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道,“李义什么人? 二位又不是不知道? 那真的是只认玄黄精? 至于交情? 不存在的。咱们稍安勿躁? 当时有不少隐士高人观战? 料来有人录下了影像,等不多久,这些影像自会公布,一文阁再是豪奢,也断不能只手遮天。”
古北庭和老隋无奈? 只好接受这个说辞? 告辞离开。
两人才离去? 许易套上斗篷赶去了韶音亭? 通了名号后,禁制打开,他见到了宁无忧。
“多谢冕下救命之恩。”
许易冲宁无忧深深一躬。
宁无忧盯着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许易道,“冕下体香袭人,在下嗅觉敏锐。”荒魅的秘密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宁无忧隐在薄纱后的玉面飞红,道,“看来是尽数恢复了,都能油嘴滑舌了。”
许易道,“圣明无过于冕下。”
宁无忧琼鼻微皱,“这些词儿你怎么张口就来,如此风骨,不像是能做出璇玑图的。”
许易道,“诗词文章,文字游戏罢了,若说风骨,就太重了。”
宁无忧摆手道,“别绕了,你找我何事?对了你罩个斗篷作甚?”
许易道,“受伤颇重,英俊的容颜不能保全,怕惊扰冕下。
宁无忧哭笑不得,“你一直这么不要脸么?你来找我,莫不是要我给你治伤?你伤了命精,说实话,我也不知你是怎么在命精几乎枯竭的情况下,还能撑着不死的。我没见过这样的人,自也没办法帮你恢复。不过,你既逢此大乱而不死,自会有造化,无须多虑。”
许易道,“多谢冕下宽慰,某今日前来,专为谢冕下恩德,若非冕下赠心得,许某决不能悟出那等神通。再有,若非冕下搭救,某必遭小人戕害,如此深恩,某岂能不亲至此间答谢。”
宁无忧点点头,“如此算来,我的确对你恩重如山,好了,恩情什么的,不必挂在嘴上,记在心里就好了。若无事,且退下吧。”
宁无忧说话之际,隐在帷幕后的宫装妇人微微叹息,她如何不知宁无忧的心思,明明心中欢喜此人到来,偏偏冷淡惯的性子,连一句欢喜的话也说不出,摆出的也是拒人千里的姿态。
这样的性子,清修固然是好,可遇到许易这样的浪子,注定是要伤情伤心了。
许易抱拳道,“如此,在下就不搅扰冕下清修了。对了,不知冕下可有当日我和武修贤对战的影像,若有还请冕下赐予我一份。”
宁无忧凝眸道,“你要此物作甚?”
许易道,“在下想好生体悟一番,实不相瞒,自那日使出那法相神通后,我竟再无法复制,所以……”
宁无忧道,“无法复制是正常的,以你的实力,使出清相已是超越了极限,祖相怎么引动的,只能说是天助。即便是你偶然使出的祖相神通,已经足以让多少人羡慕了。好生修炼吧,工夫到了,自能水到渠成。”
许易略显尴尬,“冕下的教诲,我记下了,还是请冕下给我一份影像,毕竟,那样的战斗恐怕难再有了,我着实想要留一份纪念。”
宁无忧正待说话,许易腰囊中的如意珠突突跳了起来,许易接过,探入意念,却是一个通讯请求,仔细探查讯道,竟是贺北一的。
他离开瀚海北庭的时间,的确太久了,贺北一找上门来,怕有急事。宁无忧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也不好让宁无忧回避。
当下,他催开禁制,不多时贺北一急吼吼的声音传来,“许易,当时对战的影像,你到底有没有,现在众说纷纭,好多赌注都被卡了,我也押了你三百玄黄精,你到底有辙没辙,若有影像赶紧公布,已经有人出高价要……”
啪的一下,许易关闭了如意珠,饶是他面皮极厚,也羞得老脸微红。
亏得隐在斗篷中,不必担心宁无忧瞧见,否则,他真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真是恨毒了贺北一,这档口冲出来往他腰眼里捅了一刀。
“呃,这个,我要影像还真不是为了卖,不瞒冕下……”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实话实说。
八百九十六章 再见渔夫
即便隔着面纱,许易也能通过影影绰绰的轮廓,知晓宁无忧张大了嘴巴。
“这个,这个,我也是没办法,穷日子穷过,让冕下见笑了。”
许易厚着老脸道。
宁无忧怔怔半晌,“今日我算是开了眼了,你还真是一朵奇葩,那样的场面,你竟还有心思想着发血泪财。所以,你今日来寻我,根本就是为了要影像,赶紧去兑现赌注,而不是来道谢的。”
许易急了,连连摆手,“这话怎么说的,冕下误解我了。”
宁无忧道,“你苏醒至今,已有十六日了,便再是补全身子,若真心道谢,至少五天前就该来了。”
话音方落,帷幕后的宫装妇人捻断了一根幕布上的缀珠,宁无忧陡然烧得满脸红霞,亏得有面纱遮掩。
许易愣住了,他丝毫没觉得宁无忧在过分关心自己,只恨今日这谎话是编不圆了。
他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偏偏他这怔怔不语,落在宁无忧眼中,却是以为他别有深意。
宁无忧羞愤交加,抛出一枚如意珠,“你要的在里面。”说着,一晃身消失不见。
许易莫名其妙,立在原地半晌,冲宁无忧消失的方向一抱拳,随即离开。
