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魅传意念道,“我只有一个意思,你轻点瑟,别找死。还有,你现在的身份,在这里穿行不了多久,赶紧找个地方立下来。”
此刻,许易已进了一处院落,放眼望去,院落中或立或行进着不少人影。
因为院落实在幽暗,他在院中穿行,竟也无人喝止。
当然,这要得益于荒魅的指点,正因为荒魅熟悉此间情况,许易才会如此穿行,否则,他便是疯了,也断不会出此下策。
穿行到荷塘边的一处凉亭拐角,许易停了下来。
选择此地停下,是因为此间是西面一个端着托盘行进的侍者的必经之地,而此地隔着荷塘,又是转角,算是个荫蔽之地。
选择那人,正是感知能力作用的结果。
他早听荒魅说了此间的地理,这个院落,只能算外围,要进到核心院落,必须要借个身份。
那侍者行进的很快,还未近前,许易便闻到了托盘中的异香。
远远瞟一眼托盘,内中装着两个玉碗,碗盖密闭,却有惊人奇香。
他若是站立不动,侍者未必会注意他,偏偏他盯着托盘看,侍者目不斜视的眼神,终于打在他脸上。
下一瞬,侍者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才要说话,却发现已经说不得话,惊讶的表情也在脸上定格。
却是许易催动了定元术,他麻利地更换了衣衫,又用感知力仔细考量了侍者的气血,骨骼。
随即,许易将这被定住且被剥了衣衫的侍者,轻轻送入荷塘,直接塞在层层的荷叶中。
荒魅已经懒得骂许易了,明明将这侍者杀了,尸体收入星空戒,是最快捷稳妥的办法,偏偏要弄险。
他却知道自己如果劝说,等着自己的定然又是一堆,为善去恶是良知的屁话。
许易拾掇了侍者,端起托盘,缓步朝前行去,忍不住向荒魅传递意念道,“别腹诽老子了,赶紧看看,还有没有疏漏。”
荒魅传过意念道,“气血,骨骼,你都没问题,气质也模拟得极像,十分有八分了,也尽够了,你又不是装成典君明,没谁会注意看你,放心大胆去吧,只是你可确准了这个托盘是要送到何处去?照我说,你就该让老子吞了那家伙的尸气,什么麻烦都没了。”
许易一边前行,一边传意念道,“老子就是这种行事风格,看不惯,可以不看,赶紧着指路,老子溜够了。”
说话儿,许易已穿过长长游廊,行进另一座院落。
荒魅不再废话,指挥着许易行进。
许易才绕过一个弯儿,头前一位面带焦急之色的紫衣中年,传过音来,却是怒叱之声,显然是埋怨许易来得晚了。
感知才发散过去,许易便找到了典君明,正在紫衣中年所立的房间。
………………
典君明的精神很不好,眼眶乌黑,却作强颜欢笑,正殷勤地向他对面的雪衣少年劝酒。
雪衣少年摆摆手道,“酒就不喝了,我时间紧,来一趟不容易,你也知道东判府内的动静儿,是近三十年来所未有的,我看着比你自在,实际上,还不如你,你有什么事儿,赶紧说,能办的,我肯定办,不能办的,你也别难为我。”
典君明道,“事儿不急着说,我总得让淮石兄,先见见我的诚意。”说着,典君明掌中多出一个巴掌大的紫色方盒,方盒中盛着五枚香火珠。
雪衣少年正待婉拒,才张开一半的嘴巴,忽的变换了嘴型,“典神君,你这又是何必,以你我的交情,要办什么事儿,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么,何必做这个。用不着,当真用不着……”
口上说着用不着,眼神却无一刻离开那紫色方盒。
香火珠十分贵重,以典君明的身份地位,除了自己消耗外,这些年也不过积下十一颗,此番一咬牙取出五颗,已经算得上伤筋动骨了。
“看来此事非同小可,已经让你典神君这般焦头烂额,我断不能以等闲视之,咱们这些年的交情,能帮的我肯定帮,说吧。”
卖相足以媲美任何浊世佳公子的淮石君,不着任何烟火气地收走了典神君放在桌上的五枚香火珠。
典神君对此类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反倒多了一份心安,随后,他便将和许易交手的情况,如实告知。
他话音未落,淮石君惊得站起身来,瞪眼道,“典兄,你怕不是在消遣我吧,他一个还没有合道的小喽,能做出那等事?我怎么觉着是在听画本传奇。”
典君明道,“漫说是你,便是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极为梦幻,若不是我动用了令符中多年积攒的香火精灵,怕是连讨回来都够呛。若不是逼到这个份上,典某绝不会将这等秘辛吐露人前的。”
三十一章 马上打死你
淮石君皱眉道,“你找我的意思,总不会是想请动海捕令吧?”
