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隐入石室,便是三日三夜,消耗了将尽三千枚愿珠,许易终于进入了脱凡四境。
体内法元澎湃如海,举手投足间,蕴藏无限力量,总之,身体的进化是全方位的。
唯一不妙的体会便是,总感觉身体被天地间的什么力量给压住了。
这种压住,并非是肉体能感知的压力,而是冥冥中的一种感觉、感受。
许易忽然想起席长老所说的,脱凡四境向神胎境冲击的过程,就像是上天产子,他现在大概是被挤在上天的子宫中。
而且席长老明确告知他,脱凡四境每天消耗的数枚愿珠,维持自身境界,其实就是维持这被压住的感觉。
一旦这种感觉丧失,前面的努力便都白费,终身将不再有冲击神胎境的可能。
出了石室,许易跃出密林,大手一招,天空中,平生无数团水雾,却是他用法力将空气中的水元素给抽调出来了。
瞬间,水雾聚合,汇聚成一道水桶粗细的水流,在他周身不停冲刷。
一番洗漱罢,换上一身崭新青衫,许易直朝东方投去。
东行一千五百里,许易进了丰乐城。
此番,他既打了老繁阳府令遗宝的主意,自然要往繁阳府令衙门一行。
此事的确有些麻烦,他打算先去探查一番,再从长计议。
因着并不着急,去繁阳府的途中,恰好路过钟山府,他便回了这东山属辖下的丰乐城,探望一位老朋友程堰。
彼时,许易从东山属离任,赴任幕僚院,便赠愿珠,放志不在修行的程堰离开,并亲自主持了程堰和他心仪许久的烟花女子雪里梅的婚礼。
入这个世界以来,程堰是少数让他生出感动的故人。
许久不见,许易很想知道,如今的程堰过得如何。
对许易的突然造访,程堰的感觉只有一个字,懵!
懵过之后,便是狂喜,唤出他新婚的妻子雪里梅,来与许易见礼。
一年不见,程堰已经有了儿子,粉团团一个小生命,在雪里梅的逗弄下,咿咿呀呀地和许易打着招呼。
许易微微一笑,打量起程堰的宅子来。
四方的院落里,分了好几块,东边一块挂了葡萄架,碧油油的葡萄藤铺了半墙,堆出好大一片绿意。
西边则是鸡舍和猪圈,还砌了矮墙圈了起来,紧挨着猪圈的,是一大片菜园,还真是好时节,菜园里,红的椒,紫的茄,绿油油的春韭,黄莹莹的菜花,偶有一两只蝴蝶,蜜蜂,欢快地来往其间
便是这个简单的小小院落,令许易心中没由来生出一股平静、安宁来。
他拍拍程堰肩膀,笑道,“小日子过的不错,连我也忍不住羡慕。行了,别让你媳妇上茶上水了,这一路赶来,着实饿了,就着你家的菜园,做两大锅米饭,速速端来。”
程堰欢快地应了,雪里梅赶忙将婴孩给了奶妈,亲自下了菜园,采摘起蔬菜来。
程堰的身家,在修士中,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在普通的丰乐城市民中,却算得大富之家。
看他居家简朴,但一应家佣仆妇,却是齐备。
不过半个时辰,一条条案上,已摆好了两大桶白米饭,和数盆菜蔬。
程堰伺候许易的时候不短,知晓他的口味、喜好,雪里梅尤在忧心这些寻常饭菜怕是上不得如此尊贵客人的席面,准备饭食时,还不住催促程堰想办法,去八珍斋采买几道珍羞来。
程堰却不纳谏,只就着菜园的菜,放了荤油,重辣,一烩好,便端了上来。
色泽鲜丽,香气扑鼻的家常饭菜,令许易胃口大开。
一顿风卷残云,两大桶米饭,五大盆菜蔬,尽数落入他腹中。
慢饮一杯茶水,扫了眼几乎腾空的菜园,许易颇不好意思,“我这一来,倒像是蝗虫过境,对不住,对不住。”
“公子肯来,便是认我这个故人,程堰心中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区区一些菜蔬,济得什么。”
程堰一脸诚挚地道。
许易在程堰家待得极为舒心,彻底放下身上的压力,享受起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程堰是个顾家的,在城外还购了两个庄子,一连好几日,许易都随程堰泡在城中的庄子内,领略足了乡野之趣。
