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叔并不认可胡四风的操作,他觉得初来乍到,稳字当先,遂杰是什么人,不能听谁说,还得看这遂杰怎么做。
但眼下,胡四风明显在气头上,他知道劝了也没用,索性闭嘴。
许易才到,胡四风便劈头盖脸道,“遂杰,你这个副殿主是怎么当的,府库亏空如此严重,你有何话说?”
来的路上,许易还在想,胡四风传他的缘由,此刻,听明白了,心中暗暗生喜。
他还就怕没有乱子,一切如他意料,金芒突兀身死,无极殿这块肥肉,天王府的人果然没有放过。正因有这方面的推测,所以,他升任无极殿副殿主后,从不过问府库之事,也不去找库使索要令牌。
今日这个雷爆开了,他再满意不过。若是让胡四风过得太平静,此人是正印殿主,天然身具大义名分,时间越久,便越容易群雄归心。如今,出了这么大乱子,无极殿立时成了热油锅,正合他意。
“启禀殿主,此事我委实不知,殿主没来之前,我就是暂时主持无极殿事务,上面也不肯将正印殿主的印信与我,府库我更是无权开启,根本不知道内中状况。”无故加之而不怒,许易太极一推,干干净净。
胡四风冷声道,“我权且信你,但现在的问题是上面催税金催得紧,还有近五万的亏空,你想办法去补上,你担着副殿主的重任,不要想窝在一边当吉祥物,此事便交给你了,若是办不成,你自己去找夏天王交待。”
他能有什么好办法,只想着一级压一级,将这口黑锅压到许易头上。
许易心中暗骂,面上做出慌急模样,“殿主这是何意?我一个副殿主焉能承担得了如此重担,还请殿主三思。”
胡四风大手一挥,“我已经三思过了,此事交由你办,最合适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办不成,我这个殿主不好当,你这个副殿主就不要当了。”
许易苦劝无果,“如此,属下领命便是,但毕竟是数万玄黄精,一下子压下来,肯定要弄起动荡的,届时,引得下面反弹,不知殿主如何说。”
胡四风冷声道,“我自不会做那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事,你自去办,只要成功,天塌不下来。”
许易道,“还请殿主出具公函,属下也好名正言顺,当然,公函中,殿主承诺的出了乱子不加我罪这一条,一定要得以体现。不然,属下宁肯殿主现在就责罚,也断然不肯两边不讨好,受这夹板气。”
龙叔传意念道,“公子,此獠果然奸猾,不可轻信,当心有诈。”
胡四风传意念道,“有诈无诈,又能如何,他在我手下,我随时能捏死他,先让他为我办事,其余,以后再说。”
他麻利地签署了公函,扔给了许易,许易接过,验视无误。
胡四风冷声道,“你要的,我都给你了,事情办不成,提头来见。”
许易沉声应了,告辞离去。
荒魅传意念道,“我劝你还是暂且告假,现在的无极殿,没有你都成了口热油锅,你还在里面搅合,已经成火焰山了。你不上蹿下跳,我估摸着姓胡的这个殿主都不好当,作壁上观,自待其败,不是很好么,作甚要搅合进去。”
八百六十四章 何去何从
许易传意念道,“你说的且有三分道理,但总要为长远做准备啊,再说,姓胡的脾气虽躁,但也不是一般人,背后还有偌大个家族。我不好生在里面煽风点火,怎么助他青云直上,早脱此间呢?”