典君明立时起身离席,重重抱拳道,“知我者,淮石兄也,还请淮石兄千万助我。”
淮石君道,“典兄当知,便是神主手中,也不过数张海捕令,要想请动,代价不小,我当然会为典兄全力奔走此事,实在是不敢保证,毕竟,是曹神君在负责此事,他总是要过一道手的。”
淮石君基本已是明示了,典君明心中不由得一痛,知道又得出一把血,但思及许易的恐怖,以及已经撒出手的五枚香火珠,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待典君明道明此事后,淮石君立时取出如意珠,当着典君明的面,和曹神君沟通,再暗示了典君明愿意出三枚香火珠后,在淮石君的迫切要求下,曹神君终于通过了淮石君的请求。
并要典君明找个时间,把要海捕之人的资料录上便可。
得了曹神君的保证,典君明终于开怀起来。
诚然代价很大,但能安心比什么都重要。
自从谋算许易失败,勉强从许易手下逃得性命后,典君明就没安宁过。
他太清楚许易的可怖了,那等布局,那等杀局,都没能葬送了他的性命,假以时日,此人成长起来,说不定便成了他的杀劫。
他混到今日的高位,这些年总结出的最最紧要的道理便是,危险一定要扑灭在萌芽状态,小心一万次都不为过,大意一次已太多。
这回花这十几年攒下的血本之大半,摆平了许易,求得心安,他认为是千值万值的。
淮石君看得出典君明的如释重负,忍不住道,“即便那个劳什子许易,真有你说的那般不凡,放在整个江北土地宫中,又算得什么,不管怎样,你典兄也是堂堂一府城隍,封疆大吏,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
典君明目光放远,悠悠道,“我只盼着不要再见他就好,我也愿淮石兄不会遇到此贼。”
淮石君洒然一笑,“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找机会会他,总不会我江北土地上也会出现传说中的天之骄子,若真如此,也好让姓谈的扬一扬姓名。”
淮石君话音方落,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个侍者行了进来。
淮石君摆摆手道,“行了,你这儿酒菜也实在寡淡,改日有机会,你去我那里坐坐,让你尝尝什么叫世间至美之味。”
典君明道,“淮石兄随侍神主大人左右,什么美味珍羞吃不到,不过,这道汤盅,可是我特意着人精心炮制的,主料可是冬皇蜇顶蜂蛹,可遇不可求的货色哦,淮石兄真不尝尝?”
淮石君哈哈一笑,坐了下来,“如此美味,我若是错过了,神主大人也定不会原谅我,哈哈,冬皇蜇顶蜂蛹,不瞒你说,我也只在神主那儿,有幸尝过一回,这次机会来了,断断没有放过的道理。”
典君明才从托盘上取下两盏汤盅,猛地愣住了,转过头来,盯着许易,大声喝道,“老江,老江……”
外间根本无人应声,刷的一下典君明面色大变,那侍者微微一笑,“不必典神君麻烦,我马上就打死你。”
喝声方落,侍者忽然出手,典君明才要举手来迎,却觉眉心一暗,滚滚雷霆直扑入心海来,一刹那,所有的意志和意识,皆被煌煌雷霆之意震慑,动弹不得。
下一瞬,铺天盖地的雷霆,便将他吞没,典君明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狂暴的雷霆杀死,尸骨无存,滚滚尸气才散出,便被荒魅尽数吞噬。
许易顺手将典君明的资源收了。
就在许易一击轰向典君明的刹那,另一击也攻向了淮石君。
适才,淮石君向典君明豪言之际,气势万千,可真当许易那一击暴然杀到,淮石君并没做出比典君明更为有效的反应。
唯一的区别,是他胸口爆发的一团光晕,防住了许易击出的雷霆攻击的绝大部分,喷出一口鲜血,撞开一堵院墙,已经身退十丈开外。
许易早已听到二人的计较,是要弄什么海捕令,一旦让此人走脱,海捕令怕是要立即下达,届时,便是难以想象的巨大麻烦。
一击不中,第二击立时扑出,三昧元雷正意扑出刹那,这回许易直接放出了雷珠。
先前诛灭典君明,许易只用了三昧雷霆正意,暴施辣手,典君明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便被诛灭。
说来,也是典君明该死,他令符中的香火灵精,在前番抵御许易攻击中,消耗大半,此番已不足以维持抵御许易突然施展的攻击。
