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礼说,顾可学同意供认所有他知情的一切,并提供充足的证据来证实他的供词,但有个前提条件,他要见一见赵然。
东极阁在水波门外的隐秘据点已经扩大了不少,通过赵然透露的消息,卫朝宗将西边的两个院子盘了下来,总计花费了八十余两银子,而现在的价格已经翻了一倍还多。
东方礼也代表三清阁将南边紧邻的一处大院子盘了下来,和东极阁的院子打通连上之后,成了一处占地近八亩的大院落。
买地之前东方礼和卫朝宗都存有小赚一笔的想法,但买完之后,他们反而舍不得卖出去了,说实话,通过炒地的方式赚个百多两银子,对两阁来说实在看不上眼,干脆借此翻修了起来。
翻修之后,又在两家打通的院子中间,合力兴修了一座假山以区分地块,弄了几块江中大石上来点缀,很有几分意趣。
东方礼和卫朝宗都站在假山下,见赵然到来,向着这座不过两三丈高的假山上示意,于是赵然登了上去。
顾可学立身于假山之顶,遥望院墙北侧江边的渔火,满脸都是留恋。
赵然走到他身边,负手于身后,陪着他看了片刻,然后问:“听说顾前辈想见我?”
顾可学回过头来:“不敢妄称前辈,求见赵方丈,是想感谢方丈的救命之恩,若无方丈援手,顾某和几个弟子,此刻已然不在人世了。”
赵然笑了笑,毫不隐晦的直言:“其实用不着谢我,救你是想要清除秀庵这颗毒瘤,若是顾前辈当真心存感激,就全力配合两阁的问话吧。”
顾可学点了头道:“可以,但我还是想跟你谈谈。”
“顾前辈请说。”
“如果我全力配合两阁,能不能给我和我的弟子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以前老朽没得选,我的弟子们也没得选,但从现在起,老朽我想做个好人,大道并不指望,但我和弟子们,都想清清白白度完余生。”
赵然望着眼前白发苍苍的顾老头,一时间有些走神,目光望向墙外的大江,怔怔片刻,轻笑道:“想做个好人?好啊,去跟东极阁和三清阁说,看他们让不让你做好人......”
顾可学点头道:“老朽跟他们说了,他们说这件事听你的。”
“啊?”赵然又愣了,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玩笑没开成,赵然忍不住追问:“谁说的?礼师兄和卫师兄?”
顾可学摇头:“不是,他们说是武天师和赵真人。”
赵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武天师和赵真人居然把这种事情交给自己做决定?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见赵然不回答,顾可学掏出了一张硬壳折页本,亮给赵然:“赵方丈,这是你发给老朽的修行证,当时发证的时候,裴道长曾经说,今后有证者,无论在哪里,都享有被道门保护的权利,只要力所能及,道门都会给持证者做主。”
赵然道:“如果知道你是顾可学,我是不会给你发证的。而且这证书上的名字,是古克薛。”
“今后没有顾可学了,也没有辜可学,只有古克薛,赵方丈,老朽想和弟子们一起活下去......”
赵然退到假山边,向东方礼和卫朝宗示意问询,这两位都听得很清楚,一起向赵然点头,表示由赵然决定给不给顾可学机会。
赵然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道:“好好配合两阁问话,弥补你以前的过失。你以后就叫古克薛。”
说完,赵然转身下了假山。
赵然跟随东方礼和卫朝宗走出花园,顾可学依旧一动不动,呆呆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武甲和丁巳上来,走到他的身后,想将他带走,顾可学双膝一软,向着赵然身影消失的方向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赵然和东方礼、卫朝宗漫步于新打通的院落中,赵然笑道:“这份产业很好,三清阁和东极阁将来必会感谢两位师兄。”
卫朝宗问:“大桥的选址应该不在这边吧?这一带将来真能如致然所言,成为那个什么......景观带?”