荒魅不再劝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货是铁定要搞事情了。许易得了胡四风签发的公文,根本不回观海厅,因为他估摸着老隋和古北庭多半在那处等着。
他要搞事情,但不愿留下话柄,还是不与古北庭和老隋见面为妙,各搞各的那一摊。
当先,许易转向了龙凌峰,那是旭日堂的总堂所在,山海相连,气象万千。
许易立在龙凌峰上空,好一阵打望,喃喃道,“这大好河山,终要遭劫。”话音方落,旭日堂堂主龙千秋和大长老崔华便迎了过来。
“死罪死罪,副殿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死罪死罪。”龙千秋抱拳行礼,满面带笑。
许易就职时,大摆宴席,和他喝过几杯,许易有心结好众人,待人接物温文多礼,令人如沐春风,龙千秋对许易观感不错。
许易摆手道,“老龙,现在你还有心情跟我逗笑,只怕我道出来意后,你要点起满山兵马,和某大战一场了。”
此话一出,龙千秋和崔华脸上的笑容都凝聚了。
龙千秋打个哈哈,“遂殿主别吓我,龙某最是胆小。再说,真有大事,有遂殿主给属下撑着,龙某应该能过关吧。”
许易叹息一声,“你老龙不是外人,我也不卖关子了,这是胡殿主签发的公函? 你自己把握。”说着,他将公函展开,龙千秋立时沉了脸。
“胡殿主这也太……”
龙千秋话才出口,便被崔华扯了下衣襟,龙千秋怔了怔,一甩袖子? “老崔多心了? 遂殿主是自己人,若不是那人过来,遂殿主必能正位? 龙某早就为遂殿主抱不平了。”
龙千秋很清楚? 遂杰和胡四海不可能成一路人,且不说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天然矛盾,单是胡四海就职那天对遂杰的态度? 简直视其为喽啰? 遂杰能没想法?
何况? 这份特殊公函上遂杰对胡四海的防备,简直流露殆尽。当着遂杰的面? 吐槽胡四海? 龙千秋没什么好担心的。
许易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如今胡殿主发号施令,我也只能听令行事。现在府库亏损,天王府的税金又逼得紧,老龙,你就凑个份子吧,你我都好过关。”
龙千秋沉声道,“遂殿主,不是属下不支持你工作,实在是好没有道理,我们今年的税金早就交过了,府库出了问题,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人就职时,我们这些堂主自己贴腰包,几十玄黄精,咬着牙齿,说舍也就舍了。可现如今,税金亏空这么大个坑,要我们去填,我们就是扒皮拆骨也须填不起……”
龙千秋真是气着了,一吐槽起来,滔滔不绝,实在是胡四海的作为,槽点太多。
许易也不打断他,静静听他狂喷,待他说完,双手一摊,“老龙你说的,我都认可,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不是以你我意志为转移的。按胡殿主的意思,这回是要收个四五万,才能填平窟窿,摊到你们旭日堂,出个两千吧。”
此话一出,龙千秋就炸了,“遂殿主,不如你把我宰了,看我的星空戒里能不能搜出两千来。您也知道,金芒殿主突遭不测,便引来不少外地觊觎,我们这些堂主各守一方,遭受的压力之大,常人根本难以想象,资源如水流出,本就难受至极,现在还要石头缝里榨油,您就看我这身皮肉,能榨出多少,自管拿去榨吧。”
眼见龙千秋越说越急,崔华赶忙打个圆场,“遂殿主息怒,我家堂主实在被逼得没辙了。不过,话说回来,遂殿主也不容易,他夹在中间,也是为难啊。”
崔华说话的档口,向龙千秋传意念道,“姓遂的非要姓胡的在公函上落下那样的承诺,摆明了就是准备用激烈手段来催收了,堂主不可一味叫苦用强,还得在遂杰身上做文章,我就不信他对胡四海不窝火。”
龙千秋深以为然,接过崔华的话茬,叹声道,“适才激动了,还请遂殿主见谅,事情走到这一步,我实在是没辙了,还请遂殿主救我。”
说着,他大手一挥,一枚须弥戒悄无声息滑进许易衣袖,许易意念沉入,内中足有两百玄黄精,龙千秋算是下了血本。
许易若无其事地收了,拍拍龙千秋肩膀,“咱们都不如容易呀,我何必为难龙兄,思来想去,龙兄要过此关,怕只有这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龙千秋急问。
许易将办法说了,龙千秋怔住了,崔华道,“何去何从,堂主还用思虑么?”
