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张文凤的观感不错,即便这人是有事才曲意结交自己,但至少足够诚恳。
张文凤道,“张某确有个不情之请,若说出口来,许兄若是不允,也请许兄不要见怪。”
许易道,“张兄言重了,许某向来诚实,能办的,许某必不推辞,不能办的,许某,也绝不会违背本心。”
张文凤击掌道,“此诚为丈夫行事,令人钦佩。”随即,他轻唤一声,先前进来通报的老管家,躬身快速行了进来。
张文凤却吩咐老管家,去请张小姐出来。
许易心中诧异,不知张文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老管家带着一位紫衣女郎行了进来,那紫衣女郎年近双十,面如清秀,身量苗条,粗粗一打眼,便有一种江南水乡的大家闺秀气的感觉,细细看去,眉目竟十分精致,竟是个罕见的绝色美人。
此外,这紫衣女郎修为也颇不俗,至少入了斩尸境。
“宝儿,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位大英雄,大豪杰……”
张文凤拉着张宝儿,却是将许易夸上了天。
张宝儿妙目流转,偶尔在许易脸上滑过,很快低下头来,满面娇羞,竟不敢看许易。
“哟哟,某人还真是桃花运惊人,所过之处,一路桃花盛开……”
星空戒内,荒魅忽然传出意念,打趣许易。
许易终于顿悟,惊诧地盯着张文凤,他便是打破脑袋,也没想到,张文凤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果然,便听张文凤道,“许兄,我这女儿,品行,姿容,张某生平仅见,若非见许兄英容伟貌,一身英雄气概,即便是为了让那狗贼潘峰死心,某也断不会将小女嫁与许兄。”
张宝儿低着头,如玉的容颜红得几要滴下血来。
许易传意念道,“此事,我与张兄单论,还请张小姐退下。”
张文凤从善如流,便请老管家送张小姐退下,临去之际,张小姐冲许易盈盈一礼,竟传来意念道,“许兄不必勉强,宝儿虽是女流,却也知孝道。还请许兄多多劝慰我父。”言罢,从庭前的厚重帷幕边退了出去。
张文凤沉沉一叹,“如此说来,以小女之姿,尚不能入许兄法眼,憾矣,憾矣……”
许易连连摆手,满是歉意道,“张小姐姿容绝世,性情温雅,乃是一等一的良配,奈何许某已有良配,不敢耽误张小姐良缘。”
荒魅传出意念道,“可惜那几位,没机会听到你这么高的赞誉。看得出来,你说的是心里话,那位张小姐的确美艳,你小子肯定心动了,不然态度不能这么软和,先前对张河伯,你可是始终拒人以千里的姿态……”
作为旁观者,荒魅对许易的脾性,摸得很准。
有时候连许易自己都不知道,他骨子里对美丽女人有种天然的亲近,一句话说完,即便不采花,偏偏惜花,而这惜花,往往又成了撩拨,只是他自己不觉罢了。
第十二章 受辱
“闭了!再敢废话,老子将你扔进四色印里,看你还能不能整日弄嘴。”
许易传回意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骨子里的贱格,被荒魅戳中,而恼羞成怒。
荒魅嗤道,“你就犟吧,迟早还要吃亏。”
却说许易婉拒了张文凤,张文凤满脸的灰败,跌坐在一张翅帽椅上,怔怔发呆。
诡异的是,许易发现自己心中竟没多少不忍,暗暗警觉,莫非真的越是修行,心肠便越硬。
霎时,他脑海中忽然闪念道,“我修良知道,当不违良知,也罢,先观察观察,看看这位潘阴将到底是个什么成色,若是方便,便悄悄下手除了此贼,也不枉张河伯这番招待。”
他正盘算着,张文凤忽然站起身来,向许易郑重抱拳道,“既然许兄心有所属,张某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张某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许兄千万答应。”说着,他掌中多出一枚淡黄色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香味才弥漫开来,整个空间都清澈起来。
“遮没是香火珠?”
