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从河水中冒出头来,一边抓着锦衣卫慌乱间递过来的竹蒿,一边咬牙暗道:“关键时刻不在城头值守,林阿雨,你不仅自己走了,还把上三宫的修士也带去喝茶,老子非要去陈指挥使面前重重参你!”
话说莫不平和赵孤羽进了城,匆忙赶去朝天宫外的彩票发售点,却发现这里聚集着大批人群,都在议论纷纷。
两人挤过去一问,才知今日无人前来售卖彩票,不仅是朝天宫外,京中各处的发售点都没有拿到香炉轩送来的彩票。
在旁边听了片刻,两人这才得知了一条极为震撼的消息——元福宫出了意外,被齐王朱先见封了!
元福宫出了事,修行球大赛组委会的所在地——香炉轩自然也好不了,如今已是人去楼空。
组委会都没人了,哪里还有彩票发售?而更为严重的问题是,明日的修行球大赛,还能办得了么?
莫不平和赵孤羽不敢相信,连忙赶往紫金山,要亲眼求证人们的传言。等赶到元福宫时,发现宫门紧闭,十几个上三宫修士和大群锦衣卫将宫门封住,正在忙碌的进进出出,清点财物。
两人不敢多耽搁,又去了一里外的香炉轩,这里同样如此。在香炉轩外,他们见到了平日里关系极好的彩友黄昦雨、周雨航、谢雨雾等人。
黄昦雨泪流满面,哭道:“修行球没了彩票没了都没了”
听了他的哭泣,几人默默无言,个个失魂落魄。
第二百二十五章 示之以威
今日京师巨变,玄坛宫被查封、元福宫被抄检,京城十三门关闭,当真是人人自危。
官面上的消息,是玄坛宫方丈赵致然及其党羽阴谋刺杀太子,上三宫奉天子令捉拿乱党。但坊间却都在传言,一切都是银子惹的祸!
这位说,君不见《皇城内外》编辑部是头一个被查抄的么?为什么?当然是《皇城内外》登载了杨一清私设赌坊、聚敛财货之事。
那个问,杨一清开设赌坊,跟赵方丈有什么关系?
来来来,你怕是不了解其中底细,且让我细细与你道来。你知杨一清和太子是什么关系?
听说是太子的人?
对喽,孺子可教!杨一清怎么可能开赌坊?就算开赌坊,他也不可能有胆子跟修行球彩票抢饭吃嘛,所以说,他是为谁开的赌坊,这还用问吗?
那他为什么还会死啊?
这还用问吗?
为什么不问?
你是不是猪脑子!
哎哎,你怎么骂人?
旁边一个凑过头来小声提醒,灭口啊老弟!
又有人问,老兄,你说太子想做什么?他都是太子了
老弟,假设你要做个七八十年的太子,你会高兴?
别说做七八十年,做七八年,不,七八个月都高兴啊!
夏虫不可语冰,古人诚不我欺!
关于太子为何能够权势熏天,连堂堂元福宫、玄坛宫都能查抄,坊间也有不少说法。
有的说,其实太子是齐王朱先见的儿子,这次能够成事,完全倚仗了齐王的力量,齐王自己当不成皇帝,干脆就扶保自己的儿子去抢皇位,听说太子如今人在太庙,正在齐王的辅佐下逐步掌控京师,天子已经被架空,如今正在宫中闷头炼丹,两耳不闻窗外事。
更有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说是锦衣卫指挥使陈胤带兵入宫,将天子印玺拿到了手上,天子本人已被幽禁于乾宁宫,宫门反锁,由忠于太子和齐王的三千营军士看守。说着口沫横飞有如亲见,听着目瞪口呆,神飞天外。
另有一干太平坊大妈,闲来无事围坐于银杏树下纳凉,议论着京师如此大变,不知道门如何应对。大暑天的,那些拉车的车夫、抬轿的轿夫,个个光着膀子,脖子上围着湿漉漉的汗巾,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齐王的狠辣和果决,分析什么样的人才能成就大事;又或是猜测着诸位高修们是否瞎了眼,任凭上三宫如此胡作非为……
莫不平、赵孤羽等人自紫金山上下来,一个个无精打采。经过实地求证,他们已经意识到,明日的修行球大赛,不,整个夏季赛恐怕都要停摆了,连带着刺激有趣、已经成为生活中重要组成部分的修行球彩票,也将无限期搁置。
而《皇城内外》的查抄,也让每个人心里都空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对于明天应该做什么,全然失去了方向。
沿着皇城根向南,漫无目的走了多时,黄昦雨终于打破了沉默:“几位道兄准备去哪里?不如先去我家安置下来?”
黄家是界山散修,祖上曾于朝中为官,在清凉门内有处老宅,是几人中的地头蛇。若是放在平日,不用多说,大家也就一起结伴而去了,晚间凑在一起谈论球赛、预测战果,交流修行功法,甚至唠唠闲话家常,都是一桩美事。可如今,却都不愿回去,就好像回去之后,便真的断了希望。
留在外面还能听一听别人怎么说,看一看别人怎么做,真要回去了,可就断了与外间的联系,好似瞎子一般,这得多难受?
莫不平提议,还是寻处酒楼,今夜一醉方休来得痛快。他在这个小圈子里向来说话就很有分量,他提议去饮酒,大家自是愿意捧场的,这才稍微振作了些精气神。
因为白天大索京师,城门又全部关闭,大部分的酒楼都已歇业,莫不平等人费了半天劲,才找到一家,灯火通明下,几乎爆满。
进去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点齐酒菜开始大吃起来。吃不多时,就被旁边一个雅间中出来的人所吸引,几人一看,这不是夏季赛的擂主严世蕃吗?于是都赶过去拜见,几句之后便聊熟了,干脆将酒菜也都搬到雅间中。
相互间谈论最多的,依旧是修行球。兴高采烈的谈论多时,忽而又沉默了。
过了片刻,莫不平打破沉默:“听说严道友是齐王门下?”
严世蕃点点头,又摇摇头:“得由齐王传授和指点,也能称为弟子,但整个上三宫中,得其指点者不下凡百,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
黄昦雨忙问:“严世子能否向齐王进谏,切莫停了修行球大赛,彩票也恢复发卖?”
严世蕃道:“其实诸位不知,齐王对修行球一向兴致缺缺,让我一个非是亲厚的弟子出面请他保全大赛?那不是缘木求鱼吗?”
莫不平问:“以世子看来,谁最有可能把修行球恢复如初?”
严世蕃道:“解铃还需系铃人啊,如今京城掌在谁的手中,谁让修行球搁置,当然由谁来恢复才最稳妥。”
赵孤羽问:“是太子么?”
严世藩嗤笑:“太子?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你听他坐镇太庙掌握京师大局,但你可知他坐镇何处?火山之上而已!”
几人又胡乱猜测了些人,却都不是,最后还是严世蕃揭晓:“当然是齐王啊!”
这几人大惑不解,刚才说求齐王不行,现在又说要求齐王,到底什么意思?
于是严世蕃解惑:“求肯定不行的,齐王要拿赵方丈开刀,但凡赵方丈的一切,都得关停,连玄坛宫都查封了,何况是修行球?”
“那该如何?”
“必须示之以威!齐王此人,你们不太了解,吃硬不吃软,你越顺着他,他越觉得你软弱可欺,你扇他一巴掌,也许他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