龙千秋一击掌,“就这么着了,多谢遂殿主。”
当下,他取出一些宝药、灵丹,放入一个须弥戒,交给了许易。
许易才收了须弥戒,便听龙千秋大喝一声,“遂殿主,莫非要逼死遂某。”
许易寒声道,“无极殿有难,谁都不好过,龙堂主,不要算盘打得太精,今日先给你个教训,若是还不从,后果自负。”
话音方落,许易大手一挥,一道金色巨掌凌空压下,哗啦一声,龙凌峰护阵破碎,整个龙凌峰顿时垮塌下来。
龙千秋和崔华皆张大了嘴巴,尽管许易早把招呼打在了前面,在龙千秋看来,也得等他撤了护阵,遂杰才会出手,哪知道,这位遂副殿主竟如此生猛,他的护山大阵,竟经不住这位的一掌之威。
金巫修士他不是没打过交道,但这么恐怖的金巫,还没听过。
许易放完话,冲龙千秋使个眼色,身形一展,赶去了聚星峰,无量堂在那边……
“上苍啊,睁开眼睛看看吧,金殿主,你死不瞑目啊……”
在自在堂堂主白摩天的呼喊声中,许易一击击毁了自在堂山门。
随即,他义正言辞地放话,尔后,闪身离开,掂了掂扣在掌中的须弥戒,心里对肯舍出两百五十玄黄精的白堂主很是满意。
这已经是他一上午造访的无极殿辖下十二堂的最后一堂了。一路行来,极为顺遂。
八百六十五章 公敌
当然,这顺遂是对他而言,一路玄黄精收到手软。其实,自打从龙千秋处离开,这样的结局,他早就料到了。这些堂主们同气连枝,龙千秋不可能不把消息扩散出去。
而这也是许易乐意见到的,双方都配合,这戏才能演得真,演得快,且演得好。一路行来,他放话十二次,毁了三家山峰,六家堂口大殿,三家山门。
具体毁坏哪个部位,全看各位堂主的心意到不到位。心意不到位的,就毁山峰,比如龙凌峰。
龙千秋是不清楚价码,那时,许易也不清楚价码,所以,龙千秋这个标准只能吃亏了。
到了后面有人提价了,给了暗示,许易就卖了面子,毁了总堂,再到后来,还有人提价,他就干脆毁山门。
一路行来,收了小三千玄黄精,发招十二次,痛痛快快做了把破坏之王。
但他还不能休息,这些堂口跑完了,还有上百家宗门,那些宗主们虽然家小业小,可蚊子再小,不对,是胡殿主吩咐的任务,他也得干完。
这一折腾,就是足足两天,许易终于跑完了最后一个宗门,转回了无极殿中缴令。
其实,他以为他会在更早的时候,被胡四风召回,毕竟,他在下面的动静瞒不住人,他也没想瞒人。
却没想到自始至终,胡四风都没找他,足见其人惹得厌恨不小? 竟无人愿意通风报信。
许易才回来? 胡四风第一时间召见,上缴了一千玄黄精,外加堆成小山的灵丹、宝药。
胡四风险些没瞪瞎眼睛,怔怔盯着许易,半晌没说出话来。
龙叔沉声道,“遂副殿主不是开玩笑吧? 出去一趟? 就弄了这么些破玩意儿? 这是在讥讽谁?或是遂副殿主? 根本就是在阳奉阴违。”
他本来就不看好胡四风威压许易之举? 如果光靠威压就能办成事。
这无极殿早就海清河晏了? 哪里会同时冒出这么多牛鬼蛇神。
许易一改往日的谦卑,寒声道? “龙兄若觉得遂某没有尽力? 大可出去访一访? 为了我无极殿的大业,遂某是殚精竭力,结怨天下。十二堂各个叫苦,为了威逼他们缴纳税金,十二堂的山门,我几乎毁了个遍,各位堂主已恨遂某入骨。遂某早料到这番苦心,不会被胡殿主谅解,却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般指责。”
他表情真挚而沉痛,胡四风和龙叔对视一眼,暗道,莫不是真误解他了。
龙叔冷声道,“原来如此,遂副殿主辛苦了,且下去吧。”
