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汪宗伊的询问或者说示好,杨一清拒绝了“非我有意,只是曾闻民间反应疾苦,有给事中上奏,言许多高门大户为占其地,与百姓相争,巧取豪夺,以致多有家破人亡之惨剧,此非京城百姓之福。”
汪宗伊笑道“杨侍郎说的可是霍韬、桂萼之奏本?通政司邸报我已阅之,不过虚妄之言,凭空臆想,当不得真。”
“何谓凭空臆想?”
“虽说言官可风闻奏事,但风闻也要有所闻罢?究竟哪家在巧取豪夺,哪户家破人亡,至少说出个一二三嘛。什么都没有,不是凭空臆想又是什么呢?”
“地价上涨,总非好事。”
“倒是无妨,江边之地多为滩涂,并无耕地,只要不伤农本,其实涨一涨也没甚大碍,反倒颇受欢迎。不知杨侍郎近日可曾去过江边?”
杨一清沉住气问“江边如何了?”
汪宗伊笑了“从仪凤门起,由沙洲至七里滩,多有民户、店铺、货仓的墙上画着大圈,圈里写个大大的‘拆’字,杨侍郎可知为何?那都是打算出手的人家自己写上去的,但凡有这个‘拆’字的,地价立马比原来翻上一倍还多,哈哈,不过就算翻上一倍,若杨侍郎有意,汪某认为,依然有利可图,将来怕是还能再翻一倍!”
杨一清目光炯炯,盯着汪宗伊双眼道“霍韬、桂萼之本是否凭空臆想,本官自会去查实。”
汪宗伊笑道“如此,有劳杨侍郎费心了,汪某还为此很是烦恼,正好杨侍郎查实之后能还汪某一个公道,汪某向杨侍郎道谢了。”
至此,两人再没什么可谈的了,勉强闲聊了几句修行球大赛的战况后,杨一清将汪宗伊送了出门,汪宗伊上轿之后,一阵冷笑,杨一清转身入内,亦是满脸怒意。
姓汪的不给面子,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杨一清在花园中徘徊来去,苦苦思索,想罢多时,给另一位门生,户部主事时维明写了封信。
时维明很快回了信,隐晦的告知杨一清,户部曾于上月拨付一千两银子给应天府,专司京城整修路道一事。
得了这个消息,杨一清顿时如获至宝,向给事中霍韬写信。
赵然在玄坛宫方丈院中忙活了一整天,此刻正在审阅高功蒋致标报送上来的一组文章,之所以称为一组文章,是因为共有三篇。
从二月份走马上任到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持续酝酿了两个月,该进场的人已经进场,不愿进场的人想必也不会进场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是分清谁是支持者、谁是反对者的时候了。
至此,这组稿子在千呼万唤中即将发布。
当然,作为试水的文章,按照赵然的要求,并没有上来就高举兴建大桥的旗帜,而是把观点隐藏在后面。
这组文章都是市井间的报道,第一篇的标题是《一场大雨竟致天人永隔》,讲述的是某母子相依为命住在江北,老母亲病重,儿子赶往江南的京城中买药,奈何准备返回时,正逢大雨侵袭,江上波涌浪急,无船敢于入江。儿子无奈,在江边苦等两天,等到赶回家中时,老母却已经停了呼吸。
第二篇文章写的是某商贾贩卖货物,货船行至江心时,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将货船掀翻,商贾扒住一块木板才侥幸逃生,但上岸之后,却又纵身跃入滚滚江水之中,因为他已经就此破产。
第三篇则写了才子佳人,总之就是有情人为大江所阻,阴差阳错,以致我住长江南,君住长江北,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故事。整篇文章写得极为揪心,文字极为伤感,结局更是催人泪下。让蒋致标手下的笔杆子写这种文字,的确有些困难,也不知改了多少稿,直到将裴中泞请来,才终于完稿。
这组文章的发表,是一种信号的释放,简单来说,就是测一测各方的反应,这是控制势态平稳有序的重要手段。同时,借用这种隐晦的文章开始推波助澜,慢慢让势态升温。
审改完毕,赵然在稿子上大笔一圈,写了个“发”字。这三篇文章就将发在明日面市的最新一期《皇城内外》世俗版中,同时也将登载于《八卦》等重要刊物上。虽说文章会隐藏在修行球大赛战况和彩票中奖组合的后面,但有心人必然能够知道用意,接下来就能看出前一段筹备工作的效果来了。
稿子审阅完,赵然继续批阅下一篇公文,却是如何处置前一阵子抓到的各方散修的请示。
赵然看着下面这一串名字和来历,不禁摇了摇头东海某岛散修邵虞行,当夜以邵大天师后辈名号行骗;东海某岛散修杨先进,当夜破坏街道卫生;东海某岛散修十四君,当夜与人斗殴;东海某岛散修古克薛,当夜违法嫖妓
这帮海外散修,自己以前在四川时从未打过交道,没曾想来到离海较近的南直隶,竟然一下子扫出那么多来,当真是令人吃惊。
再看他们犯的事情,其实都不大,但这却是个警示的好机会,惩处重一些,能够起到示范效果。虽然谈不上“乱世用重典”,但有时候矫枉必先过正,这是有道理的。
于是赵然大笔一挥,同意了下面的意见建立特别劳动大队,兴建京城公厕,以劳动改造人品。
赵然继续捡起下一份公文,正待看时,却见门口一个身影闪入,却是东方礼悄无声息进来了。
赵然无奈道“礼师兄就不能提前说一声么?吓师弟我一跳”
东方礼笑道“正巧带人在城中熟悉布控点,顺道过来看你一眼。”
赵然问“如何了?”
