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以这一曲应景的唱词收尾,原本已十分感人的故事,待这番唱词一出,已惹得满场潸然下泪。
便是那不识的孩童,也听得呆住了。
梨板再度得得两声,书生长身而起,端着一只残破的木碗,向着满座的观众挨个儿行去。
没多会儿,碗中便聚齐满满一碗铜钱,铜钱堆里,隐隐还露出几个银角子。
广安府地华天宝,物阜民丰,虽是乡野村民,囊中也并不羞涩。
书生的故事,是乡间难得的精彩娱乐,心神随着故事动摇之际,对这书生自也生出钦佩、感激,出手之时,自也大方。
收拾好所得,书生团团一鞠,定下了下次开坛的地点,便自去了。
这书生出自附近许家村,名唤许易,今年十八岁。早些时候,名迹不彰,最近两年,却靠着满嘴的好故事,在十里八乡,名声鹊起。
许易快步而行,堪堪将午,已到许家村口。
金色的阳光下,苍郁的会阴山如巨大的龙脊,向着远方布展延伸,龙脊最低处,七八十幢歪歪斜斜的木屋,如棋子散落在山脚,绵延十数里。
许易的那间矮小木屋,就在山脚最角落处,因着年深日久,木屋不仅陈旧,还有些歪斜。
木屋虽破,却是家乡!
见之,心安。
“汪汪!”
许易离着木屋还有百丈,一条老黄狗远远叫着撒着欢的跑了过来,到得近前,两只前掌直往许易肩头搭来。
这条老黄狗在许家待了近二十年,早已化作许家的一份子,许易父母已亡,又无兄姊,某种程度老黄狗也是上他唯一的家人。
每日,只要他远行归来,老黄狗必定远远来迎。
许易拍拍已遍布皱褶的狗头,心中一阵温暖。
一人一狗在山道上缓行,山道紧窄,荆棘遍布,仅容一人通行,每每许易想让开道路,都被老黄狗拿尾巴扫了,将他赶到窄窄的小道上,自己在一边的荆棘中穿行,好似慈祥的长辈关爱着晚辈!
行至家中,已过正午,忙碌一上午,许易已然腹中火烧,麻利地从角落的破缸中拣出数块六七斤重的腌得猩红的肉块,折身出来,捅开木屋边上矮棚里前后架了两口黑锅的土灶台,点着火,前锅放肉,后锅下米。
盖上锅盖后,许易折回房间,取来一本南华集,便在灶前坐了,边轻抚老黄狗的颈间的软皮,边安静观书。
青山郁郁,山风徐来,温柔可亲,许易心中一片安然。
一炷香左右的功夫,肉香、米香从锅盖缝隙溜出,卷着袅袅炊烟飘向远方。
许易放下书本,正要起身揭开锅盖,眼皮一跳,猛地扑住老黄狗压倒在地。
他方倒下,便听砰的一声巨响,灶台好像挨了发炮弹,猛地垮塌,土石飞溅,烟尘滚滚。
接着便听一道粗犷的声音喊道,“三十斤的磨石,掷出三十丈外,一击而中,公子当真神力,看来离突破锻体后期,已经不远了。”
许易爬起身来,循声看去,眼角猛地收冷,抓起老黄狗扔进屋去,反手将门关上,自己稳稳立在亭间。
“好香啊!嘿嘿,都说你许易近来生发了,看来所言非虚啊,你这天天喝酒吃肉的,把我都比下去了,实在让人羡慕啊。”
说话的是个华服公子,身后跟着两名彪形大汉,一个满脸络腮胡,甚至威猛,一个铁塔似的身子,鹰鼻深目,只看外形,便知皆是熊虎之士。
“周公子说笑了,我不过仗着口舌之利,编些个无稽之谈,混些营生,焉敢和贵人相提并论。”
许易平静地说道。
“跟我们公子相比?你也配!”
络腮胡子大步上前,在许易身前半步之地停下,伸手在他半边脸颊不轻不重地拍着,冷笑道,“小子,我们的来意,想必你清楚,用不着我们公子再废话吧,痛快把事情办了吧!”
“周公子放心,地契已经递上去了,衙门正在审核。这样吧,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在此间恭候,你派人来取!”
许易冷峻依然。
周公子哈哈一笑,道,“算你识相!明日我恰好入会阴山围,你小子到路边等着吧,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否则后果你清楚。对了,听说你最近也在习练拳脚,想必有所成就,不如和我这手下比划比划,好指点指点他!”