这日下午,午睡醒来,许易便即告辞,他早就向程堰说了离开的时间,程堰并不意外,只说在仙坊内摆了酒,为许易践行。
所谓的仙坊,是丰乐城中单独划出的一片区域,经营的都是行业之高端,更不乏贩卖修行资源的,算是钟祥仙城那等城市的超级微缩版本,不乏修士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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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章 封口
许易知晓世情,也猜到程堰的心情,摆摆手道,“去那等地方作甚,你愿珠多了烧得慌?行了,我又不是走了,就不来了,弄这些做什么。”
程堰道,“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工夫,不瞒公子,今日是犬子百日之期,还望公子赏光,也算给犬子添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许易推脱不得,只好应下。
晚宴是在仙坊中有名的八珍斋举行,程堰请许易这一顿,根本不是什么犬子百日,无非是深感许易大恩,觉得慢待了。
这一餐饭,在许易来,当然不算什么,但在程堰来说,却要花去十分之一的身家三枚愿珠。
进了雅间,许易立时觉出房间有不一样的地方了,不仅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连他的感知也受到了阻碍。
程堰指着雅间中央的屏风石,道,“此物唤作寂石,八珍斋除了有八道名菜外,便属这寂石最有特色,在雅室吃饭,不闻丁点杂音。”
许易点点头,行到寂石边,打量了片刻,便观摩起室内的摆设来。
晚宴是程堰早订好的,是以,上菜极快。
许易落座,指着席中的八道主菜,道,“这便是那八珍?这一桌,怕不便宜吧。”
雪里梅道,“公子与我夫妇恩情深重,便是倾尽所有,也相报不得,公子不要客气。”
许易叫住上菜的侍者,问出了价钱,这一桌饭食,却要费三枚愿珠。
他如今身份地位已高,奢侈的席面,吃过不少,三枚愿珠的席面,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程堰能有多少家底,许易大概有数,这一餐之费,怕不去了他近两成身家。
“公子,今日这顿践行饭,只要公子吃好便行。我已归入耕夫之流,愿珠于我只是浮财,家有良田千亩,又有仆童佣妇十余,衣食无忧。公子不必替我劳心。”
说着,程堰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下雪里梅,雪里梅赶忙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便听程堰道,“程堰今生之志,便是和雪儿结为夫妇,若非公子,程堰无以有今日,大恩不敢言谢,借此酒,我夫妇二人祝公子修行有成,直抵大道。”
雪里梅亦举杯祝道,“祝公子修行有成,直抵大道。”
夫妇二人一同饮尽,许易举杯道,“祝你二人永结同心。”亦举杯饮尽。
本来气氛极为和美,忽听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身躯雄壮,面目粗犷的鲁汉子撞了进来,端着一杯酒,笑嘻嘻道,“我就说没看错嘛,果然是程堰兄弟,哈哈,好久不见,哟,嫂子也在啊,啧啧,多日不见,嫂子还是如此风致,看来我程堰兄弟浇灌得不错,哈哈”
雪里梅满面通红,只盯着襁褓中的婴孩,程堰站起身道,“牛兄,牛兄,今日是我宴请贵客,有什么话咱们稍后再说,改日,改日,我回请牛兄。”
粗鲁汉子霍地一拧眉头,“说什么呢,你牛爷是吃不起一餐八珍斋的么,再说,我又不是来看你的,是来看嫂夫人的,还是你程堰兄弟眼贼啊,当初在朝花坊,你牛爷也算万花丛中过,偏偏没做过嫂子的生”
“闭嘴!”
