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冷阳峰主人的狂妄自大,方掌事已经麻木了,他也看明白了,此人分明是破罐子破摔,看出此等赔率,无非存着“身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的心理。
可这家伙若是战死,留下的巨大烂摊子,弄不好就得压倒自己和东主身上,届时,众人的赌票,得不到兑现,必将引起烧天之怒。
好在他看了下赌票,并没有太过巨大的金额,显然,场间多是聪明人,不会以为抓住了暴富良机,倾家以投。
半柱香后,赌盘承接完毕,一声悠远的钟声荡起之后,许易落入了场中,数息过后,扛着魔蝎巨剑的断西风,飘进了场中,滔天气势,冲霄而起。
许易眼神微眯,见识过无数高人的他,单凭着感知,便意识到眼前的家伙,是个难得一见的强者,比之那位口气吞天的贪狼尊者,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北风狂飙,烟尘微起,凝重与肃杀,自二人眼中射出,弥漫全场。
“你很强,若无我,你挂上那个破旗子,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惜我还没跨入阴尊之位。”
铛的一声,断西风掌中的魔蝎剑,重重插入了青坪之中,“接我三剑,便算你胜。”
“噢,你不愿分身死?”许易奇道。
“修行得来不易,我不易,你也不易,何况,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要分生死!”
断西风满头赤发,被北风席卷得疯狂乱舞。
许易没想到,如此粗犷的壮汉,竟有这般灵透的心思,微笑道,“如你所愿!”他忽然发现,有件事却是自己弄错了。
“那便接招!剑三!”
断西风喝声才出,深深插入青坪之中的魔蝎剑,激荡而出,剑身陡然当初三道金色剑光,三道金光,瞬间在空中汇聚,足成一道足有三丈的金色气剑,可怕的气剑碾压着空气,以斩落星辰的气势,兜头朝许易头顶斩落,惊若霹雳,迅如奔雷!
气剑还未飚落,整个青坪便被划出一道长足三十丈的可怖剑痕。
轰!
可怖的气剑,竟直直斩落在许易头顶,轰然炸开!
轰!轰!轰!
满场八百余人,无一能安坐,皆惊骇得冲起身来。
许易竟纹丝不动,立在原地,硬受了这一剑!
场间虽没人领略过断西风的魔蝎剑,可谁都不是瞎子,断西风适才击出的剑三,光凭剑气,就能隔空斩烈青坪,这是何等可怖的威力,漫说是感魂中期强者,便是阴尊在毫无防护的情况下,也决然不敢硬受着一击。
铛的一下,魔蝎剑跌落在地,断西风怔怔凝视着许易,如观妖魔。
“断兄,你还有两剑!”
许易微微一笑,抱拳说道。断西风形容虽粗犷,却能拎清轻重,却是入了他法眼。
“三年一剑,一剑成空!”
断西风仰头望着苍穹,声音空远,吟诵道,“同阶之内全灭,阴尊以下无敌,你当得起!”
话罢,持了巨剑腾空而起,直直上到旗杆最高处,却见一块金色巨幕,飘摇招展,断西风凌空送剑,转瞬,两排血红巨字,现在巨幕上,正是:同阶之内全灭,感魂以下无敌。
只不过多了一行小字:败将断西风敬赠。
新书就的旗帜,虽不如原来用光阵加成时夺目,却字字包含着浓烈的剑意,远隔千丈,皆能被此处吸引,论及招摇,却又胜过光阵多矣。
旗帜才书号,断西风吟啸一声,“许兄,阴尊之内,你我再论短长!某去也!”身化流光,转瞬无踪。
一场无数人预料中的星火大战,竟是这般草草落幕,却无一人认为自己此番的票价花的不值。
断西风稀世剑意的割裂天地,以及许易强大到超乎想象的锻体神术,哪一种出现,都抵得了票价,何况两般神技同现。
“这家伙倒是个妙人!”
