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说了,自然应诺,只是通缉的事,还得劳你孟兄速速上报祖廷,最好加上些上面最忌讳的重罪,待上面的通缉令一发,你我无忧。”
宫羽裳说完,待孟凡应下,他便告辞,朝门外行去。
丢失了家族重宝比修剑,此番回归族中,他又不知要受多少诘难。
此番,他代表宫家出面,动用全力诛杀许易,正如他对孟凡说的,还真不是为了宫贤复仇,更大的因素,还在于他向族中进言,决不能放任许易这等天才成长起来。
基于许易在蛮荒境的表现,宫家几位长老认可了宫羽裳的分析,才有了此番行动。
行动的基本目标将许易赶成通缉犯,用大势碾压之,初步达成。
但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丢失比修剑的事,一想到这儿,宫羽裳便忍不住脑门生疼。
心情舒畅的孟凡将宫羽裳直送出门外,宫羽裳忽然顿住脚,回过头来,想说什么,忽而化作一笑,一抱拳,腾空去了。
气运爆棚!
如果宫羽裳和孟凡,敢当着许易的面这样夸赞他,许易非拼死也要向两个家伙讨个说法。
他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了。
好不容易从蛮荒境脱出,好不容易“医好”了天空之肺,怎么说也算是做了番功德。
偏偏他一回来,就遭遇了此等变故。
他不过是想小心翼翼试探孟凡的态度,结果,人家根本没有给他机会,直接配合姓宫的布了一个死局。
不仅将他在祖廷官面上的路赶绝了,还弄出个杀局,害得他损失惨重。
毁了招魂幡不说,整个肉身也毁得差点没丢了性命。
同样的一件事,敌对两方的看法往往就是如此荒诞。
许易认为他倒霉透顶,孟凡和宫羽裳则认为他运气爆棚。
运气爆棚的许易,躲在紫域空间内,先麻利地除掉身上的标的禁制,接着便吞了一枚雪娃果,随即朝口中灌入三葫芦灵酒。
这才瘫在紫域空间中,大口喘息。
他受的伤势极重,妖鬼相散后,他的双臂被削掉,左臂尤其可怖,几乎连臂带骨被削去了半边肩膀。
身体干瘪了一大圈,这是被九幽戮尸钉反复穿刺,带来的直接伤害。
伤势虽重,好在还能恢复,不过是消耗些灵液、雪娃果。
唯一让他久久不能释怀的,还是招魂幡的损毁。
念及招魂幡,许易的视线偏转到不远处的一粒小蚕豆上,正是蚩毋虫。
许易灭亡穷极三凶后,三人的尸气便要散去,却被蚩毋虫吸走,紧接着,蚩毋虫便陷入了沉睡。
渐渐地,身体由一粒小黑点,长到了蚕豆大小,仍旧不曾醒来,似乎还有继续长大的迹象。
雪娃果和灵液同服的效果惊人,不过数十息,他的躯体便恢复了正常,又服用了些补充血气的丹药。
他的身躯很快恢复如初。
令许易遗憾的是,恢复如初的身躯,气机依旧旺盛,那些随着旺盛气机一并消失的杂质,又重新回来了。
他原以为,自己能因祸得福,随着这次的战损,那些随同气机一并消失的杂质,便彻底消失了,哪里知道会是这样。
仔细想想,又觉合理。
他这种状况,就像胖子和人打架被削掉了一块肉,上称是轻了,可伤势恢复后,岂不又长回来了?
