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凡间来 第1642节

如今,竟然是治职都的都使亲临,薛判尊说心中不慌,那是在自我安慰。

他快速地召集诸位院使,询问院中可有大案,五位院使皆言太平,他才壮着胆子,带领整个散仙院的领导班子前来接驾。

双方见礼后,余都使便直抒来意,说是曾在仙林城中的一次雅集上,见过散仙院的一位许功曹,印象深刻。反正是巡视天下,便公事私事两相宜,就到这散仙院来了。

一听是这缘由,薛判尊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虽未必尽信,但好歹听着像这么回事。

然而,座中的夏奇杰心中立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可事已至此,他连暂时离身都不能,想要向薛判尊传递意念,说明情况。这档口,薛判尊怕也没兴趣细听。

又一想,此事是他公事公办,走的流程,毫无破绽,便是都使有意偏袒许易,也没有把柄。

何况,这余都使何等身份,区区许易,如何能入他眼中,不过是几篇诗文入了余都使的眼罢了。

六百六十四章 何苦

许易道,“都使客气了,在私,我高攀都使,勉强算都使的一个文友。在公,都使是下吏上官,下吏如何敢不敬。”

一番揖让极为得体,薛判尊稍稍舒了口气。

余都使道,“不错,颇识大体,那许功曹就谈谈你们日常工作吧,我这边做个记录,也算我公私两便。”

薛判尊都听懵了,其他几位院使都听傻了,这偌大的散仙院不管怎么排,也轮不着区区一个功曹来向治职都的领导汇报工作。

许易赶忙客气一番,推说薛判尊在此,哪里有他汇报工作的道理。

余都使传意念道,“你是真不知好歹,还是跟我装,当初可是你哭哭啼啼在我面前诉苦,现在又跟我装冰清玉洁,我看你说的那些滑吏,加起来也赶不上你滑,机会递给你了,你自己不接着,可怪不了我。”

当下,她也只能接着许易的话茬,让薛判尊汇报工作。

一下子,薛判尊对许易的观感好到了极点,他还真担心许易仗着余都使的威,目无尊上。

如今看来,他薛某人教化有方,手下的人都很识大体。说不得以后,还真要好生关照此人。

薛判尊正要说话,咚咚咚,外面起了喧哗声,刷的一下,薛判尊沉了脸色,往日里风平浪静,恨不能灰落在地上都听得见。今天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出幺蛾子。

薛判尊正要传递意念,让身边的近侍去料理了,却听余都使道,“何人喧哗?想必是听说本都使来了,有冤要诉,让他们进来吧,”

薛判尊顿时变了脸色,正要说话,余都使挥手道,“行了,薛判,我不是是非不明之人,也非是针对你薛判。但既然闹到我的面前了,我若避而不见,回了都中,都判该找我的不是了。”

说着,她取出了禁珠,冲薛判尊道,“薛判,我只能按规矩办事,还请见谅。”随即,催开禁制,隔绝了场中的意念传递和传音。

隔着纱罩,她扫了许易一眼,心中暗骂,你倒是油滑。

她立时猜到是许易在弄鬼,虽然许易没有传递意念,但她还是敏锐捕捉到了他眼角的讥诮。

暗骂之余,心里也不免赞叹,这家伙的伶俐。她是突然到来的,并没有给许易打招呼,而这家伙能立时折腾出这么个局面,着实了得。

如此折腾,倒比抢薛判尊的活计,更为得体。

余都使都发话了,薛判尊再是不爽,也只能安排人将闹腾的众人带进来了。

不出所料,来的正是范城,隆广,方太松三位。

三人还没进殿,薛判尊脸色就沉了下来,等到三人进殿,整出这副尊容,简直是在拆他的台,他的心火已经压不住了。

“你们三人到底何事,没有重要的事,就以后再说。”

夏奇杰厉声说道。

他何等眼力,已经看出局面不对,既然许易不愿意挑事,这个关头,自己人也千万不要招祸。

薛判尊锋锐的眼神,割了夏奇杰一刀,他最讨厌不懂规矩的人。

这个档口,他和余都使没有发话,夏奇杰一个院使冲出来发号施令,这是要做什么?

