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道,“禁魂瓶被毁,是我的首尾,郑兄何必明知故问。”
郑雄道,“原来如此,不知道兄可知损毁禁魂瓶是何罪过!”
许易的不卑不亢,让他很不爽,他自负身份,并不打算对许易稍假辞色。
一百章 威武卫何在
许易道,“损毁禁魂瓶,为藐视阴庭之罪,罚枯魂鞭三百。还有,某私自终止对秀娘的枯魂鞭刑罚,乃至乱法之罪,处枯魂鞭一千,打入幽冥火狱。郑曹伯想对某来哪一条刑罚,还是想两罪并罚?”
话到后来,许易的声音迸出森冷寒意。
郑雄听得心惊,直视许易,“你到底是谁,缘何对我城隍府的法令,如此谙熟,莫非也曾在阴庭为官,若真如此,那就该知晓《地府大诰》不可违拗。”
许易道,“犯法者多是执法者,郑兄的官腔打得不错,可连手底下的两个小鬼都是极尽勒索之能事的臭虫,你是什么成色,我大概知晓。废话不说了,帮我办两件事吧。”
“好猖狂的口气!”
一道断喝声传来,一个锦袍中年飘腾而入,身后跟着十余大吏模样的的修士,外加一支三十余甲士的卫队。
“见过神君大人。”
包括郑雄在内的所有人,尽皆拜倒。
来人正是当今东京城城隍楚天雄,东京城是罕见的大城,楚天雄虽只是城隍,却有着鬼仙一境的修为。
在郑雄悄悄捏碎警兆玉符后,远在五千里之外的楚天雄便开始调集力量,积极朝此间赶来,紧赶慢赶,终于赶到,恰巧听到了许易这番言论。
“便是你要在我东京城内,兴风作浪?天下的散修,何时变得这么猖狂了?”
楚天雄颐指气使,斜睨着许易。
他乃堂堂东京城城隍,便是在江淮土地宫内,他的座次也不过仅次于左右宫伯,位高权重,煊赫一方,故而养成了这强大气场。
“这才哪儿到哪儿,真正的猖狂,你怕是没见过。”
话音未落,许易大手一挥,数枚雷珠射出。
“大胆!”
楚天雄怎么也没想到,许易的猖狂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竟然直接在他的地头上动手了,这是要犯死劫啊。
他一声喝罢,不及出手,整个识海便被疯狂的雷暴堆满,下一瞬,他便陷入了雷霆笼网中,瞬间,雷霆笼网收紧,他发出剧烈的惨呼。
随即,他便被许易提到了手中,“两件事,我就说一遍,谁要再让我废话,就准备先给你们城隍大人准备好香火,准备超度亡魂。一,把张中行的天魂地魂放出来,二,消了秀娘的刑罚。”
张中行身死,七魄亡而三魂散,天魂,地魂虽散,却也是跟随阴魂,自然难以避免被阴司捉拿。
至于秀娘,名姓上了判签,枯魂鞭未完,判签上的记录永在,除非城隍自动消除,否则便是一个极大后患。
许易好歹做了五六年的城隍,虽不怎么理事,但基本的流程,还是极为熟稔的。
他罕见被谁震动,这回是真被秀娘和张中行的苦恋所深深震撼,何况,他还因为二人的苦恋,而堪破心中迷障,这个人情,无论如何是要偿还的。
却说,许易才一出手,东京城隍楚天雄瞬间成擒,这一手,带来的震动,简直如强大的冲击波,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头脑。
“这人到底是谁,怎的如斯强大,不但如此,还如此胆大,这是摆明了不把阴庭法度放在眼中啊。”
郑雄瞪圆了眼睛,脑子一阵阵发蒙,又捏碎了一枚警兆玉牌。
“老二,我现在心中的悔恨简直就如江河灌海,早知道这位许先生竟是传说中的仙人,我便是拼了命,也要得此机缘啊。”
张家老大痛心疾首地向张家老二传递着意念。
他兄弟二人是最不慌的,不管怎么说,有他父亲在,这魔头再是凶恶,也绝不会冲他二人下毒手。
其余等东京城隍府中的大吏,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无比慌乱。
许易没有理会众人,自顾自操控雷霆囚笼,对楚天雄施加着酷刑,不消片刻,楚天雄从身体到精神,都化作了一滩软泥。
郑雄自然不敢违命,按着楚天雄的吩咐,放出了张中行的天魂,地魂,并消了秀娘在令签中的印记。