荒魅的意念再度传来,“拿下,一定要拿下,这珠子太难得了,先前大战,你也收了不少战利品,却无一粒香火珠。合道必用此物。”
只此一句话,许易瞬间热血沸腾,事关修行,不,事关道义,什么阴将潘峰,就是淮右城隍来了,也不好使。
心中激动,脸上却依旧挂着原来的惭愧表情,许易叹息一声道,“我还是那句话,力所能及的,绝无二话。”同时,心中跟了一句,“能力不及的,老子也一定先应下来。”
便听张文凤说出一番话来,却是和先前让他娶张宝儿的策略,退了一步。
“…………许兄只需假装和宝儿成亲,此事你我,宝儿三人知晓是假的,不论旁人说去。那时潘峰再敢闹事,即便他有阴官的身份,也站不住脚了,以许兄的本事,收拾区区一个潘峰,还不手拿把掐。”
说完,张文凤紧张地盯着许易。
许易纠结不已,一想到反正是助人为乐,当场便应了下来。
张文凤大喜,竟干脆利落地将那枚香火珠,朝许易抛来。
许易口上连道“不急”,“不急”,却将香火珠紧紧攥在掌中,再舍不得还出。
张文凤显然是被潘峰弄怕了,一番布置下来,雷厉风行,竟要二人当晚成亲,立时命人布置起婚堂来。
许易则被安排在雅间休息,他这边才在软塌上躺了,房门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却见张宝儿俏生生立在门边,掌中托盘放着四样精致的点心,便听张宝儿道,“宝儿已听父亲说了因果,宝儿多谢公子仗义援手,解宝儿父女燃眉之急,宝儿无以为报,特意做了这道酥心四宝,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许易将盘子揭过,笑道,“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客气,某准备歇息了……”
张宝儿微微一笑,盈盈一礼,便自去了。
才闭上门,许易忍不住胸膛微微发热,默运两遍清心诀,方才将这莫名的燥热压下。
小睡了一觉,被敲门声惊醒,许易才应声,便传来老管家急切的声音,“我的许公子诶,快去瞧瞧吧,那无耻混账,都打上门了,小姐怕要受辱了。”
…………
泗水水府,明伦堂,银珠高照,照得大红绸子,和着大红灯笼的光晕,将整个明伦堂映得暖通通的。
然而,如此温暖的大堂,却是一片肃杀。
张文凤怒发冲冠,暴喝道,“姓潘的,你休要欺人太甚,大不了老子拼着不过了,也定要将你扯下马来。”
潘峰哈哈一笑,抱拳道,“岳父泰山息怒,小婿没有恶意,此来,只是恳请岳父成全我和宝儿小姐的彼此真情,岳父何必动怒。”
潘峰生得凛凛一躯,身材胖大,朝天鼻,招风耳,卖相十分不佳。
本来,修到潘峰这个份上,调整五官,改变容貌,不过等闲事,但绝大多数修士,都不会轻易改变初始面貌。
这关乎到一个自我身份认同的问题。
“你,你……”
张文凤气得浑身发抖,已然说不出话来。
潘峰笑道,“这里银烛红妆,看来是在布置喜堂啊。”说着,他眼睛一亮,激动地喊道,“莫非,莫非岳父大人想通了,特意给我和宝儿备下的?哈哈,我就说嘛,我迟早能用这一颗诚心,感动岳父你的。既然这样,还不请宝儿小姐出来,速速与我拜堂成亲……”
“潘峰!”
张文凤断喝一声,猛地挥掌,直接将堂中的一张黄玉条案化作蒸汽。
潘峰盯着张文凤,面上的嬉笑,终于收敛,冷声道,“张文凤,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姓潘的哪里配不上张宝儿,我几次三番好言相劝,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我也犯不着和你客气。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抢老子看上的女人,既然你布置好了礼堂,正好,老子今日便要和宝儿小姐成其好事。”
“明武卫何在?”
张文凤气得满面发紫,一声怒喝,数队甲士涌入堂中,顿时,银烛红妆的礼堂化作了杀斗场。
潘峰冷声道,“用强?哈哈,张文凤我以为你憋了这许久,到底憋出了什么好屁,没想到还是这个路子。不过,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不想见血光。况且,稍后,我还有朋友要来祝贺,你不讲礼数,我这个做女婿的却要替你泗水水府维护脸面。”
张文凤大手一挥,数十甲士尽皆举起掌中兵器,呼喝有声。
潘峰冷眼斜睨,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道,“张文凤,你可想好了,对我这位命官,无诏而动兵家,是怎样的大罪!”
“老子不管什么罪不罪,总之,老子在死之前,定要将拖进炼狱。”
张文凤寒声吼道,随即便要令众甲士进攻,便在这时,一道娇俏的紫影腾进厅堂来,正是张宝儿。
“父亲,何必和这无赖一般见识,他的目的就是要激怒父亲,且由他混赖便是。”
张宝儿伸手拉住张文凤衣袖,苦苦劝告。
第十三章 如此帮手
张文凤仰天叹息,“是为父无能,苦了你,放心,过了今日,你大婚了,自有你夫君替你做主,旁人再来聒噪,打死便是。”
自打张宝儿进来,潘峰一双眼睛便恨不能钻进张宝儿身体里,不再出来。
此刻,闻听张文凤这般说话,潘峰冷哼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碰老子看上的女人。”
他话音方落,便听一声道,“某大喜的日子,谁在大放厥词?”