他才离开,宫装妇人出现在了宁无忧身边,“圣人? 这样的一个家伙,和无赖儿何异?圣人三思。”
宁无忧声音已复作清冷,“姆妈? 我自有分寸? 有些事?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更与你说不明白。”
宫装妇人若有所思,微微一叹? 不复相劝。
从韶音亭离开后? 许易返回了无极殿,三日后,古北庭和老隋再度涌入观海厅? 两张脸要笑烂。
见得许易? 两人缴上十余枚须弥戒? 许易念头送入须弥戒? 正是三万三千枚玄黄精。
原来? 为了重注买自己获胜? 不引起一文阁关注,产生不必要风波。
许易托古北庭和老隋下注时,尽量多多分注。是以,此刻才会有十余枚须弥戒送到他面前来。
送走了古北庭和老隋,许易匆匆朝瀚海北庭赶去? 他着实有太长时间没有点卯应差了。
他赶到瀚海北庭? 来不及先见贺北一? 先返回自己的中行府开始着手处理积压的公务? 他毕竟还领着南天庭的俸禄,该办的差事还是要办完。
忙活了大半天,将公务处理了大半? 中行府当值功曹传来了贺北一召见的消息。
这比许易预估的时间要晚了一些,按他的预计,早两个时辰,贺北一就该急吼吼要自己过去了。
赶到总堂时,他直接被人领了进去,快到中厅时,许易发现贺北一不在厅中,而厅中立着个葛衣人,虽是背对,却能从背影看出是个中年人形象。
许易心中好奇,不知贺北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犹豫间,堂前立着的葛衣中年说话了,声音浑厚,“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从今莫把仇人靠,千里相思一撇消。”
许易心中越发好奇,此诗他自己做过,每一句是一个数字,连起来便是从一到十,但他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做的了。
这人读这首诗,莫非是因诗作而来。
他正惊疑间,那葛衣人又低声吟道,“去年乞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乞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夷陵公子,久违了。”
霍地一下,许易灵光爆闪,陡然想起这人是谁来,快步入厅,抱拳道,“原来是前辈,昔年前辈大恩,晚辈感激不尽,时时念及,不敢或忘。未曾想,今日和前辈重逢,真乃三生有幸。”
那葛衣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中年人的长方脸来,面带微笑,注视着许易。
一见这人面目,许易知道自己猜对了。
眼前这中年人正是当初他在下界时遇到的超级大能渔夫,彼时因为宣萱,他和黑眉帝子在酒楼上起了冲突,他陷入了重围。却因为那首数字诗,引来了的渔夫。
渔夫先后施展莫测神通,轻松横扫了黑眉帝子一行人。并向许易讨要一首诗作,许易便作了那首《乞夜》。
彼时,渔夫很是激动。临行前,拔下一根头发,赠给了许易。便是那根头发,帮着许易渡过不少难关,最后炼入命轮之中。
他和渔夫不过一面之缘,便这一面之缘仔细算来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绝未想到今日会在此间和渔夫重逢。
渔夫摆手道,“的确是三生有幸,洪某也没料到你竟有如此造化,短短时间内,竟能跨越界限屏障,到达此界,并且青云直上,跃至如今地位。如此际遇,便在洪某看来,也未免太过离奇。”
“洪……您,您是……”许易瞪圆了眼睛。
渔夫微微颔首,“不错,某就是洪天明,一个糟老头子,让你失望了吧。”
许易哑然,赶忙行官面上的礼节,渔夫挥手,“俗礼岂是为我辈所设?老夫今日见你,也是因为不见不行了。本来想着你能在行人司多历练几年,却是低估你了。”
许易道,“下吏鲁莽,给司判添麻烦了。”
洪天明摆手,“我麻烦什么,麻烦的是你自己。两个消息,你有必要知道。一个是武修贤在被带回的途中,打翻了邝朝晖一行,遁走无踪。听邝朝晖的转述,此人必定是被劫魔侵入了命轮,将来必定为祸一方。”
“可以这么说,这人是毁了。雄楚天君只此一子,再是英雄不怜幼子,也必定难过。再一个,武修贤被劫魔侵入命轮,时日一久,必定理智全无,但对你的记恨,必定深刻骨髓,来日必是你的杀劫。”
许易面色如常,心累无语,本以为留了武修贤一命,雄楚天君那头当能交待过去了,未料还是整出了这偌大的烂摊子。
“怎么,后悔了?”洪天明面露微笑。
八百九十七章 星空古道
许易道,“做便做了,何悔之有?何况始作俑者是武修贤,下吏只是被动应战。雄楚天君若是记恨,下吏接着便是了。至于武修贤,太阳峰一战,我能灭他,魔化之后,我不过多灭他一次。”
洪天明爽朗大笑,“天君的招牌只能吓唬耗子,吓唬不了真正的英雄豪杰。不错,老夫没看错你。既然你如此豪勇,那我再说一个对你不利的消息。建兰会,三日前秘密召开了。上次召开是三十年前,为了推举一位世家出身的天君上位。现在又召开了,你猜是为谁?”
