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仿佛回到了那一战,天之枷锁不断落下,穿透她肩头、臂膀、脊背、长尾,将她钉在荒芜的虚空中。
记忆中,每一道天之枷锁落下,她此时的身上就会多一道伤口,大殿中的血光也就越发浓郁。
她的孩子们,人族的孩子们在一批批死去;
她奋力挣扎着将最后的数十名人族男女护在身前,用自己身躯承受着天罚的雷霆、天火,却终究护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天道降下的意志控制,自相残杀……
女娲低吼着,悲鸣着,到最后哭的没了声响,被天道枷锁彻底钉在了虚无之地。
重伤垂死,圣人不灭,想死都不能。
‘女娲,’鸿钧坐在莲台上,飘到了她本体的眉心前,满是惋惜地看着自己,‘贫道本想给人族留下一些火苗,但你胆敢反天……’
‘我错了……老师,我不该反天。
不要杀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被我一意孤行牵连。’
‘哦?’
鸿钧满意地笑着,“既如此,贫道可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只要你顺天而行,贫道自会如同上古天道所示,大兴人族。”
言罢,鸿钧的身形消失不见,她的元神被从本体额头剥离,丢到了虚空之外;那虚空只留下了她的身影,还有那一具具人族高手的尸身……
千年、万年、数十万年……
反天就如梦魇,缠绕着她、啃食着她。
反天又能如何?
最后呢?
最后呢?
最……
‘娘娘,弟子与那人可有关联?’
轻笑声忽然在耳旁响起,那个年轻人族就这般笑着、说着。
‘一点热血小故事罢了。’
‘娘娘,你想看恋爱漫还是热血漫?’
这个孩子,是了,这个孩子去了紫霄宫。
女娲那满是痛苦的紫色瞳孔中,突然多了一份亮光,她挣扎着坐起身,任凭身上鲜血流淌,深深吸了口气。
‘娘娘……’
不知怎么,女娲想到了那日,这个孩子灭金乌的那日;
他唯一一次脆弱地跪在那,捧着他师父已不存在的灰烬,眼中泛起了绝望。
从那之后,他就变了许多,隐隐能感觉到他对天道的不满和心底的愤怒。
女娲又突然听到那句,那句……
‘等一切谜底揭开那日,我希望能得到娘娘的理解,只是理解就好。’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真的去对抗道祖了!
怎么会……
道祖真的在大兴人族吗?
火云洞苦苦支撑,中神州哀鸿遍野,没有任何与天地抗争的凡人,反倒成了天道的宠儿。
这是最后一搏了吧。
不能让那个孩子自己去面对那般强敌……
不能让那个孩子自己孤军奋战……
自己苟延残喘,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娘娘。’
一声轻唤,女娲娘娘有些愣愣地抬头,恍惚看到了那个青年道者的身影。
他正坐在阁楼作画的角落,低头奋笔疾书,嘴角带着几分笑容,低声喃喃着:
‘愿这火焰能给您少许温暖。’
“定!”
女娲突然出声低喝,长发向后飘舞,额头燃烧起了一团火焰,这火焰席卷全身,瞬息之间将她身上的伤痕、血污烧尽!
她站起身来,双手握拳,成了火焰的焰芯!
人族薪火!
向前踏出半步,女娲脚下有一抹光晕流转开来,席卷整个大殿。
大殿瞬息消失不见!
圣母宫的仙云、宫殿、河流、湖泊统统消失不见,化作了一片灰暗的天地,化作了那片沉满尸身的天地!
仙子们依然跪坐在那,但她们身上多了一层层战甲,身形变得有些透明;
她们低头祈祷着,吟诵着让亡灵安息的经文。
在她们身周,一只只光点汇聚,化作了一名名人族男性的身影,身形同样变得透明。
他们各自跪伏,对着前方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