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暗暗自警。
禁卫尽数入场后,各大宫室的宦官、宫女,大规模的到来,在宽阔的皇场上,忙碌地布置着场地。
此时,才刚入卯时,夜空如墨,半宿的纷扬大雪却是停了。
卯时三刻,朝天门开锁,伴随着沉重的启门声,两条看不清尾巴的队伍,逶迤而来。
领头跨入城门的,俱是身着朱紫官服的苍头,显然是百官入朝来了。
绵延不绝的队伍,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官服队伍到了尾声,两列青服儒冠的年轻阵容,出现在视线内,正是新科进士,科甲抡魁,一朝成名,搏于天下。
一众青衣士子无不神采飞扬,皎皎如顶上艳阳,朝气喷涌,一洗先前队伍的慵慵老迈。
三百余士子过后,各国使节的队伍,次第而入。
当先一位儒服老者,身着三缕长须,头着银叶冠冕,随后一位青衣青年,弱不经风,一双眸子却是亮得惊人,隔了老远,许易便见得分明,暗忖,此人必有过人之才。
稍后便是一杆黑旌大旗,绣着个威风凛凛的“霸”字。
许易明白了,此队乃是昌国的队伍。
大越周边五四,乃是大越百姓,最熟悉的国家,分别是,霸国,昌,乃蛮,天佛,
再远便是数十地不及大越一州,民不及大越一城的撮尔小国。
大越周边四国,字、语言,礼教皆如大越一般,便是为深目高鼻蛮夷占据的乃蛮国,亦是一般。
其中,尤属霸国最为大越百姓所熟知,但因此国国土虽不及大越一半,但国力昌盛,治武功,皆威凌诸邦。
即便大越百姓向来以中国正统自居,对上霸国,却少不得高看一眼。
却说,霸国使节过后,依次便是昌,天佛,乃蛮,以及二十余别样旗帜。
轮着天佛国使团阵容到来,许易运足目力,一眼便窥见了美艳如妖的九如,和神情肃穆的北辰。
九如道行果真不浅,许易才望来,他便心生感应,朝这边窥探而来,许易移目敛神,九如搜寻不见,便自敛目。
等到这漫长的队伍踏上皇城,火红的太阳,自层叠的棉絮云中,喷薄而出。
凛冬时节,罕见地出现了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眼见着诸多官员与使节已行到玉阶下,许易在内府小宦官的引领下,朝余阶两侧行去,不多久,行到大光明殿南侧,来到一处升降器械前,同时到达的,还有其余三位统领,以及白衣老者,陆善仁。
升降厢体打开,白衣老人当先进入,不多时,厢体落下,许易等四位统领,并陆善仁,尽皆跨入。
七八息功夫,厢体停稳,众人出厢,立时便被两位黑袍宦官接住,朝内引去。
足足行了半盏茶的工夫,眼前豁然起来,一座气势磅礴的金色大殿现在眼前。
许易已不知道如何形容眼前的大殿了,论仙气空灵,远不及虚空神殿,但论尊贵大气,却又是虚空神殿远远不及的。
人间富贵,帝王威严,在这座难以言喻的壮观大殿内,得到了完美的统一。
卯时三刻至,三声净鞭响,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天子上殿,众卿接驾。”
声音方落,两道人影自玉屏后转出,一人在长足丈余,高有五尺的赤金王座边止步,正是那尖利声音的主人。
一人则径直在那赤金王座上落定。
许易全凭感知判断,已然来不及瞩目,无他,帝王之威,万众俯首。
他虽不将大越天子的狗屁王者之威看在眼里,可为了心中所谋,却也不得不随众拜倒,心中默道,“老子只当拜死人了。”
感知放出,他惊奇地发现,满殿众人,竟有一人不曾拜倒,只朝王座方向,微微躬身,正是那总卫的白衣老者。
礼毕,在他尖利嗓音的呼喝声中,满殿千余人尽数立起身来。
许易便和陆善仁等四位统领,分立王座前方的玉跸阶前,充当殿前班直。
这时,许易才用余光,瞅见了大越天子的真容,失望不已。
在他的意识里,大越天子纵使不是强横武者,至少也是威严中年。
可眼前王座之上,落着的却是位身宽体胖的白面胖子,纵使龙袍加身,也未替他撑出多少威严。
以皇室的深厚资源,大越天子白胖的脸上,依旧堆着深深的眼袋,和不正常的潮红。
“这哪里是纵欲过度,简直是视色如命。”
才一眼,许易便将大越天子的所谓性好渔色的传闻给坐实了,更对其性好渔色到那种程度,有了深切的了解,心中莫名担忧起来。
性好渔色的传闻,给坐实了,其严重程度,更超出了他的预计。未完待续。..