许易退走。龙叔立时驰出,不多时折返,眼中满是讶色,“竟然是真的,这遂杰被公子逼得狠了,这回下了死力,闹出好大风波,简直成了公敌。”
胡四风喃喃道,“想不到此人竟是如此没有骨气,我只轻轻压他一下,便惊恐到做出如此失措举动,小人一个,不足为虑。”
龙叔道,“遂杰从来不是关键,关键是去哪儿弄玄黄精。”
胡四风脸色阴沉,“我先从族中想想办法吧,毕竟,我这个殿主之位,族中也极为看重,我若是因此事而丢了位子,他们也会可惜的。这档口,他们不至于见死不救。”
龙叔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胡四风分析得不错,胡家诸位族老在听说了他在无极殿这边的遭遇后,一致认为应当支援,在他写好借条后,便支援了一笔玄黄精。靠着这笔玄黄精,胡四风将暂时的难关渡了过去。
他长舒一口气,准备开始整顿无极殿,不料,军报纷传,一日数封,看完这些军报,他都要怀疑无极殿到底还有没有平安之地。
他只好将整顿无极殿的心思放下,开始调兵遣将,镇压各处的烽烟。
对此,龙叔有自己的判断,他认为必是无极殿内不满胡四风的那些大吏们作祟,不然,哪有这么巧的,同时爆发十数处骚乱烽烟,不是有心人推波助澜,这是办不到的。
胡四风也认同了龙叔的分析,在他的周密部署,层层压实责任之下,用了两个的工夫。
整个无极殿辖区内,便已海清河晏。胡四风踌躇满志,初履职时,堆积的郁愤一扫而空,踌躇满志,大有一举荡平无极殿内妖氛之慨。
未料,这好心情随着皇道天王府库使王廷赞的造访而瞬间烟灭。
整个皇道天王府,胡四风最讨厌的便是这王廷赞,一切的不愉快都与此人相关。
王廷赞那张油脸才挺进无极殿,他就没由来一阵心烦意乱,果然,下一瞬,王廷赞汇报的消息,让他心神崩溃。
却是中枢的库使在七日后抵达,王廷赞的通报,乃是惯例。
王廷赞显然也知道胡四风对他观感不佳,他任务完成,也就不在此地碍眼,径直去了。
“七天,七天,这特么是要逼死人啊。”
胡四风将宽阔的条案拍得山响。尚欠邪庭的税金没有上缴,此事一直挂在胡四风心里,但毕竟攘外必先安内,他打算先扫清了无极殿,彻底掌握了局面,再想办法筹谋这税金不迟,
他也算是争分夺秒,马不停蹄了,一口气没歇,可这乱子好似无穷无尽,好容易抹平了,邪庭的税金这把悬在头上许久的重剑终于落了下来,砸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
胡四风心烦意乱地在殿中转悠着,思来想去,已然无计可施。
族中已经求了一次,这回再求,先不说族中会不会支援,即便是支援了,恐怕也必对他彻底死心。一旦被族中看轻,那他的发展也就到头了。
找人拆借,这也是条不归路,他还欠着一文阁不少呢,这可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他再不想沾。
龙叔咳嗽一声,“为今之计,只能走走夏炳忠的门路了,公子家毕竟是大族,便是夏炳忠也不能卖面子。”
胡四风道,“我来之前,便造访过他,这会儿有乱了,再去求他,没得让他看轻。”
龙叔道,“事到如今,丢面子总比丢里子强。在皇道天王这等豪杰面前丢面子,总比在遂杰那帮小人面前丢面子强。”
八百六十六章 雍和盛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