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因为北庭都护府的那八万神兵之事。
当许易在黄琦的紫宸殿,道出此消息后,事情不可避免地要闹大了,到得后来,消息坐实,却是教宗的大军,入侵北庭都护府,和八万神兵战成一团。
八万神兵一战而没,诡异的是,教宗人马也就此退散,并没有趁机占领整个北庭都护府。
八万神兵,不是纸兵符兵,而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每一兵每一将背后都有一大帮亲朋故旧,一战死八万,汇总起来,便是天大的乱子,连出面调查此事的谢妖主也忍不住数次抚额了。
许易陈述完毕,韩兵立时叫起撞天屈来,“说谎,他说谎,根本不是这样的,我唤出神兵,是为了剿灭入侵之敌,当时,我并不知许易已成金殿长老,至于八万神兵为何覆灭,我以为许易当负全部的责任,我去之后,他便为八万神兵的最高领袖,他自己安然无恙,八万神兵毁于一旦,此罪之极,罄竹难书。”
许易道,“巧言令色,韩都护既然这样说,那我来问韩都护几个问题。第一,韩都护说不知我的身份,才叫出这八万神兵,敢问,在我亮出印信后,八万神兵齐齐见礼后,韩都护为何要遁逃?别忘了,你韩都护是北庭都护府之主,八万神兵虽礼敬于我,不过是敬我祖廷规制,真正的统帅是谁,这八万神兵难道不知么?我看不是他们不知,而是你韩都护不知,忘了自己的职责。“
“第二,即便是你韩兵惧我威严,可在我离开后,八大神将不可能不知会你,你为何不去统领兵马,反而赶到紫宸殿来?许某赶到时,你韩兵正在四处串联,要黄长老等联名参奏于我。只怕当时,你韩都护心中,根本就没那八万被你抛弃的神兵的影子。”
许易唇齿何等犀利,即便撕下一半,韩兵也远远不是对手,两人当堂对质,本就不占理的韩兵,顿时被许易攻得溃不成军。
“我看此事,韩兵要负主责,只不过你许长老就未必没有责任。”
位在谢妖主左侧的巩长老冷声道,“且不提韩兵之罪,当是时,韩兵既退,你当顺理成章统领八万神兵退走,为何你也一走了之?”
韩兵对巩长老投去感激一瞥,暗道,到底还是家生子知感恩。
许易冷笑道,“彼时,韩兵夺我至亲之宝,我寻他问罪,尚且不及,我作何要替他料理烂摊子。巩长老认为我也有罪的话,那便降罪好了,只是我想知道,韩兵当受何等之罚。”
巩长老瞠目结舌,他原以为许易会拼命脱罪,若真如此,倒是方便他替韩兵说项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宁愿受罚,也要把韩兵拖下水。
三百三十八章 教宗合议
韩兵也呆住了,他自问和许易没多大过节啊,要说伤害,是许易对他的伤害大啊,还穷追猛打,他连招惹都没想招惹许易,偏偏这家伙得势不饶人,要往死了弄自己啊,这是何时结的死仇啊?
韩兵很清楚,一旦论罪,不管他怎么扯,他这个北庭都护府都护守土有责,统兵有责,怎么论,他的罪过都远远大过许易。
韩兵当然不知道,就夏星光之死上,许易没地儿发泄,把一大半的账都记在他头上了,还有一半按在了玄庄上,这两人已上了他的生死簿。
不弄死了,他觉得对不住夏前辈。
“行了,议罪的话稍后再讲,现在先来谈谈,这场乱子怎么平。”
令许易大为意外的是,谢妖主站出来和了稀泥。
韩兵瞥了他一眼,传音道,“孙子,你还真当你这个金殿长老多了不起,不过是我祖廷用来收买天下人心的狗骨头,啃上狗骨头,你也不过是条狗,还真以为自己也坐在了宰割天下的桌边”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许易竟击出一道剑气,直接将韩兵击飞。
“大胆!”
