开。
见得云家众人合力围许易,而许易浑然不知,圣使、岳子陵、云中歌三人的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身为阳尊强者的他们很清楚,适逢对战,“以暗击明,抢占先机”有多么的重要。
吟秋郡主早已紧张的咬破了嘴唇,双掌关节已捏得发白。
待见的云十五长老三人汇合而来,已成六大强者合力偷袭许易的局面,她眼前一花,身子一软,便要摔倒。
秦清扫出一道神念将她稳稳托住,宽慰道:“无需担心,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死,他可是奸诈如积年老鬼,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放心吧,若我所料不错,云家这波人快要倒霉了。”
因的圣使取出了界障珠,传音和心念都在这一片区域被隔绝。
故而,秦清这番话乃是平常道出,只将声音压得极低。
此刻,场间上千人窃窃私语,各持己论,各有点评,嘈嘈切切,一片嗡嗡。
秦清的这番话淹没在众声之中,除却郑世子、苏郡主、尤郡公等人外,无人关注,
她话音方落,郑世子,苏郡主,尤郡公等人明显生出了兴趣
众人与她交往时间虽短,却知晓这位秦仙子沉稳冷静,话不多,然每出必有中,从不曾浪语。
此刻,作如此点评,必定有其独到见解。
苏郡主急声道:“姐姐看出了什么?快说于我听。”
话至此处,声音又压低几分,“云家这帮人,好不知羞,以众凌寡,那一寸相思可不要因此吃亏才好。”
苏郡主本来对许易的印象就不错,再见得此人于殿上纵横捭阖,机锋百出,几乎是从云余两家的夹缝中为多情可怜的吟秋郡主挣得了一条生路。
她与吟秋郡主身份相近,感同身受之下,难免对许易生出好感。
苏郡主话罢,郑世子等人皆投来好奇的目光,显然他们都很期待秦清的答案。
秦清道:“若真要我说,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说是一种感觉。当然,感觉也有诱发点,你们不觉得这人从湖底蹿出的时间太过巧合了吗?”
尤郡公道:“这怎是巧合,云家众人漫山遍野寻了他半个时辰,总有撞见他的时候。若按仙子的理解,在这半个时辰之内,任何一次遇见,都可以解释为巧合。”
秦清摇头道:“所以我说了,此事我也论不出一二三来,只能说这是一种感觉,不信你们看。”
秦清话音方落,巨大的光屏之上,异变再起。
云家十三族老六人,才在洞窟前聚齐,正商议着攻击办法,一道金芒从洞窟中射出,正中云家十四族老脖颈前的一点朱砂印记。
惊变骤发,没有人能回过神来。
下一瞬,那金芒再闪,又刺中了云家十五长老脖颈前的那点朱砂。
两枚朱砂才将爆开,六人所立之地,顿时化作一片火海。惨呼之声才将暴出,金芒跳跃于火海之中,连续闪过,六颗头颅瞬息爆开。
下一瞬,玉浮宫中巨大光屏上的一块画面彻底黑暗。
郑世子、尤郡公、苏郡主等人死死盯着秦清,如观鬼魅。谁也没想到,秦清所谓的感觉,竟会以如此的方式得到应验。
满场顿时发出铺天盖地的惊哗,圣使更是来不及掩藏自己内心深处的喜悦和激动,竟跳跃起身来。岳子陵瘫坐在地,满头大汗,神情却前所未有的放松,整个人如从地狱中爬出来一般。
云中歌的面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时而叹息,时而又现出纠结,巴掌大的脸上似乎正上映着人间的悲喜剧。
哇呀一声,云二长老当堂喷出一口血来。乌黑发亮闪烁着智慧光芒的一对眸子,瞬间充血,狰狞的面目似要择人而噬。眼前的一幕,给他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他既不能理解,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简直要击碎了他的认知,击碎了他固有的世界观。
便在这时,一名红袍侍者疾步匆匆的奔进殿来,仓皇道:“启禀二祖,十三、十四、十五三位长老的命魂牌破碎,青木卫、金城卫、苍鹰卫三名内卫大人的命魂牌也爆碎。”
闻听呼喊,云二长老已阴沉的脸上,冷峻得快要滴下水来,他阴冷的盯了来报随侍一眼,大手探出,一波火球暴出,正中红衣侍者,一击之下,红衣侍者竟凭空蒸发,只剩了一枚须弥戒,跌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叮叮当当。
