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观众,负责维护秩序的执法弟子,撤去了割断,瞥了许易一眼,暗道,“这年头,什么样的奇葩都有,为博眼球,当真是不择手段了。”
全副心神都沉浸入无相玉璧的许易,当然听不到这些议论,他是次日寅时,方才从无相玉璧中遁出意识的,距离他将意识沉浸浸入,足足过去了八个时辰。
月明风清,整个无相玉璧前,就只他一人安坐,许易起身抻了抻腰,选了一处僻静所在,跃上一根高高树杈,便睡了过去。
次日天明,他醒转过来,又入飘云峰理事堂,一口气购入三十余枚同心丹,再度返回无相玉璧前。
许易折返时,无相玉璧前已经有十数人在座,其中便有那位龙井。
许易才现身,无数目光,便在他身上汇聚,窃窃私语时四起。
许易没有废话,径直穿过人群,依旧来到他原来的老位置,才要落座,一名青袍人抢先用蒲团占了,慢悠悠行了过来。
许易一抬眼,认出青袍人,正是齐佳彪,是内务堂的一名管事,也是外门弟子,唤作齐佳彪。
彼时,他初入两忘峰时,钱丰钱长老当面考教他了一个莽古之问,齐佳彪便多次讥讽,后来钱长老发了火,他吃了好大挂落。
许易没当回事,现在看齐佳彪的反应,分明是二人的梁子已经结下了。
许易已经不是十八岁了,这种胡同找茬儿打架的场面,他真的是没兴趣。
身形一晃,避开齐佳彪,来到另一处玉璧前,铺上蒲团,便坐了上去。
所有视线都盯着此处,许易避而不应,让齐佳彪完全下不来台。
他瞪着许易道,“好个没教养的混账,见得本座,连礼也不行了么?”
许易眉毛也不抬一下,“什么时候,一个在内务堂跳水劈柴的家伙,也敢自称本座了。齐佳彪,我劝你多读读两忘峰典训,仔细看看哪一章哪一款有规定了可以强迫人行礼的,自己道行不够,霸着高位,难道还敢以此耀武扬威不成?”
许易穿越四个世界,入过无数宗门,衙门,每到一地,阅读规章典范,已经是他的本能行为了。
两忘峰道场,是他见过的最有修道风范的聚集地了,其约束众弟子行事的典范,根本没有任何规范修士言行的条款,都是直指人心的经典句子,让人读来,忍不住掩卷深思。
当然,两忘峰道场,并非无礼所在,后背对前辈,同样执礼甚恭。
试弟子对外门弟子,同样存在着一道天堑,彼此见面,试弟子同样会恭敬行礼问好。
然而,这种行礼问好,是一种下对上的尊敬,或者说是讨好,并不在特定的规范之内。
齐佳彪习惯了试弟子对他的恭敬,便自动带入到了许易身上,然而,这种代入,注定是要踢到铁板的。
“姓许的,我忍你很久了。”
齐佳彪怒喝一声,蹭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许易,恨不能活吃了他。
太狂了,太不给面子了,没见这么多人么,怎么敢这么说话。
许易幽幽道,“齐兄可以不忍的,何必让自己这么辛苦?”