许易瞥了眼狂飙离开的断西风,随即,冲满场众人团团一礼,径自退下场去。
下一瞬,场面再度爆炸,却是赌盘出了结果,无数赌徒嚷嚷着兑换赌票。
一炷香后,方掌事在后山的御鹤亭中,寻到了许易,“许掌门,赌盘总计盈利一万五千金,算上出售坐位,这一把捞了两万多金,赶上抢钱了。”
方掌事激动得满脸通红,的确,他是做过大生意的,两万灵石虽多,在他过往的生意中,原也算不得什么。
可这两万多灵石,却是纯利,而且赚取的时间,不过十数息,如此一算,便是抢灵石也不过如此
许易收了方管事递来的灵石,“放心,我和老前辈共分,也少不了你那份儿。”
第二百零三章 无敌
一场新雪覆盖了枯叶,喧嚣了整整一月的冷阳峰,终于恢复了安宁。
明堂内,方掌事双颊酡红如醉,禀告道,“开战十八场,总计收纳十八颗火系灵石,四十一万灵石,请掌门点验。”
一月之期已过,许易折腾起的擂战,也落下了帷幕。
之所以限定一月之期,实在是前面七日,就比了十六场,第九日一场,第十三日一场,持续十七日,再无比斗,许易只好撤了擂战。
说来不可思议,实则是许易的战绩太过恐怖。
贪狼尊者,断西风之流,威名早著,皆是感魂中期触顶的存在,而他们皆或亡或败于许易之手,早就将挑战者的成色彻底拔高了。
故而,敢站到那个擂台上的,不先和许易比,而得先和贪狼尊者,断西风比,自觉能胜过此二人,才有上场的资格。
而此等人物,整个淮西府,整个剑南路,又有几人了。
许易干净利落的连胜十八场,便是再自负的感魂中期强者,也摸不透许易的深浅了,若是参战,生机渺茫,败则贻笑天下,这笔账谁都会算,到得最后,自是无人应战。
许易在连续十余日无人挑战的情况下,撤了擂战,任谁也不能说是许易避战,只能承认冷阳峰顶飘荡的那杆战旗,名副其实。
同阶之内全灭,阴尊以下无敌,此荒诞不经之猖狂话语,伴随着这十八场擂战,彻底响彻八方,许易的名头,如霹雳一般,正式炸响在淮西府,余波袅袅,朝剑南路,乃至整个北境圣庭辐射而去。
许易接过方掌事的账本,看也不看,直接放在手边的立凳上,“方掌事辛苦,这几日若无方掌事操持,断难有此收益,区区薄礼,还请方掌事收下。”话罢,抛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紫色布袋。
方掌事接过,扫了一眼,大惊失色,“太贵重了,太贵重了,恕方某不敢生受。”
紫色布袋中,装着一枚晶牌,价值五千灵石。
五千灵石,相比许易获得的收益,的确微不足道。
但方掌事操纵其事,最知轻重,他付出的不过是一些策略,换个天下会的跑堂随侍,都能为之。
然,这五千灵石,几乎超过了他这些年所获之积,些许付出,天量回报。
许易笑道,“你我之间,无须客气,何况,老前辈临去之前,将方掌事托付于我,在下自当尽力。”
原来,许易懒得在方掌事面前变来变去,便化作老前辈形象,告知方掌事,他要外出一段,让方掌事随同许掌门行事。
听许易如是说,方掌事再此道谢,这才收下。
冷阳峰并无他事,许易又想着探听外界变化,便吩咐方掌事自去。
方掌事遂离开冷阳峰,返回天下会。
方掌事才去,老蔡前来禀告,仙武崖有客造访。
许易请见,却是儒装中年阔步而来,远远抱拳道,“参见许无敌!”
许易老脸一红,连连摆手,“你我之间,何必闹这笑话。”
“哪里是闹下,你小子是货真价值的无敌,淮西府因为你的十八场擂战,可是闹翻了天!”
儒装中年哈哈大笑。
许易道,“真的翻了天?某可没发现。”
许易折腾出这么大场面,只为求名,而求名的目的却是为了入高层法眼,一者或高层延揽,二者震慑敌手。
直到如今,他却丝毫未收到高层延揽的信息,这让他心生焦躁。
儒装中年如何不知许易话中深意,笑道,“怎么没闹翻天,虎牙卫的百人长贪狼出战战死,你可知道惹下了滔天风波,当然了,府中上层波涛浪涌,你远在这冷阳峰,不知道也是正常,便连我在仙武崖,不也只知道皮毛。”
许易眉头紧皱,隐隐抓住了关键,“某和贪狼对战,公平合理,签了生死状,为何起了风波?”