赵然点头:“沿江这一片,都会种上树木花草,青石地砖的道路将来会在花丛草地中蜿蜒,老百姓们空闲的时候可以到这里游赏江景,踏青寻胜。”
闲谈几句,赵然问:“两位师兄,如今顾可学已经归案,他是最关键的人证,有他配合,想必可以将秀庵一事全部查得清清楚楚。但一定要快啊,上三宫已经开始跳墙了。”
于是将今日玄坛宫被修士袭扰的事情简要讲述了一番,东方礼和卫朝宗都沉思起来。
赵然又道:“顾可学人在这里,师弟我只能郑重提醒二位师兄,谨防上三宫拼命。我家骆师兄如今人在抱月山庄,还有不少灵修也聚集在那里,若是两位师兄需要,一张飞符,抱月山庄必然调拨人手应援。”
东方礼道:“致然放心,我们这里不用担心,我阁中卓长老、东极阁邱长老正从庐山赶过来,他们两位今晚一到,我们就押解顾可学师徒、春风和观云等人犯前往真师堂,以上三宫之能,动不得我们分毫。等真师堂那边议决之后,就可正式向上三宫问罪了。”
“那就好。唯一担心的,是上三宫提前毁灭罪证。”
“毁不完的,有顾可学足矣,你来之前,顾可学已经简单说了一些情况,秀庵由他全权掌握,上三宫毁不完、毁不掉的。”
赵然离开之前,卫朝宗道:“我们也很担心致然的安危,刚才已经商议过了,我家三妹和武甲、丁巳留下来,赵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她们说。”
赵然笑了笑:“多谢卫师兄,卫师姐能留下当然好,正好她不是一天到晚闹着要和我家三师兄斗法么?干脆让她去抱月山庄暂居算了。”
卫朝宗大笑:“致然的这个提议,我是双手赞成!三妹上次输了,一直念念不忘,至今不服,吵得我头疼不已,干脆让她去吵骆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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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四月中
如火如荼的嘉靖二十九年修行球大赛夏季赛拉开了帷幕,皇城杯东部地区海选赛正在朝天宫修行球场和紫金山修行球场进行,北直隶、山东、河南、南直隶、浙江的修士拥挤在两座球场中,努力的挥杆,为进入下一轮、乃至最终进入十二强赛而努力着。
严世蕃依旧披着无论任何场合下都会穿戴着的披风,在家仆的簇拥下缓缓踱进了紫金山修行球场,甫一亮相,立刻引起全场轰动,不知有多少人围了过来,尤其是黄冠以下的女修士、凡人中的女看客,尖叫着想要和这位新晋擂主来个亲密接触。
现场的一片大乱中,总裁判长彭云翼不得不出场干预,在他的严辞劝说下,严世藩遗憾的向人群挥手致意,走上了贵宾看台,双臂微微向外一撑,宝蓝色的大披风从肩上滑落,两个家仆连忙在后面接住,如捧珠玉般退开两步。
严世蕃潇洒落座,又有女婢碎步上前,奉上银耳莲子羹。严世蕃接了过来,一边小口小口举勺尝着,一边观看海选,时不时向台下的选手和周围的女看客们微笑点头。
作为黄冠组第一位擂主,张腾明也混到了上贵宾台的资格,他此刻就坐在严世蕃的侧后方,眼瞅着对方这幅做派,不由冷哼了一声,情不自禁就想把头上戴着的斗笠拿下来、把斗笠上垂着的面纱摘下去,但想了想,还是强行忍住了。
倒是潘锦娘在身边轻声鄙夷了一句“小人得志”,让他顿觉“深得我心”。
司马致富问:“张兄弟考虑好了吗?何时去茅山?我已叮嘱家中,将龙池旁闭关的第七层法台空出来,静候张兄弟入驻。”
张腾明抱拳致谢:“那就多谢司马兄了。我打算再等几日,待海选之后便即启程,随你们一起前往茅山。”
安妙忽道:“张公子破境之后,再回来参赛,是不是就没有外卡了?在金丹组会不会需要重新从海选打起?要不咱们去问问赵致然,让他给张公子找一张外卡?堂堂擂主,没必要从海选开始吧?”
潘锦娘心里忽然很不舒服,沉着脸不说话,张腾明看了看她的脸色,豪迈的笑道:“无妨,海选就海选,我就不信进不了正赛,不过是多累几轮罢了。不用问赵致然,咱们问不着他!”
安妙见了他们几个这样子,也不好多说,自个儿心里打了主意,寻了个借口下到场中,左看右看,正好看见方清、方正两个裁判在看台下的阴凉处歇息,于是上前问:“两位前辈,若是上一轮的擂主因为破境而提升了修为,需要参加新的组别比赛,是否依旧要从海选开始?有没有外卡可以直接参加正赛?”
方清和方正当了两个赛季的裁判后,人比以前更加傲气了,原本遇到选手私下里提问是不会给人好脸色的,但安妙却长得容颜可亲,这两兄弟自是不忍拒绝,而且这个问题还真是个问题,于是问道:“你说的是杜星衍还是张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