六百八十二章 银冠
大越天子升座,伴随着红衣太监尖利和呼喝,许易又怨念万端地随着满殿众人舞拜。
大礼参拜罢,又听数声净鞭,殿外的阵势陡然大了起来。
巨犀,白象,黄狮,黑虎,尽数登场,数声瑞兽鸣啼过后,阵容庞大的鸣乐班登场,雅律悠扬,沉冗繁长的鸣乐过后,两头巨大的翔兽飞进殿来,唬得许易瞪圆了眼睛。
他分明看见了金龙和彩凤,再一定睛,又觉不对,那金龙,彩凤身上的颜色,显然是雕饰上去的,更无龙凤之威。
显然是王廷为复古之皇家礼仪,自己折腾出的假龙假凤。
金龙、彩凤环游宫殿一圈后,腾出殿去,又闻数声鞭响,那红袍太监,尖呼一声,“诸位臣工,诸位使节,恭听圣谕!”
御座之上,大越天子终于开口说话,声音不大,中气不足,听在耳中却是分明,显然王座位置左近,置了扩音法阵。
简短的几句场面话后,殿中前首的几位老苍头接着了话茬,种种云山雾罩,龙腾凤集的场面话,说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便轮到各国使节献礼贺寿。
一个时辰的磨耗,各国使节终于走完了流程,又轮到一众新科进士,上前参拜天颜,沐浴皇恩。
兜兜转转一圈程序走下来,已到辰时三刻。
红袍太监,上承恩旨,朗声宣喝一番,大越天子转入玉屏,满殿众人按班序,次第出殿,朝皇场转进。
许易等数位统领,照例在小宦官的引导下,自厢体落下。
未多时,大越天子的皇驾便自南首开启的华门驰出,众统领赶紧随架近前。
半盏茶后,大越天子重新于皇场上的金殿之上落座,许易谨守方位,稳立殿下。
是时,艳阳遥挂当空,送目望去,皇场之上,已布置成了鲜花彩绸的海洋,一溜排开的条案,便像缀在这花海中的排扣。
有数千的宦官,宫女为导引,随侍,纵使与会者超过了两千人,整个行程丝毫不乱。
君臣坐定,珍馐,佳酿,鲜果,流水价地挨个儿呈现。
礼部大礼祭充任主持,先是皇室成员,依次上前祝寿,再次便是宗亲勋贵,贺赏罢,宣乐司排演了近一年的各式节目,次第呈现,直将场面烘托得花团锦簇,富贵华荣。
宣乐司表演罢,便轮到各国使节进献贺礼,此前殿上上的是贺表。
为衬托大越国势昌隆,万邦来朝,自然要将各国献礼一一当众呈现。
率先的是霸国,着银叶冠冕的儒服老者阔步上前,微微躬身,昂首道,“越皇四十圣寿,吾皇闻之,不胜之喜,与夜明珠百斛,玉鲸皮三十张,贺越皇圣寿。”
此言一出,热烈欢快的场面,顿时凝住。
霸国虽是不次于甚至微胜过大越的强国,可这番进献,未免太薄,便是寻常公侯做寿,同是勋戚,交情好的,也能送得出这般寿礼。
大越一国天子做寿,霸国仅出此寿礼,哪里是贺寿,分明是砸场子。
大越这番让各国使者,挨个进献寿礼,本是为宣扬国威,叫霸国如此一闹,哪里还有半点威严。
“鼠辈好胆,敢欺我大越无人?”