“哇呀呀,太狂,太狂了,我要找执法堂,我要找执法堂”
齐佳彪暴跳如雷,满场上百投来的异样目光,宛若万箭穿心。
他后悔了,太后悔了,他以为许易就是再狂,定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跟他顶撞起来。
毕竟,一旦落下这样的印象,以后还要不要在两忘峰混,什么人敢接纳这种混不吝。
众目睽睽,你许易便是再不爽,也只能忍着。
这样的刺头,他磨平过很多次,可这次,真的把手扎穿了。
他很想将许易拖上决斗台,可仔细一想,这人好像杀过庞家的中尸强者,便是上了决斗台,自己还真有可能弄不过他。
齐佳彪正纠结欲死,许易已经服下一枚同心丹,意念推开无相玉璧,一众宝箱再现,足足少了十三个。
二百三十八章 破壁
许易打开一个唤作“烟花指”的宝箱,意念小人显化,当即演练开了。
这一演练,再睁开眼时,已到了漏夜时分,许易没有选择离开,小憩片刻,服下一枚同心丹,再度将意念沉入无相玉璧。
一晃十八天过去了,许易第七次服用同心丹后,便再没醒过来。
原本,许易也以为,以他的意念之强,要攻破全部的宝箱,至少需要三十余枚同心丹,事实上,他击破的宝箱越多,意念能沉浸入无相玉璧的时间便越长。
而他最后一次服下同心丹后,足足过去了五天,他依旧没有转醒,意念始终沉浸其中。
十八天的时间,许易击破了多少宝箱,学到了多少功法,没有人知道。
但他在整个两忘峰彻底出名了,若是两忘峰的弟子,知晓许易前世的名词,最想装波衣犯的名号,旁人想抢也是抢不走的。
每日里来广场的人越来越多,哪怕是不进无相玉璧参悟,来望一眼装波衣犯,调侃几句,也是必要的。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许易终日枯坐无相玉璧下,已经成了重度的沽名钓誉,并引发了广泛地讨论。
直到这天正午,一名紫衣修士行到无相玉璧边,高声呼喝,“许易,入试大比时辰已到,速速随我前去。”
许易依旧安坐,紫衣修士三喝落定,“装神弄鬼,安敢违命?”
喝声方落,大手便朝许易抓出,便在这时两名黑袍修士,霍然现身,其中矮个修士,接住了紫衣修士,另一名高个扫出一道护罩,将许易团团笼罩其间。
“入定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此为铁律。”
矮个修士高声喝道。
“孔兄,钟兄,我是奉了明长老的命令,许易是新入的试弟子,按规定,他是要参加入试大比的。”
紫衣修士沉声道。
高个修士道,“既是入试大比,那是给未进入试弟子的门外人的大比,和许易何干?别忘了,这一批试弟子参加入试大比,是上面给的恩典,既是恩典,郑兄你何曾听过有强赐的恩典?”
紫衣修士皱眉道,“二位当真要阻我?”
矮个修士道,“老郑,还请你弄明白,不是我们要阻你,而是玉璧堂的规矩要阻你。你若硬要在这个时候,中断许易的参悟,拉他去试炼,便请你或者你背后的人,请一位中执长老的令旨来。”
紫衣修士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啧啧,我明白了,我说这位闹了半天,是在忙什么,原来是在躲避入试大比啊。”
一名红袍修士高声说道,他正立在龙井身侧。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失控,顿时掀起巨大的波涛,有道是,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在许易本心,他不过是沉浸于数海与功法结合的美妙体验中,但落在旁人眼中,他就是完完全全的在装波衣,尤其是在龙井之流本来被众人瞩目的天才弟子眼中,许易简直是可恶到了极点。
只要有机会,脏水必定大盆泼下。
睹见众人的反应,龙井一言未发,微微地笑了,盯着许易的背影,默默在心里道,“千夫所指,你还能混多久?本来一手好牌,你偏要打成这样,咎由自取。”
在龙井看来,一开始,许易未必不是在参悟无相玉璧中的功法,只是到后来,这家伙路走偏了,不得不继续装下去,来维持他天才的名声。
只是越维持,反响就越大,反响越大,就越需要维持,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许易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至于许易是不是真的在参悟功法,龙井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有谁能靠一枚同心丹,撑五天,而意念不散的,这不是笑话么?