谢妖主狂怒,一道红芒自他掌间溢出,直击许易,许易不敢怠慢,诛仙剑出,直接击出清风九剑中的剑芒,迁跃的剑芒宛若一条怒蟒,直接将那红芒吞了,霎时,剑蟒也即溃散,许易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迹。
他暗暗震惊,“老家伙好强的本事。”
谢妖主死死盯着许易,“难怪你会如此嚣张,你比传说中的还要强大,年轻人不要太气盛,前途无量,何不放眼丈量?”心中震撼已极。
满场众人,更是满面骇然。
谢妖主乃是四颗种子的顶级强者,只差一步,便是五全圣者了,许易竟能接住他的一击,这得妖孽到什么程度。
许易道,“某不过是眼中不揉沙子,韩兵传音辱我,大丈夫岂能受辱?”
人设方便,许易一向做得极好,他在祖廷的人设根基,在攻破黄琦通天峰防御时便已打下了,此刻用在韩兵身上,丝毫不违和。
谢妖主冷喝道,“韩兵,你若再不识进退,两罪立罚!”
“诺!”
韩兵强忍着屈辱应诺,心中狂躁到了极点,明明是他动嘴,许易动手,而且他只是传音,许易是光明正大开打,同样是冒犯,明明许易更是猖狂,凭什么老子就要被针对。
他怨念未落,寒芒再闪,他身体一阵剧痛,又狂飞了出去。
“我踏马”
韩兵要疯了。
“把韩兵给我叉出去!”
谢妖主大怒,两名神将刷地显现,拿了韩兵便走。
韩兵本就身受重伤,加之暴怒,气血不畅,待听了谢妖主如此昏聩的裁决,一下子气得血崩了,哇哇喷血。
“好了,现在议事,还有,许长老,以后有事上报与我,万不可私自动手,你的履历我看过,在组织的时间不长,我可以理解,若是犯到别的妖主手中,绝没这般好说话。”
谢妖主似警告似提点地来了一通,许易恭敬应了。
满座长老无不震撼,暗道,还是得手底下有货啊,就没见谢妖主对哪位长老级的如此客气过。
祖廷的恭天殿紧急议事方散,教宗的须弥山,凌霄宝殿,议事人头才召集齐全。
还是道主之一的徐凌鹤主持,与会的有三大道君卢中原,秦中天,白衣剑,暗夜统领江上坤,十二大理事长老。
会议的气氛,从一开始便是沉闷的,压抑的气息,肆意地弥漫着。
“说话,都说话,装哑巴,能解决什么问题,好,你们都练缩头神功,我来点名,江上坤,你来说,为什么不听梅花七的劝告,为什么要让夔妖杀到寒山一带,难道你不知道那里是北庭都护府的领地么?”