一位身着蟒袍玉带的红面大汉,越众而出,豹眼怒睁,死死瞪着儒服老者。
儒服老者淡目微扫,“阁下莫非便是宣武侯,果如传闻一般。”
宣武侯赵尽忠,乃大越八大边卫统领之一,麾下带甲十万,本身便是老牌凝液巅峰强者,乃是勋贵中的勋贵,权势滔天,更是当今大越天子亲姑之子,深得大越天子信重。
此次适逢圣寿,大越八大边卫重将,独独此人奉诏而回,如此圣眷,煊赫当朝。
而赵尽忠本身便非一般武夫,面目粗犷,却极富心计,否则也不可能以勋贵之身,荣登边关重将之职。
如此场面,陡见儒服老者礼数不周,场间多数人在震撼之中,少数反应过来之辈,即便有心反驳,或怕坏了这一堂和气的气氛,或怕恶了两国邦交,无人应声。
独独赵尽忠识得良机,挺身而入,口喝儒服老者,眼掠天子,窥见龙颜大悦,知晓这一遭又赌对了。
却说儒服老者话音方落,赵尽忠道,“某便是宣武侯赵尽忠,传闻如何!”
儒服老者道,“传闻道,将军貌似武夫,心怀丘壑,仰观穹宇,俯察山河,乃不世出之名将,今日一见,将军心机智谋,果如传闻一般,实令陈某佩服。”
儒服老者话方出口,赵尽忠听在耳中,心实快慰,他向以智计自诩,没想到大名竟远扬外国,当时名将,舍己其谁。
待得儒服老者话尽出口,他心中攸地收紧,恐惧竟如潮水一般袭来,却见当堂诸公,尽皆侧目,殿上天子已然横眉。
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叫这老贼泼了好大一瓢脏水。
“圣上容禀,尽忠恪尽职守,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此贼当众挑拨,还望”
他话越出口,殿上的天子,脸色越是阴沉。
他攸地住口,陡然回过味来,自己竟又被这老贼引向阴沟更深处,自己是忠是奸,岂是外国臣子能定论的。
这般慌忙解释,到底是心中有鬼,欲盖弥彰,还是怀疑当今天子连如此浅显的离间计都看不破,怀疑当今天子的智商?
“当庭咆哮,君前失仪,容后论处,还不退下!”
一位同样蟒袍玉带的花发老者,越众而出,厉声喝道。
赵尽忠闻言,如蒙大赦,仓皇退回座位。
那蟒袍老者冲儒服老者拱手道,“久闻霸国陈观海有心魔之号,今日一见,叶某佩服,只是阁下为道贺
那蟒袍老者冲儒服老者拱手道,“久闻霸国陈观海有心魔之号,今日一见,叶某佩服,只是阁下为道贺
那蟒袍老者冲儒服老者拱手道,“久闻霸国陈观海有心魔之号,今日一见,叶某佩服,只是阁下为道贺
那蟒袍老者冲儒服老者拱手道,“久闻霸国陈观海有心魔之号,今日一见,叶某佩服,只是阁下为道贺未完待续。..
六百八十三章 新科怒
“今日乃我皇圣诞,普天同庆,观海先生何必执拗于口舌之辩,不知观海先生的礼单可已诵完?”
此蟒袍老者乃是当朝一品左相国叶天高,城府深沉,非常人可比,岂会被儒服老者牵着鼻子走。
儒服老者亦知蟒袍老者威名,并不纠缠,笑道,“礼单诵完了,不过,既然贵国有人以为礼轻,陈某倒有另一份大礼相送。当今之世,道大昌,如此盛事,岂能无雄纪之。”
叶天高霍然变色,花眉微抖,盯着儒服老者道,“想我大越风昌隆,新科进士茂茂春华,才气星聚。观海先生虽名远播,此处却也无你用之地。”
大越,霸国,当世两强。
除却疆域,人口,论经济,论化,论兵锋,霸国皆迈过大越。
兼之两国多年不交兵革,经济缺乏硬性标准,便在事之上,争锋持久,年年不绝。
甚至每年两国还举办大型会,争强斗胜,按照历届战绩,霸国却是十胜六七,威势大涨。
此刻,儒服老者才道出以雄纪之,叶天高便变脸色。
无他,此举已不是打脸,简直就是砸场子。
如此盛会,大越群英荟萃,却要霸国人来以纪事,传出去,大越岂非要成万国笑柄。
儒服老者连连摆手,“非也非也,盛世章,只分强弱,何区国别,同逢盛事,只闻择优而取,未闻内外相逐。陈某犹记得,十三年前,庆谷大比,虽在我霸国地头,最终却是选的刘台阁章,怎么今次到了大越地界,却要换了规矩。还请叶相见告其中道理。”
所谓庆谷大比,正是霸、越两国十三年前的一次会大比,如此盛世,自然要以纪之,彼时,却是大越的刘姓儒生灵运笼头,气大开,一挥而就,写成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