从未听说拿刀砍肉,就能成功瘦身的胖子。
身体的恢复如初,意味着,他的合相神通,将不能再度使用。
他顾不得思考合相的事,他的兴趣,很快转移到那把悬浮在空中的比修剑上。
入得紫域空间,那把比修剑的表现也吓了许易一跳。
许易原以为,紫域空间能将那把比修剑轻而易举地分解。
结果,一开始,比修剑上释放出无数条纹,缓缓如波浪一般在空中散成无数线条。
但整个剑身,并没有立时被分解成同样的条纹,而是分列成五块,五块分别对应五行颜色的小方块。
紫域空间,分解的东西多了,许易早已总结出了规律。
规律一,分解得越慢,宝贝成色越好。
规律二,分解不了的,往往都是至宝。
这把比修剑很奇怪,是他迄今为止经历的唯一一件分解成半成品的宝物。
当然,其实不用紫域空间的分解来证明,许易也知道这把比修剑是何等的了不得。
今番的遭遇,唯一让他稍稍安心的,便是捕获了这把比修剑。
当然,许易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并不知道宫家会发动什么样的禁招。
但他自己的思路清晰,知晓在那等场面的大战中,不给自己留后手,简直就是找死。
是以,不管和穷奇三凶的战斗如何凶险,他都始终没弄那支在蛮荒境得到的重宝紫霄。
这一宝却是押对了,宫家果然在穷奇三凶外,还备了后手。
当比修剑斩来时,许易先后送上都灵、千山两只臂膀,等的就是紫霄祭出的一刹那。
正是有了这番缜密的布置,他才成功将比修剑捕获入手。
然而,捕获是一回事,掌握又是另一回事。
一百六十九章 运龙与浩劫
许易很清楚,适才剥离的那些条纹,弄不好既是比修剑的禁制,又是比修剑的精髓,说不定还有宫家人的灵魂印记混在其中。
不过许易不急,时间还够,这事儿就好像拼搭积木,只要不断试错,总会成功就是了。
就在许易隐在紫域空间对着那把已散落成块的比修剑开始用功之际,宫家族庭汉古山顶的族庙中,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进行中。
参与到其中的,不过九人,却是宫家最核心的九人,其中有不少,宫贤曾在向许易求活时,报过他们的名号,还有几位,却是连宫贤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此番会谈,自一开始就陷入了激烈的争论。
“三长老,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总是要和一个蝼蚁较真,一个连下尸尸气都不曾斩落的蝼蚁,你看你一出出,弄出了多少麻烦,现在好了,连族中重宝比修剑都丢了,你还要族中继续加大力度,难道大家都不过了,满世界随你去拍苍蝇?”
说话的三长老样貌儒雅,脾性却极为火爆。
值得一提的是,场中的九位宫家人,却足足分出了七代人。
除了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会以俗世的规矩彼此称呼,余者,皆按境界,以及跨入斩尸境的时间,以数字区分。
这些动辄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和在凡俗中打滚的俗人又不一样。
倘使一位凡俗之人,为生活奔跑,打滚于人情世故中,活上数百年,自是没有脾气,洞悉人心。
然而修士却绝非如此,动辄数年,数十年的闭关,经历的事务少,对心性的锻炼便少。
而老人没有脾气,除了看透世情外,和血脉的衰微也有很大关系。
反观此间的斩尸修士,虽动辄一两百,好几百岁,但一个个血气旺盛,战斗力旺盛,绝不与凡夫俗子等同。
“七长老,事情我已反复说得很清楚了,具体的战斗过程,我也已经展现给大家看了。真不知道七长老如何还能这般淡定地以蝼蚁呼之,似许易这样的气运加身之人,岂能简单地以境界论之。”
宫羽裳有些累了。
族中有些人的脑袋,就是花岗岩做的,正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得了机缘,突破进了斩尸境,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傻子心思纯净,装不下事,反而好修行”?