程堰重重一拍桌子,怒声喝道。
雪里梅眼中已然含泪,死死拉住程堰,不让他惹事。
粗鲁汉子冷笑道,“怎么,老子说的不是实话?再说,你现在都混到不成人样了,还跟老子装什么蒜,还以为是那个许易当东山家的时候?老子把话放这儿,今儿若是你让老子高兴了便罢,若是不高兴,信不信老子让我嫂子再回朝花坊接”
他话未说完,一双筷子霍地戳入他嘴巴来,但听一阵脆响,便见粗鲁汉子口中喷出无数碎牙。
才要嚎叫出声,那双筷子从他上下嘴唇,两侧腮帮子分别刺穿,结成个十字。
许易大手一挥,雅间房门打开,随手一松,一团劲风直接将那粗鲁汉子裹了,卷出门去,越过高高围栏,直接跌了下去。
嗡的一声闷响,雅间房门闭上,整个世界清净了。
“公子”
“没事儿,这世上什么时候少过苍蝇臭虫。”
许易挥手让程堰夫妇坐下,“怎么,我听这家伙的口气,似乎知道我,现在的东山属是个什么情况?”
席阳春倒了,许易原以为凭自己当初在东山属的人马,程堰的日子不说过得有多好,但上面能有人,保他个一世太平,应当是没问题的。
现在看那粗鲁汉子的表现,分明不是这么回事。
程堰欲言又止,雪里梅轻声道,“阿堰,公子非是外人,你又何必瞒他。”
程堰这才打开话匣子。
原来,如今的东山属衙的权力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席阳春上任,花了不少时间,将许易布下的人事格局,做了大幅度调整。
如今,席阳春亡在东山属任上,新上任的东山属令雷东山,又是一番操作,许易原来的人马,几乎完全零落了。
“那钟无呢,他也不在东山属了么?”
许易问道。
程堰道,“钟无还在东山属,担任捕盗科科长。”
许易走时,钟无虽也是科长,但却远不如捕盗科有实权。
雪里梅见程堰总是影影绰绰,急道,“先前来的那人,唤作牛大刚,就是在钟无麾下讨生活,颇得他重用。前次,阿堰领我去拜见钟无,没见到钟无,便是牛大刚接待的,这人嗜色如命,人品极差,屡屡无礼于我家阿堰。”
许易眉头立时蹙了起来。
哐的一声响,房门再度被撞开了,牛大刚顶着一张满是血洞的脸,气焰滔天地冲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名白袍青年,和一名玄衣中年。
“草泥马的,敢在老子的地头冲老子亮爪子,老子非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牛大刚怒气汹汹地吼骂,一指雪里梅,“姓程的,你给老子听好了,今晚若不将这洗干净了,送老子床”
话音未落,十余只筷子蹭地冲天而起,闪电一般直朝牛大刚扎去。
一百四十七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这下,不止牛大刚早有了反应,激发出一道法力,白袍青年和玄衣中年同时出手,眼见暴虐的法力才衍出,便被十余支跳腾的筷子,如戳烟泡一般戳碎。
筷子们势头不减,刺中牛大刚双颊,如打了个超级蝴蝶结,许易手掌挥动,牛大刚再度从栏杆处飞了下去,随即,一声巨响传来。
“想不到小小丰乐城中,竟有阁下这等强者,但既在祖廷地界,祖廷之王法,岂是谁修为高强,便能违反的?报个名吧。”
白袍青年冷声喝道。
他并不因为许易展现的强横实力,而震怖,因为这是在城中,不是在荒野,乃是祖廷王法统御之所在。
一个人强大与否,不单看他的修为,还要看他掌握了多大的权势。
“此人乃是东山属民政科科长管全,新任东山属令广剑锋的心腹。公子,算了,姓牛的不过是呈口舌之快,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程堰向许易传音道。
其实,许易虽没联系程堰,但程堰却听到过关于许易的消息。
知道他似乎得罪了济州领的某位长老,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家公子怎么会和这等人物起冲突。
东山属上面,还有钟山府,钟山府再上,才是济州领。
连府中的大人物,对程堰而言,都是天边的日月,只能仰望,遥不可及,何况是济州领中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