不待许易答话,络腮胡子哈哈一笑,抓住许易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对对,可得请你的好好指点指点你爷爷!”
喝声未落,铁锤一般的拳头已砸到许易肩头,砰的一声闷响,许易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三丈多远方才落地,立时面如金纸,嘴角已溢出血迹。
“哈哈,公子,就他?蝼蚁一般的东西,也配修习武道!我一根指头就摁死他了!”
络腮胡子仰天狂笑。
周公子轻蔑地看了许易一眼,转头就走,远远地飘来他的声音,“有你这样驴粪一般的子孙,未完待续。
六百三十二章 合纵
情势危若累卵,许易心急如焚,饶是他再富智计,这帮感魂老祖却个个城府深沉,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说动的。
眼见囚云阵就要毁弃,秋娃并雪紫寒已陷入绝地,许易暴躁欲狂,惊怒交集。
眼见那暴兕便要再冲囚云阵掠去,许易陡然朝那暴兕猛冲过去,怒喝道,“牧老儿,我死你也别想活!”
语言拖不动诸位老祖下水,许易唯有以身相试。
牧神通周身寒气直冒,飞身上前,想拦阻许易,岂料,许易大手一扬,一颗天雷珠毫无征兆地投了出去,正中暴兕背脊。
轰的一声巨响,牧神通目眦欲裂,双掌交错,大片的煞气聚成风暴,死死护卫在许易身前,怒声喝道,“战天子,梵摩苛,尔等还等什么,本尊活不成,你们也休想好过,不同心协力,难道还要被逐个击破不成。你们真的还能再等暗山和界牌第二个百年?”
牧神通的一颗心,是苦瓜地里种黄连,苦上加苦,可偏偏为己挣命,再苦再难,他也得上。
许易失心疯了冲撞暴兕,还吼出那么一句,牧神通便知道自己危险了,他能拦得住许易一次,却拦不住无数次,更何况,他连第一次也没拦住。
许易悍然攻击了暴兕,大错已铸成,灾难必来临。
牧神通忽然领悟了许易冲向暴兕的那声呼喝的真实含义,不是冲自己挑衅,而是在暗示,暗示他牧某人要想活命,必须采取的唯一办法。
那便是拖战天子,梵摩苛,姜白王,诸葛神念,妖骏驰下水。
牧神通心中再是憋闷,最终还是走上了许易替他画的道。
而相比许易,身为感魂老祖,他更知道战天子这帮老鬼想要什么,畏惧什么,相比许易用些名声之类的威胁,牧神通的话无疑更能戳中战天子等人的罩门,和绝望。
者,生死和通往外界的可能。
所谓生死,一旦暴兕撞破囚云阵,夺取了界牌,极有可能反身屠戮,生死只在一线。
通往外界的可能,正是这界牌和星空图案,暴兕撞破了囚云阵,这两样,岂非和战天子等人绝缘。
再等一百年?战天子等人也得有等的机会。
死去和失去仙缘,并置一处,便生出了绝望,浓郁到弥漫的绝望。
仓促之际,许易没找准战天子等人的罩门,却是找准了戳中这罩门的关键人物。
牧神通话音方落,战天子等人尽皆失色。
却说,天雷珠硝烟散尽,暴兕可怖的身体,青耿如初,竟是半点伤痕也未留下。
然剧烈的爆炸,到底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沉闷的吟啸,如狂风掀起了骇浪。
然则,暴兕终究没朝带来这巨大痛苦的罪魁祸首下手,甚至连头颅也不曾朝许易偏转一下,巨大的身躯如拉满风的巨舰,执着地朝着囚云阵撞去。
轰!