许易一挥手,忽的,张中行的尸体显现,便见他催动法诀,张中行的天魂地魂阴魂,同时没入身体内。
下一瞬,几枚奇异果子,被许易送入张中行尸体中,又灌入了灵液和丹药,不多时,张中行的天魂归天,地魂入地,又伴随着三枚香火珠的淬炼,张中行早已凉透的尸体,竟一咕噜坐了起来。
许易再度朝张中行口中打入一枚延寿果,药力化开,不多时,张中行的形貌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鹤发鸡皮,竟一点点年轻起来,强大的生机,在他头顶氤氲,不多时,张中行便化作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只有鬓角微微染霜。
随即,许易向秀娘打入灵液和丹药,秀娘不过是受创太重,生机大损,元气根基还在。
不多时,秀娘便恢复如常,只是面目依旧苍老。
许易知道,这不过是秀娘故意为之,以她的修为,只要生机不衰,就不可能衰老。
果然,秀娘见张中行变得年轻后,身子一晃,化作一个明丽的女郎,一双明眸灿灿如星,深情地望着张中行。
随即,二人同时又向许易下拜,叩头不止,却被许易挥手扫过一道气流,将二人托了起来。
他如今是鬼仙,真正位列仙班,人死只要阴魂尚存,死人复活,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当然,旁的鬼仙,却不是轻易能够办到的。
因为死人复活的重点,从来不在于复活,而在于能摆平管理死人阴魂的地府机构。
恰恰许易便有这个能力。
“行了,大事已了,二位随我离开吧。”
许易冲张中行、秀娘招招手,便待离开。
便听一声道,“真当我江淮土地宫是酒家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五道身影如烟气一般,腾腾现在场中,郑雄等人尽数拜倒。
却是郑雄捏碎的示警玉符起了作用,赶来的正是江淮土地宫神主钟神秀,以及土地宫的四位大员,人人皆是鬼仙修为,钟神秀更是入了二境。
“威武卫何在!”
钟神秀厉喝一声,场中无不悚然,八百金甲卫士,组成冲天杀阵,霍然出现在场中。
“杀!杀!杀!”
八百威武卫杀声震天。
一百零一章 名头就够了
“恩公速去,我与秀娘能生死一处,此生再无遗憾。”
张中行慨然道。
秀娘回眸望着他,眼中满是温柔和知足。
许易冲张中行摆摆手,盯着钟神秀道,“东判府一别,某已对自己承诺过,再不无端多造杀伤,众军何辜,也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为一人私令而亡,死得太冤。看来今日,许某要违誓……”
他话音未落,便听钟神秀一声凄厉地疾呼,“你是空虚老魔!”
此话一出,整个威武卫八百甲兵同时一颤,钟神秀麾下的四大鬼仙,齐齐后退一步。
许易冷然道,“许某可不是什么魔头,而是真正的良善之人,若非那些贪官污吏搅得整个东判府,宛若鬼狱,许某也犯不着出此下策。现在看来,非只东判府如是,我远来此地,一路所见,同样暗无天日,小阴差索贿,大阴差昏聩,我看这江淮土地宫还是换个主人吧。”
许易的声音并不大,可听在钟神秀耳中,恍若惊雷。
东判府之战后,阴庭震怒,发下海捕文书,颁布巨额赏格。
但掀起的风浪,却极小。
甚至在包括钟神秀在内的一众大吏看来,这不过是阴庭在走形式罢了。
似许易这等大魔头,修成了鬼仙,遨游四方,各地的边界对这种魔头已经形同虚设,没有任何约束力了,想要追捕上,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此等能动辄灭掉一个东判府的邪魔,又得组织怎样的力量去围剿?
在了解了东判府当日如何败亡的具体情形后,钟神秀也只是感叹一番,妖道大昌,正道沦亡,根本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撞上这恐怖的巨魔。
“神主大人,此贼莫非是虚言恫吓,怎么就那么巧?”