眼见争论再起,主位上的一个昏黄的浑圆光球沉默半晌,忽地发出一声咳嗽。
分列两边的宫羽裳等人,尽数起身,恭敬冲那浑圆光球行礼,“恭听老祖示下。”
那浑圆光球乃是宫家唯一成就斩却中尸者,更是宫家繁荣的发端,已存世八百余年,为宫家之老祖。
浑圆光球道,“你们的意见,我都仔细听了,我的意见是,能和就和,不能和则须全力灭之。”
“恭听老祖教诲。”
众人高声道,无人敢有任何疑义。
浑圆光球道,“羽裳,你最熟悉许易,你以为有没有和的可能。”
宫羽裳道,“不敢瞒老祖,若在小佛山围此子以前,还有几分和的可能,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此子生性多疑,而且记仇,已经弄成这样了,即便我等诚心,他也不会相信。为今之计,只有灭杀。”
浑圆光球道,“你办事我素来是放心的,你说杀便杀吧,未斩中尸,便明白借助大势碾压气运,羽裳,你的天赋果然出类拔萃。”
宫羽裳躬身道,“不敢当老祖夸赞,羽裳只是冥冥中有不好的感觉,此子可能是我此生的劫数。”
浑圆光球道,“天意不可揣度,不要把自己的感悟,当成天意。既要杀之,我相信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阖族的力量,你都可以调动,既然要干,就不惜一切代价。”
宫羽裳大喜,拜倒在地,“老祖放心,我已埋下了后手,即便除不掉他,总能耗掉他的气运,他如今还远未长成,以我宫家的力量,若能正视,不愁灭不掉。只是比修剑落入他手,一旦被此子炼化,将是一大害啊。”
浑圆光球道,“多虑了,比修剑乃吾得于域外,不知花了多少岁月,才合你等之力,将尔等尸气尽数打入,禁制之复杂,便是那些不世出的老怪物都别想破开,何况区区一个孺子。羽裳,你哪点都好,都足以继承我之衣钵,唯有这过分小心,有时未免缺乏魄力。”
宫羽裳赶忙领罪,恭听训示。
浑圆光球道,“许易的事定下了,还有两件事,一件是运龙已现,此乃天地之机缘,我族务必当第一紧要之事,加以对待。第二个,是我尸体遨游太虚,隐隐看到了一些未来的因果,似乎这四大洲世界,将有一场剧变,说不定便是足以灭世的浩劫,我族近期当努力收集资源,做好潜伏的准备,以度寒冬”
宫家的“锄奸大会”开得很成功,许易的“积木”经过卓绝的艰苦,也终于搭成了。
非但如此,他用云鹤诀中的一篇禁术,勉强祭炼了一遍,算是和比修剑达成了感应。
但要达到宫家等人熔尸气于其中的那等禁制,却是万万不能,但暂时使用,是无碍的。
唯一遗憾的是,因为熔炼禁制的局限,他想学宫羽裳那般,身在万里外,发剑取人头,却又是不能了。
祭炼完比修剑,许易又点验起此番灭杀穷极三凶所得。
余者资源,皆不入他眼,唯独四枚黑色愿珠,让许易颇为满意。
早先在助晏姿修炼之际,许易没少研究典籍,想找到破解那神胎外的那厚实蚕茧的办法。
还真让他研究出了些窍门,用高纯度的愿力,继续淬炼,神胎会继续起反应,到时说不定能起到中和作用。
是的,他把包裹在神胎外围的那层蒙昧,理解成了盐巴,把高纯度的愿珠,比作纯水,只要纯水足够,迟早能将那层盐巴融化。
不过,许易并不认为现在是熔炼盐巴的好机会。
他能感觉到,当时从苍青旗中放出的清光,没入蚕茧中的那部分,并未完全消融。
一百七十章 围堵
换言之,许易目下还需要那层蚕茧的保护,他不敢保证融化蚕茧后,那没入蚕茧的印记,会不会猛烈爆发。
他只能寄望于时间,靠时间的水磨工夫,将蚕茧中的印记融化。
什么时候将那印记融化了,什么时候再大水漫灌不迟。
何况,黑愿珠珍贵,他若要大水漫灌,需要的黑愿珠必定是个极大的数目。
目下,他才不过得了四枚,距离数目充足,必定还有漫长的一段路。
忽的,紫域空间开始摇晃,许易一把抓过沉睡的蚩毋虫,塞入一枚玉盒中。
随即,他跌出了紫域空间,一把抄入四色印,四周黑漆漆,还不断有难闻的腥臭传来。
许易赶忙挥手,前面破开一缕昏沉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