许易一阵毛骨悚然,先前听说了雄楚天君会记恨他,他也没这么紧张。
主要是他知道他和雄楚天君隔得太远,雄楚天君真要收拾自己,也要顾及名声,能动用的手段也有限,绝不至于亲自来击杀他。
但这建兰会就不一样了,许易被世家针对,自然不会不了解这些世家的动向。
建兰会乃是南天庭八大顶级世家召开的秘密会议,召开时间不定,每遇大事,便会秘密召开。
往往数十年后,才会被解密开当时召开的建兰会所为何事。
而在许易新大胜武修贤的档口,建兰会秘密召开了,而洪天明还将建兰会召开的消息悄悄告知了许易。
许易便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次的建兰会召开,必是为了自己。
被雄楚天君记恨他虽担忧,但并不畏惧,但被建兰会盯上就不一样了。
这些世家看着恢弘大气,实则最是没有节操下限,若是这帮人真召开了建兰会来对付自己,其手段必定残酷而霸烈,他不能不忧心。
“怎么,先前的豪气哪里去了,一听说建兰会? 两条腿险些都站不稳了。”洪天明打趣道。
许易苦了脸道,“司判难得接见下吏一回,总不能才一照面? 便是铺天盖地的坏消息。非是下吏心生畏惧? 实在是下吏有自知之明? 若这两家齐齐与下吏为难,下吏便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来。何况,太阳峰一战? 下吏受伤极重? 至今未复。这档口,司判若不伸出援助之手,下吏只能自己先了断了。”
洪天明哈哈一笑? “还是从前惫懒模样? 我瞧瞧……”
毫无征兆? 洪天明抓住了许易手臂? 内息一涌? 许易只觉被一片能量海洋包围? 他才意识到这洪天明的修为恐怕还在北天庭女圣宁无忧之上。
此念才浮起,洪天明松手,喃喃道,“命火几尽熄灭,我很奇怪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说你是死人复生都不过分。如果我没猜错? 你现在立在我面前? 已经很辛苦了吧。”
许易差点哭出来? 心里已经在吼着理解万岁了。
他来瀚海北庭? 自然不能用遂杰的形象,不用遂杰的形象,两个命轮就得分开。
这段时间? 他虽然在拼命地滋补身体,但命精的亏空绝不是靠灵丹灵液就能填补得了的。
他现在以许易的形象出现,的确是极为辛苦的。
洪天明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不问你缘由。你上次做的乞夜,我夫人很喜欢,说哪天见了你,要答谢你。罢了,我先将谢礼与你吧。”
话音方落,洪天明头顶冒出一缕绿色焰火。
便见他快速挥舞双手,绿色焰火瞬间化作透明色,虚弱了许多。
便见他撮指轻弹,那透明焰火从许易头顶没入。
顿时,一股温热从许易头顶弥漫到脚心,那种六根不定,命轮飘摇的感觉,终于消失无踪。
只有死过的空虚,才知生的可贵,许易郑重向洪天明一礼,“司判大恩,下吏铭记在心。”
洪天明摆手,“不说这些废话。这缕命火虽然由我尽可能提纯,但到底不是你自己的,他能助你定住命轮,但无助于你的修行。而且,这缕命火持续的时间,恐怕也只有数月,能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到灵丹妙药存亡续绝,就看你的造化了。”
许易道,“敢问司判,我这种状况,当用何种灵丹?”
洪天明道,“古灵体丹,当能有效,只是此物早就灭绝,即便是有,也被柜锁深藏,绝不会拿出来交易,你若是要找,去星空古道吧。”
许易游离的眼神陡然定住,他瞬间明白了洪天明的意思,“司判的意思是要我调离行人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