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夷陵小辈觉得秦阁主做得不对?缘何独你不表态?”
童新武冷笑道。
许易道,“不知我是烧了童兄家的房子,还是撅了童兄家的祖坟,惹得童兄这般针对。”
童新武勃然变色,“小辈,找死!”
“啊呀!”
许易忽地怪叫一声,神态慌张到夸张。
童新武看得一愣,众人皆紧紧盯着他,秦空冷道,“夷陵公子又怎么了,你和童兄要争,下了船再争不迟。”
若非许易先前的“动物本能”一招,连这个态度,秦空都不会有。
说白了,秦空不过是和广隆行做了笔生意。
区区灵根境的许易,在他眼中没有任何议价空间,只是累赘一个,一个累赘。
许易道,“秦兄当真不知,行海之际,有九忌八不说,其中”
话至此处,许易陡然住口,催动灵力,在甲板上落下几个字,正是:漏、破、翻、撞、死等。
随即,便听许易接道,“诸君若不信,三十息内,海面上风波必定再起。”
众人无不变色,童新武冷笑道,“笑话,简直是笑话,区区昏话,不过诓一诓愚夫愚妇,也敢拿到此处来献丑!”
他话音方落,却无人附和,反倒是不少人皆神色不善地看着他。
本来,这等关头,茫茫怨海上,至今不见陆地的影子,众人心里都悬着一根弦,最讨厌变化,也最讨厌一切可能的致变因素。
秦空的脸色尤为不好看,许易的话,简直在他心里扎下了一根极深的刺,他若不迷信之,又何必准备活人血祭。
“若真如你所说,该怎么破!”
秦空一字一句地道,声音阴沉至极。
许易才要说话,童新武已先接口,“秦阁主,如何能信他,他一定说将童某赶下船去,此贼有惑乱人心之术啊,当初此贼在广龙堂掀起腥风血雨,不知坑害了多少人,秦阁主,万万信他不得。”
许易暗道,“原来根子在这儿。”
他当然不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地针对,原以为引子在苏行春和陶景圣那边,却没想到是因丹材之战那档子陈年旧事。
秦空根本看也不看童新武,盯着许易道,“你说?”
许易道,“童道友已经说了。”
童新武跳脚道,“叫我说中了,叫我说中了吧,他就是如此阴险,秦阁主将此贼赶下船去,才能保无虞。”
“多久了!”
秦空转头问武修甲。
“二十一息了。”
武修甲回禀道。
童新武大喜,高声道,“风浪在哪儿,风浪在哪儿了,还三十息,好一个妖言惑众,好一啊!”
童新武张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方本来平静的波涛上,荡出了浪花。
先前只是觳纹,如今却是波涛,海浪。
“动手!”
秦空怒喝一声。
武修甲等四人齐齐动手,狂暴的灵力当即向童新武碾压而来。
童新武惊怒交集,才想闪跃,竟又有三名修士朝他发动了攻击。
正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死,更何况针对他的是一众历劫大能。
童新武生生被狂暴的灵力,逼出了甲板,下一瞬,乌兰船的护罩再度封死。
童新武先是哀求,继而指着许易破口大骂,骂完许易,又骂秦空,骂众人,尔后,又威胁众人,说若不放他上船,他便登临乌兰船上空,接引雷电之力,死也要拉着众人一起陪葬。
岂料,童新武话音方落,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海而出,猛地向他撞来。
那黑影足有两人高,体型巨大,像一头野狼,仔细一看,周身无有皮肉,俱是乌黑的骨架,嘴角缝隙还留着一块没咬合到的肉块。
那肉块分明正是先前秦空等人血祭之时留下的。
骷髅狼的大口险些将童新武一口咬中,童新武猛地一扭身子,挥手一道白光打去,浓缩的能量团,才一出现,便引起惊涛骇浪,正中骷髅狼,谁也没想到那可怖的能量团,竟如烟泡一般,轻易地爆开了。
骷髅狼好像被一团风卷中了,继续朝童新武猛扑而来。
童新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形还未凝滞,海面上又跃出一具骷髅,那飞鱼状的骷髅,生着长长的尾翼,如一条粗大的骨鞭,凌空一扫,如闪电般抽来,正中童新武的身子,竟将童新武百炼钢躯抽出道道裂痕,半空里发出一道凄厉地惨叫。
童新武被抽飞了出去,斜刺里,又冲出三头骷髅妖,个个来势如奔雷,似闪电,童新武的身躯本来就被骨鞭抽得不曾把握住重心,三头骷髅妖这般急杀而来,他避开了这个,避不开那个,慌乱间,灵力攻击得气势滔天,却始终如放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烟泡。
终于,童新武被一头状若老牛的骷髅妖咬住了大腿,才要挣扎,又一头骷髅妖咬住了他的半边身子,几乎一瞬间,又有三头骷髅妖冲来,各占了他一处身子。
数头骷髅妖巨力撕扯,童新武宛若遭遇五马分尸的酷刑,眼见着精修无数年的肉躯就要四分五裂,忽的,一道光球自童新武头顶飘出,光球凌空一转,化作一个婴儿。
正是童新武的神婴,此神婴之强壮,远远超过了许易所见的在雪峰之战击毙的隆目老者的神婴。
修行到了历劫境,肉身已非生死之关键,但舍弃肉身,对任何修士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再夺舍转身,实在是要费太大的气力了。
二百五十一章 勇敢的心
童新武的神婴才现出,数十头已经跃出海面的骷髅妖,忽的仰天呼啸,啸声如潮,童新武的神婴,竟在厉啸声中,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的星光点点,朝一众骷髅妖口中分去。
便在这时,一杆黑幡荡出迢迢黑气,黑气轻易地透过乌兰船的防护光罩,那神婴散出的点点星光,忽又猛地改变方向直朝那迢迢黑气腾来。
正是许易出手,祭出了招魂幡。
招魂幡收了点点星光,立时光华大震,流光溢彩,越发华美。
如今许易的招魂幡,作用越来越小,对付历劫大能完全无用,连神婴也奈何不得,但每次吞噬破碎的神婴,弥漫出的那股随时要进阶的感觉,让许易十分沉迷。
不出所料,招魂幡果然又是热闹一阵,便重归平静。
众目睽睽下,许易安之若素地将招魂幡收进了星空戒中。
“小友如此机心,当真可怖,童新武不过和小友有所争执,便遭小友如此暗算,岂不叫人齿寒?”