莫非夏奇杰知道隐情。

薛判尊心中又是一恼,余都使到前,他可是知会过几位院使,都回禀说太平无事。

现在偏偏弄出事来,姓夏的还想努力遮掩。

遮掩就遮掩吧,他虽然恼火,也不愿在余都使面前,宣扬自家的家丑。

夏奇杰冲出来一嚷,隆广和方少杰心中一惊,便想着要退。

范城却窥见了许易眼神中闪过的惶恐,转念一想,这事儿根本就不是自己不占理,如果这个时候还压不住许易,一旦这家伙靠上了那个什么大人,自己谋划的一切都全完了。

此刻,他的心思格外灵透,连夏奇杰的心理他也揣摩了,他这个便宜叔祖一定是看风向不妙,想让自己这边压下来,保全他自己。

可以想见,此刻一旦压下来,夏奇杰以后未必会再插手,届时,他范某人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这么多年的辛苦谋划,全作了东流水,他又岂能甘心?

全盘相通之后,他再三鼓励自己,“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拼了。”

便听他慨然道,“启禀判尊,我等身上的伤患,都是许易打的,这点,丁使可以作证,丁使前来宣召时,正见他殴打我等。此人以下犯上,目无上官,简直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范城此话一出,夏奇杰只觉心口被攒了一刀。

其余诸位都使也听懵了,这叫什么事儿,虽然骇人听闻,为何偏偏拿到这里说。这不是嫌热闹不够大么?

最为恼怒的就是薛判尊,治职都的都使当面呢,天下太平不好么,非要折腾出事儿来,这是恨他不死啊。

“许易,你来说,到底是怎么一档子事儿。”

薛判尊隐隐觉得余都使就是许易招来的,转念一想,这不对啊,姓许的如果能使动余都使,要处置几个上不得台面的杂流小吏,犯不着这般兴师动众。

许易道,“判尊容禀,不过是小小误会,实在没必要在此大动干戈,再说,有尊客在此,闹出笑话来,非是待客之道。”

他这一表态,薛判尊心里就熨帖多了,他是最讨厌多事的。

一旦上了余都使的文案,弄不好他这些年的辛苦就白费了,染上这么大污点,抹都抹不掉。

“不可,判尊大人,我等受天大冤枉,实在是不得不禀。”

范城高声喊道,说话间,已经拜倒在地。

隆广和方太松稍稍迟疑,便也拜倒在地。

事情明摆在这里,许易竟然在判尊面前都能说上话了,这事情在拖下去,那就是灭顶之灾。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波若不能将许易钉死,大家全得玩完。

夏奇杰面色惨白,冷汗流个不停,他太后悔了,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他不该掺和进这滩烂泥里。

这三个蠢货摆明了是要将他拖下水,连眼色都不看了。

这一波闹下去,不管结果怎样,可是将判尊得罪死了,何苦来哉。

六百六十五章 问案

“薛判,你问案吧。本来,此事,本官可以不过问,但既然涉及到许易,为免人说本官徇私,还是由你来公断吧。”

余都使大大方方一推,将主动权推回给薛判尊,隔着面纱,她玩味的目光,投在许易身上。

本来,她是有意来给许易些甜头的,毕竟,连累许易遭了池鱼之殃。

但许易到场后,骨气十足,竟然敢不传递意念向他求救,她索性就不给许易传递意念的机会了,就是要看这家伙最后怎么收场。

现在好了,范城他们掺和了进来,事情越发热闹了,余都使看戏的心情就更重了。

你许易不是敢不抱我大腿哭求么,我就束手不助,倒要看你怎么过这关。

薛判心情压抑,但事已至此,只能问案了,他冷冷扫视全场,目光最后在范城脸上定格,“你叫嚷得最凶,便由你来说,许易因何殴伤你三人?”

范城道,“此人履职不力,被降为黄巾力士,我等前去宽慰,他反不领情,便大发狂性,向我三人痛下辣手,猝不及防之下,我三人便受了重伤。事发之时,丁使恰巧在场,他可作证。”

他不由得庆幸许易的张狂,明明丁使在场,他还要发作,这是现成的把柄,神仙来了,都翻不过来。

薛判尊盯着许易道,“此事当真?不对,许易不是功曹么,怎么成了力士,因何事被降职?”