命牌破裂意味着身死道消,连神魂也从这片天地消归无踪。
三百四十二章 云六
许易怔怔盯着掌中的招魂幡,心中难掩激动,十数息前,他催动招魂幡顺利收缴了六条阳尊神魂。招魂幡便周身蜂鸣不止,三道已化作浅白的符,放出荧荧光亮。
及至此刻,三道法纹竟有了跳跃之态,似要脱出幡体的束缚。
蜂鸣的招魂幡振动了数十息后,终于归于沉寂,三道法纹已化作了玉白。
许易心知目下不是研究招魂幡的时机,云家众人必定相互联系,这边出了问题,那边定然能及时侦知。
他赶忙收了招魂幡以及六枚须弥戒,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许易离开不过数十息,便有三人紧急赶到,当先一人正是云七长老。
又过十数息,西北、东南两个方向各有六人狂掠而至。
除却死去的云家十三族老等人,剩余的十五人,尽数于此聚齐。
虽心中早有预兆,待得满地血腥映入眼帘,云七长老心头一酸,立时滚下泪来,心神激荡,周身不住颤抖。
其余众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悲戚不已。
众人同出一脉,自幼相交,日积月累之下,感情自然无比深厚。
半个时辰前,还生龙活虎的骨肉血亲,转瞬化作一滩碎肉,如此巨大的打击,叫人怎能接受?
收拾好满地残尸,云七长老等人依旧停在原地,萧瑟山风吹来,树木摇曳,鸟雀低徊,一片肃穆。
终于,云七长老打破沉默道:“死者已矣,战斗还要继续。我们这些活着的,最好的悼念亡者的方式,便是取那狗贼的头颅献于诸弟坟前。不然,我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一位矮胖老者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先理清头绪再说,谁能告诉我,老十三他们是如何着了道。这件事不弄清楚,谁敢保证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矮胖老者正是云家三长老,性情粗犷,不拘小节。
此间虽是云七长老理事,云三长的话,却没人敢轻视。
紧挨着云三长老的低眉耷眼的中年人,沉声道:“我可以尝试恢复一下当时的情况。根据现场的痕迹和事故的发生地点,以及老十三他们这个小队突然聚齐的状况来看,必定是老十三他们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一路跟踪贼人到此。老十三的人踟蹰于洞窟前,不曾冒进,多半是在想着以奇符运行攻击,以此抵定局面。便在这时,那贼人暴起发难,用他那独门的秘术瞬间结束了战斗。若我所料不差,大致情况,应该如此。”
说话这人乃是云家六长老,平素在云家不显山不露水,极为低调,低调得以至于便连云家众人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而云七长老素知这位沉默的兄长之能,今次对战,特意着人将这位尚在闭关的六兄请了出来。
场中的云家七长老等人尚在沉吟,咀嚼着云六长老的推论,玉浮宫中的千余观众尽皆叹服,
相比云七长老等身在局中,难知局势,玉浮宫中的众人却是清楚的见到了整场战斗爆发的详细过程,与云六长老的推论几乎别无二致。
忽的,云七长老道:“六哥的分析丝丝入扣,真实的战斗即便稍有出入,也定差不了哪去,我有三点疑问,提出来还要诸位来议论。”
“第一,老十三他们,是怎么泄露行踪的。可以确定的说,老十三等人之死,就是死在偷袭之下,猝不及防,被人一举攻灭。说来也是可笑,老十三等人身怀神隐珠,本是偷袭那贼子去的,却反遭了偷袭。很明显,老十三等人的跟踪被察觉了。”
“第二,老十三等人服用了念果,三十丈内,神念探查,根本不可能被那贼人发现。换句话说,那贼人躲进洞窟之中,老十三等人必定动用了神念探查。结果还遭到了偷袭,说明什么,说明老十三等人的神念根本没有察觉此人。进而说明那人定然也拥有不逊于神隐珠的隐匿宝物或秘法。”
“第三,元宝衣如此防御利器,为我云家独有,妙用非常,怎会被那贼人一击击破?”