要知道,他可是特意派了人专盯许易的,许易一点一滴的反应,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外界的纷扰,并没有丝毫影响到许易,即便没有那个笼在他身体外的护罩,他的心神依旧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
早在他最后一次服用同心丹前,他只剩三个宝箱不曾开启。
而他最后一次服用同心丹后,打开最后三个宝箱,总共用了不过五个时辰。
成功开启前面七十八个宝箱,让许易将皮相经的作用,领悟得极度的深刻,如今,一篇数术类的功法摆在他的面前,他能一眼找到线索,进而开始演绎。
最后三个宝箱中的功法,难度最高,但偏偏他耗用的时间最短。
许易满以为解决完最后三个宝箱,便是他收回意念的时候,岂料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所有的宝箱破尽,整个无相玉璧中的场景再度变化,虚空之中,漂浮着八个字:大道无边,唯数至简。
八个大字才现,顿时散出万道金光,金光射出,八个大字消失,空间内浮现出无数光点,许易正心生好奇,他发现那些金光,那些光点开始漾动,并在情绪激烈时,漾动得格外厉害,而情绪平复时,漾动又会平宁。
许易回味兜天手,光点竟自动幻化出一组组数据,而那些数据,正是兜天手的核心要义。
几番试验后,许易终于弄清楚了,那些光点,能随他的意念显化。
这个发现实在太重要了,一直以来,为何数术难题,难以破解,那是因为很多思绪根本无法量化,而且无法直观呈现,最主要的是这些繁杂的思绪,往往如灵感一般,一闪即逝。
如果将这些思绪量化,或者呈现出来,这将大大加速他解析难题的能力。
许易有难题需要解析么?
当然有!
灵官三生相,他才解出了妖鬼相,金刚相,二十八星宿,也才破开了青龙七宿,玄武七宿,而白虎七宿,他多番努力,始终无法破开。
他甚至尝试过,他新引入的数术工具,依旧没有答案。
如今,机会难得,许易当然要牢牢把握。
他甚至有种感觉,这机缘是给他破开全部宝箱后的奖励,只此一次,失之将不再来。
当下,许易便沉浸意念,开始突破白虎七宿。
这一突破,便是足足十日。
而时间的流逝,也让许易带来的热度,持续下降,毕竟在外人眼中,许易这个波衣,装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长到让人无法忍受,乃至习以为常。
已经都习以为常了,自然无须加以关注。
所以,渐渐,这里又恢复到了往日模样,恢复到了冷清。
这日正午,许易忽然睁开了眼睛,轰然一声巨响,整个无相玉璧,瞬间垮塌,巨大的喧嚣,震动四野。
无数身影,飞速朝此间奔驰而来。
二百三十九章 欲加之罪
许易盯着破碎的玉璧,哑然道,“不会吧。”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无相玉璧是因为自己而破碎,可这时间点也太巧合了吧。
许易正想离开,忽然发现自己被人潮包围了,人群中一名矮胖修士挤到最前面,指着许易,怒声道,“就是他,这无相玉璧就是他弄碎的,当时我在场,当时还坐在玉璧前的,就许易一人。”
哗,人群顿时激愤,怒骂声不绝。
反正这一段时间,重型装波衣犯许易已经积攒了足够的怨气值,再有有些人推波助澜,他想不被千夫所指也不行。
许易纹丝不动,冷对场间的喧嚣,喧腾了好一阵后,众人发现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场面渐渐平宁下来。
许易朗声道,“我想问一句,这位道友说是我毁了这无相玉璧,不知我是怎样毁灭这无相玉璧的,具体过程是怎样的?是我动手击打这无相玉璧,还是用了法力?”
矮胖修士瞠目结舌,眼神在人群中打望,似在寻找着什么,很快,一名长脸修士腾空而起,朗声道,“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玉璧虽非你而毁,却是因你而毁。试想你这些时日,不停地矫饰,作伪,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终于致使这无相玉璧毁弃,你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对,都是你故作高深,显摆自己,否则无相玉璧这些年都没毁弃,怎么就毁在你的面前?”
一时间应者如潮。
许易瞪圆了眼睛,他还真是头一次听到如此脑洞清奇的逻辑,这帮人的理论,归为一句话,便是:若不是你装波衣,无相玉璧怎么会毁,分明是你装波衣装得上天都看不下去了,这才毁了这无相玉璧,终止你的装波衣过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这辞令实在太那啥了。
许易依旧不发一言,冷眼旁观,静等着场中恢复宁静,他知道这场风波不可能没有推波助澜者,所以,他静静等待背后推手暴露自己的目的就是了。
总不可能是弄一堆人围着他聒噪一番,就散了。
腾空的长脸修士高声喝道,“许易,你承不承认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矫饰,就是在故作高深?”
满场顿时为之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