声音未落,一道身影出现在堂中,青衫磊落,面目瘦硬,双眸温润,不是许易又是何人?
许易才现身,潘峰一双铜铃巨目射出两道寒光,直直打在许易脸上,许易丝毫不避让,直视潘峰,放下心来,这人修为还不及陈广校等七人,料来是仗着阴将的身份,兴风作浪。
“我当老张你替宝儿小姐相了一个怎样的三头六臂的神人呢,原来也不过是个连合道期都没有的夯货,你这对招子,真该挖出了当泡儿踩了。”
潘峰讥讽罢,指着许易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谁,现在你给我滚出去,我就让你活着出这淮右地界,如若不然,我便让你见识见识阴庭命卿,是何等手段。”
许易轻轻一哂,扭头问张文凤道,“敢问张河伯,似此獠者强抢民妇,是为何罪?”
张文凤昂首道,“枯魂鞭三百记,幽禁三百年,苦者家属为民者伤之无罪,为官者杀之无罪。”
潘峰哈哈大笑,“就凭他,也配伤……”
话音未落,十三道白色焰珠瞬间出现在潘峰周围,潘峰冷哼一声,掌中聚出一个墨色光球,光球中央黑洞跳跃,几乎一瞬,便将十三颗白色焰珠尽数吞没。
随后,再没有任何的能量波动,潘峰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小蝼蚁,也敢猖狂,就凭你的微末道行,敢……”
话音未落,他掌中的墨色光球陡然爆开,恐怖的焰火,瞬间将他吞没,潘峰撕心裂肺地惨嚎,忽的,分出一个纯金色的尸体,尸体喷出大量尸气,费了老大劲,终于将焰火熄灭。
潘峰金色尸体归于本体后,开始拼命往口中倒着丹药,不多时,恐怖的伤势,便有了起色,再看向许易的目光,明显多了畏惧。
直到此刻,他依旧不敢相信,许易有能力攻破他的神通,他这门神通,不知吞过多少赋灵神通,从来都没有出现眼下这等情况。
适才,那墨色光球爆炸,不为别的,完全是因为吞噬不了,就像一个饕餮之徒,胡吃海塞,吃得太多了,最终撑破了肚皮。
“姓潘的,还不快滚,吉时将至,你若还死活赖在这里,说不得,我只能请我的好女婿,再送你一送了。”
张文凤满面春风,豪气十足,似乎从不曾这般解气。
潘峰满脸阴霾,冷哼道,“张文凤,老子定让你后悔,你且等着。”
他有官身护体,自无性命之忧,只是依旧恐惧许易,对那恐怖高能焰火炙烤的惨痛,实在生出了畏惧,对着张文凤放狠话的档口,竟不敢瞅许易一眼。
“就在此地等你,欢迎潘兄常来。”
许易含笑说道。
一边的张宝儿看向他的双眸,满是异彩,忍不住挪了两步,凑到他身边来,小心翼翼靠近,柔软的紫衫已经和青衫触碰上了。
潘峰怒极,想说些狠话,终究不敢开口,便在这时,外面传来嚷嚷声。
“拦什么拦,今天是潘阴将大喜的日子,我等岂可不来?”
“你家张河伯好不晓事,他既要招潘大人为婿,总该知会我们,毕竟咱们都在左邻右舍住着,我等不来,场面哪够?”
“若不是看潘阴将的面子,就凭你家河伯,还请不动我们,你这老头儿,若再碍事,休怪老夫不认得你泗水水府?”
“…………”
听着阵势,来人有二十多,个个口气都冲得很,根本未把泗水水府放在眼中。
闻得人声,潘阴将精神大震,高声喊道,“诸君,潘某在此,今日我淮右地界是出了稀奇了,本座堂堂阴将,竟被一个草民打了,这还不算,这大胆刁民,还要强抢本座的新婚妻子,还请诸君为潘某雪恨。”
潘阴将话音方落,已经跨进厅堂来的众人全炸了,各个义愤填膺,高声怒骂起来。
“哪个不开眼的,敢在我淮右放肆?”
“潘兄何必动怒,这世上有的是不开眼的,我把话放这儿,谁和潘兄过不去,便是和我刘家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