说话黑面老者,唤作张机。
许易道,“如我没记错的话,先前将童新武逼到船外的,便有张兄,许某不过动口,张兄可是动手,某实在弄不明白,什么时候,杀人的倒比骂人的更理直气壮。”
张机冷哼一声,一拂袖,转过身去。
秦空阴沉着脸盯着许易道,“夷陵小友,我需要个解释?”
许易道,“秦兄是问我,为何将童新武赶出去了,波涛还不平?若是问这个,我可以答复秦阁主,动作得晚了,不知这个答案,秦阁主可还满意。”
许易很清楚,实力越不济的时候,越不能装熊。
毕竟,软柿子谁都乐意捏,一旦捏顺手了,可就不好玩了。
“大胆,你敢对阁主无礼?”
武修乙大怒。
许易摆摆手道,“礼仪是双方的。不过,这个档口,真不是讲理的时候,秦阁主,敢问有何破敌之策,还是指望着这乌兰船的护罩,任由这些骷髅呜呜敲着,坚持到寻到陆地为止?”
“抑或是打算将许某丢出去,等下回,气不顺的时候,再丢一位同道出去?反正每丢出一人,总能引得一众骷髅妖争抢一番,让乌兰船歇歇劲儿。”
秦空眯起了眼睛,他陡然意识到,眼前的这家伙为何明明实力不济,却能闯出这偌大名气了。
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心计之阴险,简直超乎想象。
秦空当真恨不得将许易丢出这乌兰船去,偏偏许易这句话一出口,他反而不好办了。
他若真这么做了,军心立时就瓦解了。
事实上,不待他说话,连续几人表态,都是先批许易几句,再讲些安定团结,维护大局的话。
直到白集子也开口了,秦空知道大势不可逆。
“童新武死有余辜,夷陵公子才情绝伦,这个关口,白某以为,才情就是实力,秦兄何必冷了人心。”
说罢,白集子转视许易道,“夷陵公子,可否给白某这个面子。”
许易才要说话,秦空先冲许易抱拳,“是秦某的不是,秦某也是关心则乱,事关大家安危,秦某不得不慎重,还请夷陵兄见谅。”
能混到秦空这个份上,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基本素养。
许易抱拳道,“是晚辈唐突了。”
逢场作戏,他也难以免俗。
白集子道,“好,只要我等勠力同心,我相信此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诸位,当务之急,该如何破局,还盼诸位集思广益。”
秦空道,“白兄说的极是,此时不拼,秦某怕再想拼时就晚了。”
张机道,“我以为不如静观其变,这些骷髅妖,观其吞噬童新武,也非是全凭本能作战,只要咱们坚持一会儿,这些骷髅妖求而不得,应该会主动退散的。”
“张兄此言大善!”
“我意亦如此!”
“当此之时,切不可盲动。”
“对付这骷髅妖,我等空有神勇,难爆狂威啊!”
“”
许易嘴角露出一抹讥诮,暗道,“什么历劫大能,我看是历的劫难还太少了,换在北境圣庭,便是一帮感魂修士,也绝不会在此关头,说出这番话来。”
白集子冲许易微微一笑,“观许兄神色,似有话要说。”
许易道,“诚然。张兄之见,某不敢苟同,说白了,就是蒙上眼睛等死,不求诸于己,反求诸于运气。”
张机大怒,“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
许易道,“高见没有,实话倒有。敢问诸位几个问题,倘若这些骷髅妖不退,一直耗到乌兰船的能量耗尽,又待如何?倘若这群骷髅妖始终这般吵闹,吸引来更多的骷髅妖,又该如何?退一万步说,假设这群骷髅妖真的退了,那时,我等便真的敢放开乌兰船的护罩,焉知这群骷髅妖不会去而复返?”
张机目瞪口呆,适才赞同他发言的,也无一人能开口回答。
先前诸人之所以赞同张机,无非是因为真正的危险还未到来,能拖一时便拖一时的鸵鸟心理发作。
秦空连连击掌,“此诚老成谋国之言,夷陵兄之才胜秦某十倍,敢问夷陵兄,可有高见!”
无疑,作为乌兰船的拥有者,他是最反对空耗乌兰船能量的了。
倒不是能量比安全更重要,而是他隐隐有感觉,即便风平浪静,乌兰船怕也很难撑到见到陆地。
他原以为许易会附和张机,与他唱一出对台戏,却没想到,许易竟站在了他这一边。
许易道,“张兄也要我高见,秦阁主也要高见,其实许某哪有那么多高见,只有一颗勇敢的心。”
满场一片死寂。
许易道,“敢问诸位生平最勇敢,最拼死的一战,发生在什么时候。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再想想现在的自己。现在的场面,真的就比当初最危险的时候,还要危险么?诸位为何失了敢一战的勇气?”
“如果诸位只指望凭着好运,就能从这广成仙府中带回些什么,许某只能说,这是妄想。秦阁主,打开护罩,许某愿出外一战。”
二百五十二章 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