云七长老话音方落,大殿之中,本就群情汹涌的场面,顿时再起波涛。
若非此刻云七长老此刻言明,大殿之中的众人又哪里知晓,云家为此次对战,竟然准备神隐珠和元宝衣。
彼时,众人自光幕中观察到云家众人隐匿云层,不虞被许易发现,便猜到了他们有隐匿宝物,却绝未想到是神隐珠这等奇珍。
有神隐珠之助,这等捉迷藏一般的攻杀,云家天然占据了上风。
偏偏却发生了云十三长老等人,遭遇反偷袭,事败身死。
反差之大,超乎理解。
郑世子连声道:“这怎么可能?我原以为这帮人仗着隐匿秘法,想要暗中跟随偷袭那人,却根本没想到他们的秘宝竟是神隐珠。此珠何等神妙,隐匿之法天下罕见,那青面汉子当时明显没发现云十三等人,我实在想不透他是如何从洞窟之中暴射而出,完成了对这云十三等人的反突袭。”
尤郡公悄声道:“这一点的确难以解释,若我所料不差,定是那人钻入山腹之后,云十三一干人等中有谁迫不及待的放出神念,想要探寻那人踪迹,结果露了马脚,才遭致那人的反杀。”
苏郡主哂道:“尤四哥也太小看云家的这帮老狐狸了,除了那人奸诈的不像话,让云家一众老狐狸束手束脚。若换作旁人,比如换成四哥你,随便对上一位云家的老狐狸,保管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光看云家众人身携秘宝神隐珠,仍旧小心谨慎藏匿云层之中,便知他们早就小心到了极致。也不想想,当时是什么场面,如此紧要时刻,谁会犯这要命的低级错误。”
尤郡公皱眉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郑世子道:“据我所知,有一种唤作念果的神奇宝药,服用之后能将神念虚化,不被人探查,但范围极其有限,只能扫出三十丈左右。云家为此战连神隐珠都肯取出,又怎会忘记念果?此物与神隐珠配合使用最有神效,云家众人定然服用了此物。”
三百四十三章 衍藏
尤郡公道:“这些人既服用了念果,缘何还要如此小心翼翼的隐匿云层,当可大大方方用神念扫描,三十丈的神念范围,虽算不上广大,但总好过眼目细查。”
苏郡主笑道:“亏你想得出这主意,三十丈的距离很远么?神念固然比眼睛扫描得更精细,同样,三十丈的距离,也足够那人以目力发现云家众人了。云家众人怎么就那么蠢?四哥啊四哥,还是那句话,您可千万别学那人,跟云家人作对,免得我替你担心。”
尤郡公狠狠瞪苏郡主一眼,顿时熄了声。
苏郡主转视秦清道:“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那人到底怎么窥破云十三等人行藏的,姐姐你见多识广,可知晓有秘法能窥破神隐珠么?”
秦清道:“神隐珠功用神妙,我也不曾听说其隐匿效果会被人窥破。”
秦清话音未落,郑世子忽的朝巨大光幕一指,急声道:“快看。”
原来光幕之中,又生了新的变化。
云六长老探身入了洞窟,行不过丈许,便有了新的发现。
却见洞窟左侧石壁一角,有一块青湿的苔藓,苔藓上散落着一些白灰,正是灵石耗尽的残余粉末。
云六长老蹲下身来,拈起细细的白色粉末捻动片刻,又四下张望,又在附近的山洞四壁发现一些许浅浅的印记,像极了阵旗的旗杆的遗留。
“老六,可是发现了什么?”