徐凌鹤当众点了江上坤的名,对这个暗夜统领,他是越来越看不入眼了。
今番为何短时间二度召集如此高层的议事会,绝不单单是因为没有围捕到许易,而是教宗和祖廷,在寒山一带进行了一场数百年来最大的一场战役,此役,教宗损兵三万,祖廷阵亡神兵八万。
祖廷和教宗的不对付,已经贯穿了悠长的岁月,但长久以来,已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虽说双方依旧在不停地明争暗斗着,鉴于谁也没有一口吞掉对方的能力,只能小心地维持着平衡,尽可能地避免大规模的冲突,因为战斗一打大,各种乱力的作用下,战斗的升级,恐怕就不是以哪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徐凌鹤不愿意打大,他甚至不知道这场仗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此刻议事,自然要追本溯源,刨根问底。
江上坤很冤,他感觉自己这辈子的坏运气,都在这两天集中爆发了,他明明是想立功的,哪里知道会成这样。
当是时,教宗各方力量围捕许易,夔妖最擅追踪,很快就有了许易的下落,就在寒山一带。
偏偏这个时候,梅花七传讯,要他不要去往寒山一带,本来梅花七不传讯,他还要仔细打探一番,看看那边的动静,毕竟,那是祖廷的地头。
梅花七这一传讯,他反而等不及了,他万万不能让梅花七抢了头功,尤其是在梅花七已经露出要抢他统领宝座苗头的时候。
当时,他立刻号令暗夜队伍,调集所有的夔妖赶赴过去,哪知道一头就撞上了严阵以待的北庭都护府的八万神兵。
祖廷和教宗本就是死对头,教宗人马大肆进入祖廷领地,八大神将想都没想,就发动了攻击。
八万神兵战力无敌,又是以逸待劳,合阵攻击,战斗一开始,三千暗夜人马和十三头夔妖就陷入了重重包围。
当此之时,江上坤哪里还顾得上立功,十三头夔妖可是他暗夜的命根子,必须抢回来,当下,他又调集了人马来救,没想到越陷越深,仗自然越打越大。
最后还是卢中原等道君和理事长老们赶到,这些大人物一出手,立时将八万神兵化作灰灰。
此刻,徐凌鹤喝问究竟,江上坤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怎么回答,难道他要说,他怕梅花七有私心,和他江某人争功,所以,他才没听他的劝告?
简直荒唐!
三百三十九章 和谈人选
“不说话,还是不说话?很好,既然不说话,那以后就没必要说话。”
徐凌鹤轻轻击掌,两队甲士涌入,顿时将江上坤围了。
江上坤大惊失色,疾呼道,“我要见宋道主,我要见宋道主”
徐凌鹤大手一挥,一条金光打入江上坤体内,江上坤顿时死寂,宛若化作一根木雕,徐凌鹤大手一挥,两队甲士将江上坤绑了,带下去。
“如此昏聩之人,也能窃居高位,真乃我教宗之蠹。”
徐凌鹤冷喝道,“今日必须议出个结果,否则,谁也别想离开。”
徐凌鹤烦得不行,这帮家伙越来越不得力,事办不明白不说,惹乱子的能力大得惊人。
他一通发作,逼迫众人发言,众人发言来发言去,说的都是一套。
核心思想是,和平来之不易,这些年相安无事,没必要为了一个许易,弄出两方大战,大家好日子过惯了,实在不想再动荡不安,颠沛流离。
当然了,口语化的表述,这些老油条们各有高招,有的摆困难,说什么教宗近来资源消耗太快,若要大战,怕是连大战的资源都拼凑不起。
抑或说是那些运龙交汇在即,各方瞩目,这个时候,如果和祖廷打个昏天暗地,只能是便宜了碧游学宫和东洲的那些势力。
徐凌鹤怒极,“看来尔等真的是太平久了,连骨头都磨没了,现在看来不是打不打的问题了,而是根本没法打,不敢打,打不赢,就凭你们这些早磨软磨酥的骨头,区区一个许易尚且拿不住,怎么和如狼似虎的祖廷战士冲杀疆场!”
反正这帮人打定主意,死不开口,绝不冒头,任凭你徐道主如何发作,我自岿然不动,隐于人群。
徐凌鹤心烦不已,取出一枚信符,催开禁制,不多时,光影浮现,一个斗篷人的身影,出现在内。
满座众人同时抬眼,心中皆惊,“梅花七,是他,看来新的暗夜统领人选有了,这小子的资历这样浅薄,实力怕也不济,偏偏运道好的惊人,眨眼,就要一步登天了,真是运势来了,谁也挡不住。”
“梅花七,对我教宗的目下情势,你有何见解。”
徐凌鹤开门见山道,“江上坤已被拿下,此正英雄奋武之时,你切莫让大好机缘,从掌心溜走。”
许易道,“江上坤乃是庸人,他被拿下,下应人心,上合天意。教宗有此失,皆此辈庸人碌碌无为,却窃居高位的缘故。”
他这一番话,直接一杆子把一船人全部扫落水中,自卢中原以下,众人无不阴沉了一张晚娘脸,死死瞪着许易。
徐凌鹤也暗自惊诧,这梅花七未免也太直了,看来此人到底没有经过系统培养,并不适合高层生活,念头到此,徐凌鹤悚然想到,“自己要的不正是这样敢冲敢杀,雷厉风行的干将么,似眼前这一个个,倒是人人城府极深,却一个个把缩头神功,看脸大法,练到登峰造极,事到临头,可有一个顶用的?”