而淮石君的令符,则在紧急关头,爆发了挽救性命的防御光晕。
许易很清楚,在这令符光晕不失之前,灭掉这位淮石君是不现实的。
那就让这令符的能量快些耗尽。
许易将雷珠洒出的刹那,淮石君的攻击先到了,一条白色光带,和一条赤色光带,交互纠缠,在空中荡起令人不安的涡旋,几乎就在许易击出的雷珠刹那,赤色光带已经扑到近前。
许易眉头一沉,雷珠显化,空中暴雷轰下,两条光带竟坚持了一息,才告破碎。
淮石君惊得面无人色,腾空就走,此时此刻,他当真后悔到了极点,悔不该走这一趟,悔不该不信典君明之语。
眼前这家伙就是个灾难,便是那传说中的天骄,也决不能有这么夸张的实力。
明明没有合道,偏偏让他这个合道大圆满的修士,根本招架不住。
要知道,他既已合道,已然隐隐能引动星辰之力,体内法元雄浑到了极致,论赋灵妙术,他也修到了极高的程度。
除了跨入仙班的那些强者,他自问已无抗手了。
然而,许易的存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所拥有的一切,根本什么也不是。
只两击,淮石君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碎,再也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只想遁走。
许易击杀典君明,击伤淮石君的动静,当然不小,这惊天动地一发,整个城隍府立时惊动了。
三十二章 炼死
大量修士急急朝这边迫来,淮石君心中略定,不再慌乱奔走,一边尽量用秘法配合令符抵御许易的狂暴攻击,一边亮明身份,道出典君明被许易袭杀的实情,严令众人合击许易,并颁下赏格,直言谁若能剿灭许易,必说服神主将城隍之位赐予。
淮石君在江北土地上的名头不小,他这一呼吁,应者云集。
短短三息后,淮石君便恨不得将自己的肠子拽出来,狠狠浣洗一番。
他实在太后悔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许易的赋灵雷法,强悍到了这等程度。
短短三息之内,便有二十余人丧在许易那恐怖莫名的雷法之下。
只要雷霆轰落,没有令符护体,一干强者的防御法门,根本抵御不住,仓促之际,众人来不及结阵,便被许易操纵雷霆,生生轰散。
十七名合道修士,直接陨落。
而这一切,不过持续了不到三息。
热情最高的人,自然最容易冲到最前方,整个城隍府留守的合道修士,几乎在许易的第一波攻击下,就彻底死绝了,余者尽皆丧胆,什么赏格也没有性命重要。
余者的勇气早在血淋淋的残酷现实面前,彻底崩碎了。
那三息的时间,本来是淮石君逃命的最好机会,偏偏他以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便是这胜利的曙光,再度将他匡入死局。
强忍着消耗令符香火灵精的巨大肉痛,淮石君一边忍着雷击之痛,一边朝西南遁走,秘密出口就在那里,他相信只要自己挨到了那里,就绝对有生还的可能。
足足忍了十三记雷霆轰击,淮石君的令符放出的光晕,已稀薄如纸了。
与此同时,淮石君嘴巴上的工夫也一刻也不曾停歇,初始怒吼,继而显摆官威,在许易丝毫不为所动,雷霆一记接一记地送下后,淮石君又开始了苦苦哀求和利诱,甚至向许易担保定然将城隍君的位子与他。
若他许某人没和淮右城隍府弄出这么大过节,说不得他还真要仔细想想此事的可行性。
待知道了典君明已经将他和淮右城隍府的过节扩散后,留在淮右继任,已然是不可能了。
何况,他没把握能制得住淮石君,毕竟,此界天有多高,他至今没有摸透。
在这种大背景下,若是他敢想什么不切实际的,残酷的现实必定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狗贼,你给老子记好了,我谈淮石此生若不灭你,必不登仙。”
淮石君喷出一口鲜血,怒声狂喝,赶在令符光晕消失之际,纵声朝半空跃去。
适才,他喷出无数嘴炮,根本目的,就是为了他赶到此地脱身做的掩护。
奈何,许易丝毫不为所动,他那些嘴炮并未给他换来丝毫的喘息之机。
不管怎么说,他终于撑到了最后,撑到了这秘密出口的边缘。
眼见他便要跃到那看不见的出口位,轰然一声,那出口所在,竟然爆开了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