郁气森森的云家三长老追了近来,粗声问道。
才跨进来的云七长老眼尖,立时瞧见那些白色粉末,脱口道:“灵石灰烬!只可能是那贼子留下的,他在此间到底干了什么?若我所料不错,这些灵石灰烬,必定与老十三他们的身死有关。”
大殿正中亦顿起窃窃私语,眼前的一幕,显然也激起了众人探究的兴趣,一时间猜测之声不绝。
忽的,云六长老隆起的眉毛微微一跳,似乎想透了什么,叹声道:“看来十三弟他们终归是大意了。”
“老六,知道什么就赶紧说,话别说半截,这都什么时候了,走,去外面说。”
云三长老冷声喝道,当即朝外行去。
云六长老点点头,抬步行出洞窟外,迎上一众探询的目光,沉声道:“洞窟中有灵石余灰,以及阵旗的浅印,看其布置,分明是一套小阵。”
“我曾在一本典籍中看到过一种唤作衍藏阵的精妙小阵,大致的布阵结构,与遗留下的痕迹有七八分暗合。不过我并不精通那套阵法,仔细想来,应该是不离十。”
“若果是衍藏阵,一切都说得通了。大体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十三弟他们追行到洞窟之外,便立即催出神念,探查那贼子的行踪。服用念果后的神念虽然虚化,能瞒过强大修士的神念感知,却触发了衍藏阵,以至于十三弟等人行踪败露。”
云三长老道:“除了警戒的作用外,这衍藏阵还有什么妙用?”
云六长老道:“衍藏衍藏,顾名思义,便有遮蔽天机,掩盖行藏的意思。此人躲藏于山腹之中,未能被十三弟他们察觉,便是这衍藏阵的功效。不过,说穿了,还是十三弟他们大意贪功了。若非他们急进,只需等大部队来齐,合围此洞窟,再小心探查,终归能堵住那贼人,即便那人暴起发难,我等合力,也不至生此灾祸。”
云三长老摆摆手,惊声道:“不对,我还有点想不通透。你说此人在这山腹之中布上了劳什子衍藏阵,他布这衍藏阵,难道事先就知道有人跟随其后?这个解释太过牵强。”
云六长老道:“一点也不牵强,试想,烟火号起,战阵开打,而持续半个时辰,交战双方不曾交手,甚至未曾碰面。那人何等奸诈,定然猜到了我等准备了很高妙的潜藏身形的手段。既然如此,他提高警惕之心,也是必然的了。”
“甚至可以这样说,这套阵法被那人布置在山腹之中,那是那人设定的一套自我保护装置。不管他将要去往何地,逃往哪个方向,或者原地转圈,他都会自山腹中的这个口子离开。目的,就是要借助衍藏阵,来完成警戒。唯有如此,他才能保护自己的行踪,即便有尾巴跟来,他也能第一时间侦知。”
得了云六长老的这番解释,云家众人再无疑虑额,尽皆暗叹,这贼人好重的心机。
殿中众人同样赞叹不绝。
郑世子道:“云六长老分析无差。布置这等机巧,实在符合那人的行事风格。”
尤郡公道:“这云六长老也不简单,云家诸位长老之中,此人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竟有如此巧思。有如此对手,我看那人虽有小胜,也是境况不妙。毕竟袭杀云十三等人的手段,可一不可再,我很想知道,下回再对上,他又如何再用这衍藏阵。”
秦清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觉云六长老这番解释虽合情合理,却怎么也脱不了为解释而解释的嫌疑。
由那些灵石粉末和印记强行推测出衍藏阵,未免太过牵强。
然而身在局中的云七长老众人,皆深以为云六长老所言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