念头既定,徐凌鹤道,“旁的无须论,你只须说以目下的形势,我教宗该如何处置。”
许易沉吟片刻道,“战则两败,合则两利,这是明摆着的,唯有和平,符合教宗利益。”
他话音方落,便听一道冷哼声传来,“老生常谈,拾人牙慧,我还以为有甚高明见解。”
说话的乃是殷长老,他和江上坤同属一系,对徐凌鹤拿下江上坤有兔死狐悲之感,自然也将许易视作眼中钉和未来的对头。
许易冷道,“见解是不高明,不如我不说了,请这位长老接着说下去。”
徐凌鹤冰冷的视线,扫向殷长老,殷长老老脸胀红,摆摆手道,“还是听梅花七说吧,我还未思虑通透。”笑话,这个时候,除了梅花七,这种愣头青,谁敢往前冲,一旦说错了,将来出了篓子,正缺顶包人。
他虽被梅花七顶的下不来台,可也万不敢沾这个大包,只能强忍了这口气,以待将来。
徐凌鹤冷声道,“当真是丑态毕露,不敢发言的,就不要插言了。”
众人的心思,他洞若观火,也从骨子里厌恶,悠远的承平岁月,将这帮人的骨头都磨没了,私欲却放到了最大,他已懒得给这帮人留什么脸面了。
梅花七道,“此役,祖廷八万神兵尽没,我方损失三万,论战,却是我方胜了,若只是单纯的战争,胜了自然欢喜,但落实到和谈上来,胜了反而是包袱,毕竟,祖廷那边,需要台阶,否则,祖廷也没办法对下面人交待,所以,此番和谈,我方必定处在下风,所以说,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这番称量人心的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再没人冷嘲热讽,反倒觉得这梅花七并非一勇之夫。
徐凌鹤道,“代价自然是要的,关键是,祖廷那边是怎样的态度,若他们一意复仇,我方也不能太一厢情愿。”
许易道,“这个则需要试探了,但我们的态度总要做出来,先派人过去接触,试探一下,总是没错的。在我看来,祖廷的高层,恐怕与在座诸公一般心思,能躺着捞资源,谁还耐烦战争,何况,大家的名位既高,升无可升,战死了多划不来。”
他总是要维护自己的人设,不义正词严,忧宗忧民一番,怎配得上梅花七的人设。
至于祖廷那边的态度,他才从祖廷那边的高层会议上下来,又岂能不知祖廷那帮高人所想。
说来也是荒诞,他竟在祖廷和教宗之间,来回赶着开会。
只怕数遍教宗和祖廷悠远历史,怕也没有他这种情况的吧。
卢中原等人皆恨不得活吞了动不动就开启嘲讽模式的许易,徐凌鹤却已经自动过滤了许易的忧宗忧民,朗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派人过去接触一下,不知在人选方面,你有什么意见。”
显然,这个人选的问题,是个大麻烦,徐凌鹤干脆把球传给了许易,看他怎么传球就是了。
三百四十章 众望所归
徐凌鹤这一传球,卢中原等人又是脖子一缩,生怕梅花七点了自己的名字,到时,去如意办砸,即便办成了,一个奴颜媚骨的教奸之名是跑不了的,不去,似乎是不可能了,徐凌鹤已经聚势半天了,这个关口,再推辞,触怒了徐凌鹤,只怕江上坤的悲剧,立时就要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