薛判尊位高权重,散仙院内只手遮天,对下面的功曹都极少照面,除了年头特别久的功曹,他会有印象,像许易这种新晋升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还是余都使到来后,点出有个“许功曹”,他才知道许易是功曹的职位,并认真记下此人。

现在一听,许易又被降成了黄巾力士,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不是等于将散仙院的这些糟心事,堆在了余都使面前么?丢人现眼。

夏奇杰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许易奉命,向通呈院转送呈文,延期不至,于通呈院受罚,鉴于其人办事不力,我和邱院使议定,将其罢为力士,戴罪立功,以观后效。”

薛判尊扫了夏奇杰一眼,后者眼神中流露出哀求之色。

薛判尊虽极少过问下面的事儿,对下面的腌臜事也绝不是一无所知。

适才夏奇杰不顾体统,强行站出来想要喝退方太松三人,他就猜到这里面有夏奇杰的事儿。

此刻,夏奇杰如此一表述,他立时明白了,大概弄清了前因后果。

向通呈院呈文的手段,惩罚下属,这并不是什么新鲜招数。

此刻,见夏奇杰流露出的哀求之色,想到此人在自己麾下多年,也算是任劳任怨,薛判尊心中就软了。

若真是通呈院定的罪过,他也不好推翻,只能顺水推舟放过。

当然,这还要看余都使如何表态,如果余都使表现出强烈意愿,想要搭救许易,他是不介意向余都使示好,换个人情回来。

倘若余都使没这个意思,那许易只能怨他命不好了。

夏奇杰话音落定,薛判尊含笑朝余都使看来,余都使并无任何表示,他心中纳罕,转念想,莫非双方真的就是普通文友,这位余都使兴之所至,才转过来看看?

薛判尊道,“许易,事实俱明,你有何话说。”

许易道,“夏院使污蔑下吏。我何时在通呈院受罚?又何时呈递公文延期?我的公文早就当面呈交给通呈院的洪院使了,何来延期一说。对了,当时,还有仙林城的名士刘冠岑佐证。夏院使若是不信,可以当场向通呈院去信。”

夏奇杰心中咯噔一下,立时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一个局里了,轻敌啊!

许易归来的消息,是范城禀报的,范城禀报时,还顺带着递交了隆广和方太松弹劾许易的奏本,而这一切,都在夏奇杰预料之中。

是他布的局,许易在通呈院讨不了好那是一定的。

尽管如此,生性谨慎的他,还是给通呈院的陈院使去了消息,确信陈院使没有收到呈文,他才签发了对许易的惩罚公文。

他哪里想到,许易竟有这么大的折腾劲儿,短短几日,竟然打通了通呈院的关节,还布下此局,引自己入彀。

不对,这个余都使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是被许易引来的,这,这……

夏奇杰心里慌了,如果许易有能力布下这偌大的局,他还扑腾什么劲儿呢?

夏奇杰却是高看许易了,他前面的分析都对,许易故作重伤而回,就是在诱导范城,方太松等人,通呈院那边,当日请洪院使饮酒时,他就特意交代了,让洪院使直接呈走就是。

他要故意卖个破绽,看夏奇杰接不接招。

他却没想到范城等人急着看暗算他的结果,急得都快疯了,他才卖个破绽,这帮人就急吼吼冲了过来,急着帮他走完了免职程序。

夏奇杰也全然没把他当一回事,只是下意识地谨慎了一回,还是被范城等人拐带得入了彀。

布局到此,许易已经拿到了实证,剩下的就是走关系,他准备再去跪舔余都使,希望余都使能卖个面子,这样他的这盘棋就全走活了。

可他没想到,余都使念着连累他被韩霸儿追杀,特意赶过来送他人情。如此,倒是免了他一番折腾。

却说,许易让夏奇杰当场联系通呈院那边,夏奇杰并未行动。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不明白,许易说的必定是真,再验证只能是自取其辱。当务之急,是要善后。

念头到此,夏奇杰便恨得牙齿痒痒,若不是范城这几个蠢货,非要将事情在此处闹开,他又怎会连一点腾挪的余地都没有。

越想他越觉许易诡诈,明明是这家伙口口声声说,不要把事情在外人面前闹开,实际上,心里巴不得范城等人闹大。

偏偏这帮蠢货却抢着入彀,这帮蠢猪手下,真是害死人啊。

夏奇杰不想动,安道珍却取出如意珠,当场联系了洪院使,得到了肯定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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