儒装中年道,“正因为签了生死状,你才在风波之外,可你知道贪狼当日可有公职在身,结果,现身于冷阳峰出战,其中是谁运作贪狼违背军令,是谁令堂堂百人长违令出战,而至身死,足以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颇有几位大人物推波助澜,惹出的动静极大,此事,你能置身事外已是不错,如何还敢指望受到招揽。”
许易牙疼不已,“好狠的手段!”
他弄出这般场面,终极目的,只为受到延揽,偏生有人推波助澜,将他弄成了一个麻烦包袱。
府中的大人物,愿意延揽一位武道天才,恐怕绝不愿意延揽一位纠葛极深的麻烦包袱。
儒装中年微微一笑,“此等手段,只是皮毛,只有你真正进入了淮西官场,才知道那些人物是如何杀人不见血的。”
许易抛过十枚灵石,“多谢见告。”
儒装中年得了灵石,面上笑容更胜,“你也别太焦心,你折腾的这把擂战,可是足足赚饱了,即便没受到延揽,单凭你如今的名声,谁再想动你,怕没那么容易了。从这点上看,你也不亏。”
许易点点头,儒装中年说的是实话,他如今已然成了公众人物,冯庭术,赵副司座即便想要下手,也万不敢似前番那般简单粗暴了,针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得顾虑物议。
“罢了,你好自为之吧,某再赠你一句,不能得之于内,不如求之于外,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我这边还有公务,先撤了,仙武崖那头,某会替你关注。”
说罢,儒装中年便自告辞离去。
许易默默品咂“不能得之于内,不如求之于外”良久,忽道,“老蔡,本掌门出外一趟,守好山门!”
便在这时,须弥戒中的传音珠有了动静。
许易取出,催动,顿时变色。
瘦秋湖,初冬如画。
一艘画舫上,紫袍青年,涂老三,长脸青年,秋刀鸣众人再度汇聚,玩赏冬景。
这日的聚会,却是秋刀鸣组织的,难得进入这个圈子,巩固与诸人的交情,是一大明智的选择,至少秋刀鸣的叔父是这般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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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动手
“小秋,不错啊,倒像是在冷阳峰上赚着灵石了的!”
涂老三斜靠在奢华的软榻上,享受着左右美艳侍女的服侍,醉眼朦胧地说道。
“三哥玩笑了,即便不赚灵石,请三哥一回,也是应当应分的。”
秋刀鸣笑道。
涂老三大笑,“会说话,我看你却是越来越顺眼了。”转头对闷闷喝酒的紫袍青年道,“二哥,都过去了,何必闷闷不乐,如今看来,却是因祸得福,好事一桩。”
紫袍青年摆摆手,并不答话。
长脸青年道,“老三,你是当局者迷,哪知道二哥这回下了多大血本,才磨平贪狼的破事。虽说引得各方对那姓许的都生了意见,可姓许的算什么玩意,值得二哥家的这些本本钱?因祸得福,亏你说得出来。”
涂老三老脸一红,推开正给他喂水的美艳侍女,蹭地坐起,瞪着长脸青年道,“老费,姓许的真的还入不了你的法眼。设若让他成就阴尊之位,就凭他的天资,你果真以为能胜过他去?”
若非其中牵扯到紫袍青年,涂老三早就破口大骂了。
长脸青年道,“少扯没用的,阴尊之境,各有缘法,谁说感魂中期强,入得阴魂还能远胜同侪,不说别的,那小子即便入了阴魂,老子也惧他,何况,他如今连地魂符都不知去何处求,求不得地魂符,便参加不了恩科,拖上个三五年,费某的修行又该精进到哪一步,岂是姓许的能够比拟的?”
涂老三被顶得下不来台,秋刀鸣赶忙打圆场道,“不说这些令人不快的了,今日聚会,却是庆贺三哥和费哥成功进阶阴尊之位,小弟无以为敬,自干三杯。”说着,端起玉盏,连尽三杯。
阴尊之位,对旁的感魂中期修士而言,无疑是一道天堑,要想跨越,往往需要毕生的努力。
而对涂老三,老费这种公族子弟而言,只需在族群中稍稍出挑,就能等待这个机会。
何况,恩科在即,两人入选了名额,族中自会策略性倾斜。
在族中势力的运作下,二人轻松抗过了阴劫,跨入阴尊之位。
力量的爆炸式上涨,才让老费对许易在擂战上的表现,并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