左宫伯陈舒传过意念道。
钟神秀却不理会他,向许易尴尬一笑道,“误会,都是误会,许兄神威,钟某不敢冒犯,还请许兄千万担待。”
他已经传出意念问过郑雄,楚天雄是如何被擒拿的,当听到不过一合,楚天雄便就擒了,许易弹指间,雷霆之意震撼心神,这和资料中如出一辙。
最为重要的一点,空虚老魔的确名声鹊起,已经听闻有不少地方有人冒其名行事,但决然没有人敢胆大到在这城隍府中,堂而皇之的报名。
没有强大的实力为后盾,敢这样假冒,那只能说在以生命为赌注。
更何况,他钟某人自问阅人无数,虚张声势,还是波澜不惊,他一眼便能看破。
眼前的许易,目光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冰冷,对生命漠视的冰冷,如此气质,简直就是绝顶魔头的标配。
钟神秀这一服软,全场都震撼了,只凭一个名头,便压得一个二境的神主大人服软,这是何等的滔天魔威。
许易道,“没什么好担待的,那个郑雄是个糊涂蛋,还有他手下的两个阴差,贪婪成性,再不整顿,我阴庭吏治必将彻底败坏,还有张家的两个混账小子,枉顾人伦,既然是修士,也正该你们管,人间地下,你是一个也没管明白,惭不惭愧?”
你强你有理,钟神秀只有连连告罪,保证必定加以整顿。
只是听起来实在怪怪的,你空虚老魔早就叛出阴庭了,还如此打官腔,合适么?
却说,钟神秀这一保证,郑雄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软软倒地。
黑白阴差跪地叩头,高呼求饶不止,却看得钟神秀无比心烦,直接挥手,数名甲士驰出,直接将黑白阴差和不停向张中行求饶的张家兄弟一并拖走。
张中行更是无动于衷,丝毫不理会张家兄弟,非是他无情,而是这兄弟二人所作所为令他无比心寒。
许易道,“如此说来,你钟神主还是个明事理的,我也非外间传言的邪魔,可叹误解一旦成了成见,就很难化解了,不过许某也不需要世人理解。”
说话之际,他毫无征兆地出手,将一缕清气打在钟神秀左肩上,那清气立时没入钟神秀左肩,立时一股透体冰凉传来,紧接着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下一瞬,那股清凉之感消失无踪。
钟神秀惊怒交集,死死咬了牙,低头道,“不知道兄这是何意?”
许易道,“钟兄不必惊疑,一个小小禁制,不会要命,也不会给钟兄带来任何困扰,只要我不催动,钟兄甚至察觉不到禁制何在。许某想要钟兄的性命直接取了就是,连整个东判府我都屠了,也不缺钟兄这小小的江淮土地宫。”
许易点到即止,钟神秀立时会意,知晓许易是为张中行和秀娘准备后路,心中感叹此人的心思缜密之余,又极度不安。
他可万万信不过许易,不弄明白那禁制到底是什么,他将彻夜难安。
然而,他能不能得安,许易却是不理会的。
当下,他带了张中行和秀娘出了小阴曹,来到东京城外的瓜洲渡头,“贤伉俪,有情人终成眷属,某心中实在快慰,但江淮土地绝非久留之地,二位当速速离去,择一佳地,好生修炼,未必不能成一对神仙眷侣。”
他不过是诈唬钟神秀,他给钟神秀中下的禁制,只是一枚源印珠,此物根本禁制不住钟神秀,他只不过恫吓钟神秀罢了。
至于这种恫吓能管多久,他并不知道,所以,还是力主二人离开。
天地之大,有的是容身之所。
张中行和秀娘再度拜谢,言语已不足以表达二人对许易的感激。
许易摆摆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缘再会吧。”
说着,朝张中行抛过一枚须弥戒,下一瞬,他的身形如烟泡一般消失。
半柱香后,他回到了城关码头,开始向左右街坊作别。
他化身凡人,不过是为了炼心,如今心瘴既消,他自不会在此久待。
事实上,若不是心向大道,志在长生,许易是很愿意过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日子的。
许先生行将离开的消息才一传开,便轰动了半个街道,前来相送的街坊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