整座神殿再度剧烈地摇晃,囚云阵围的莹莹光芒,已彻底暗淡,暴兕那摧山拔岳的可怖身形,似乎只须再轻轻一动,能抵抗云劫威力的囚云阵,就得彻底消弭。
许易疯狂了,全然不顾暴兕的恐怖凶威,整个身子如离弦的箭矢,直面暴兕而来。
囚云阵中的雪紫寒,仓促地立着,双掌已松开界牌,死死护在肋下,痴痴望着如疯似魔投来的许易,星眸之间,透着无尽的凄迷,绣口张开,嘶声力竭地大喊着。
声音为囚云阵所阻,却透不过分毫。
嘶喊无果,雪紫寒掌中忽现出听涛剑,锋利的坚韧陡然弑向雪白欣长的脖颈,将将拉出一条殷红的血痕,忽见许易疯狂地挥动手臂,戳向肋下。
那引动的而锋刃,戛然而止。
三颗天雷珠,如霹雳落下,尽皆在暴兕背脊处爆炸,如苍岩一般的青耿兽皮,现出一抹诡异的潮红。
恐怖的爆炸,终于迟滞了暴兕的攻击,巨大的痛苦,终于让暴兕失去了冷静,一声咆哮,如群雷震惊,如柱的四蹄疯狂地刨动,如山的身形陡然晃动,身如轻烟,横跨百丈,巨头昂扬,眼见便要扫中许易狂飙急进的身影。
一道金光陡然横在许易身前,赫然是一件泛金袈裟,凌空布展,于间不容发之际,横阻在暴兕的巨头和许易身形之间。
出手的赫然是牧神通,心誓在身,若不拼死相互,许易死,他则必死。
那件泛金袈裟,乃是牧神通压箱底法宝之一,唤作护体金袈,护身能力,强过那所谓极品法衣十倍。
岂料,暴兕的巨兽轻轻触在袈裟之上,袈裟轰然炸碎,巨兽轻抬,戳中一片烂银,正是许易仓促之间,催出铁精幻化。
只觉手上一麻,咔嚓一声,手臂折断,整个身子好似稻草裹进了飓风眼中,狂飙起来。
巨大的力量,推得他身子,横空狂掠三百余丈,直直从大殿的最西端,横挪到了最东端,丰沛的力道犹自不曾消尽,摧得他轰然撞在墙壁之上,攻破了不败金身的防御,愣生生呕出一大口鲜血,半晌挣不起身来。
却说,许易方被掀飞,大战终于爆发了。
正是他这一阻,让暴兕未能及时攻破囚云阵的防御,同样也打破了战天子等人心中最后的幻想。
诚然,战天子等人绝不愿意和自陈为通语中期之境的洪荒遗种为敌,但也绝不愿眼睁睁地坐视仙缘被夺。
牧神通的威胁,鼓动,虽起到了作用,可远不及囚云阵即将告破,更摧毁战天子等人的心理。
说穿了,修士亦是凡人而来,修行能强壮无力,改变身体,很多时候,并不能改变与生俱来的认知劣根性。
囚云阵不破,战天子等人总觉得尚有退路,即便情势再是危急,这暴兕也没取了界牌不是。
直到此刻,囚云阵光芒顿消,无疑将战天子等人生生逼到了血淋淋的残酷现实面前。
再有牧神通的威胁,鼓动,战天子等人除了出手,已无退路。
“十万星辰”
战天子长啸一声,身子如气球一般冲起,双臂暴涨,凌空抓拿,半空中陡起一线红云。未完待续。
六百三十三章 战兕
那一线红云飞速扩大,转瞬断裂成无数光点,光点如急雨一般,朝暴兕笼罩而去。壹看书1kanshu
“夜战八方!”
“无量苍茫!”
“破灭轮拳!”
“”
战天子出手之际,其余五祖亦全力冲暴兕出手。
六祖皆是果决之辈,更是沙场老手,既已决定出手,手下绝不容情。
无量的真煞二气,俱以最高能的态势压缩,一并朝暴兕袭来。
许是暴兕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即便动若轻烟,迅捷无伦,如此庞大的身躯,以六祖的本事,想要击中岂是难事。
一片轰碎星河的剧烈爆炸,瞬间覆盖了整座大殿,掀起无边气浪。
“昂!”
暴兕扬起巨大的头颅,厉声嘶吼,啸声未落,硝烟已散,青耿的苍岩转作赤红,却未见丝毫伤痕。
六祖皆看傻了,三颗天雷珠奈何不得暴兕,可六祖先前的合力攻击,已远远超过了天雷珠爆炸的威力,却依旧没破开暴兕的防御。
连续的打击,激得暴兕暴躁不已,庞大的头颅终于转向,一对赤红灯笼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视了诸人一眼,巨口开合,沉郁而沧桑的声音随即吐了出来,“此界本非本尊家乡,本尊只欲回归家乡,不愿杀伤,尔等真以为本尊无杀人手段?”
不愧为旷世奇妖,谈吐雅,不下人族士。一看书要1要kan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