东方礼道“致然上次的名单很重要,这四十二个人里头,我们已经证实身份排除掉的有二十九人,需要关注的便只剩十三个了。此番过来,我们是想请师弟再去看看,这十三个人里头有没有中奖的,若是有的话,明天不是发布结果可以兑奖了么,我们先布控四季钱庄,看一看中奖的这几个,以便进一步排除和缩小范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君山移动
四季钱庄在京城一共有四个分铺,在兑奖环节查验人头,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赵然当即答应了,带着东方礼前往紫金山。
路上,东方礼问“之前看到《君山笔记》上说,宗圣馆已经研发出新一代飞符,价格极低,不知此种飞符何日发卖?是否容易被人拦截?收到之时动静大不大?”
赵然道“其实也不能说是新一代飞符,或许可以称为简易版飞符,使用上与之前的飞符区别不大,但承载的字符就要少很多。”当下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东方礼问“《君山笔记》上说,这种飞符只售一两银子,载物的也只需二两银子,如此低廉的价格,宗圣馆不会折本么?”
赵然道“我正在考虑组建君山移动,礼师兄有没有兴趣入股?”
“君山移动?这是致然准备组建的新商铺么?”
“是的,专门经营飞符、通信、交流、沟通业务。”
“那为何叫做移动?为何不叫君山飞信?或者君山交通?”
赵然笑了笑道“电信飞信的前景不如移动广阔,交通将来会有新的业务。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礼师兄有没有兴趣?”
东方礼看着他自信满满的笑脸,想起他过往的“战绩”,不由冲口而出“好,五万两?还是十万两?我们玉皇阁入股!”
赵然道“五万两,玉皇阁占一成,十万两,玉皇阁占一成五,礼师兄选哪一个?”
东方礼琢磨了半天,才回过味来,赵然这是有点限制入股的意思,这表明他对君山移动的前景极为看好。于是追问“如果二十万两呢?”
赵然很快给出了答案“占两成。”
东方礼考虑了良久,又问了一个问题“飞符这种低阶法符,是最易仿制的,更何况如致然所言,这又是一种简易版的飞符,只要一经问市,便可由符文结构倒推出炼制方法。致然如何保证,将来的君山移动所产飞符会有人愿意购买而不是自制?”
这个问题的实质,其实是定价的问题,而在无法保证技术垄断的情况下,决定价格的基础因素,就是成本。赵然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大大咧咧取出一张自用飞符交给东方礼“礼师兄看看吧,若是由师兄炼制,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东方礼接过来后,有些迟疑“真让我看?”
赵然做了个请的手势,以示自己毫不介意,东方礼也不急着去紫金山了,两人就在路边找了个茶楼坐下。东方礼将神识浸入符中,赵然在对面相陪,喝了一碗茶,东方礼就从符文结构的研究中退了出来,感慨道“原来竟是这么个思路,当真巧妙……简简单单的一个拆分,省却无数麻烦,为何千年以来从未有人想到过?”
赵然道“也不一定没人想过,但我道门修士,向来只求大道,视此为旁枝末节者比比皆是,想到了也不一定有兴趣去探究,就算探究出来了,也不一定会想到广而告之,更可能藏而不露,以为秘传,传上一两代,若是偶遇不幸,便即失传。也只有我这样的俗人,才会专注于此,哈哈。”
东方礼点点头“致然说得是。”又摇头“致然哪里俗了?就算俗,那也是俗到极致,反登大雅之堂了。”
赵然道“以礼师兄之能,炼制此符需要多少银子?耗费多少时辰?多少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