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一番,赵然示意屏退左右,将婉娘一事原原本本告知了陆腾恩。
叶云轩没有明着得罪过陆腾恩,但他是哪一头的,曾经在玄元观做事多年的陆腾恩非常清楚,陆腾恩自家就是李云河、赵云楼这边的人,对于叶云轩涉案,自是喜闻乐见的。
当下,赵然又写了两封书信,让灵雁分别去龙安府、青城山,将白腾鸣和薛腾谦载了过来。
在性质上,这属于私办案件,不合规矩,赵然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于是向东方礼要来了三清阁盖章的授权文书,由赵然以三清阁的名义牵头。
这是直接把赵云楼绕过去了,但兹事体大,又没有实锤证据,暂时也只能如此,等拿到确实的证据后再报赵云楼就是。
赵然强调:“诸位,本次案情,是为了查找这名婉娘的下落,为东极阁和三清阁提供明确的证据;除此之外还需要查证,叶云轩为什么要私藏婉娘,他与东极阁、三清阁查办的秀庵一案是否有所牵扯,他有没有参与这种有伤风化、违反戒律的行为,这两件事,都是我们要重点关注的。”
赵然对两件事都很关注,但其余四位更关注的则是后面那件,只要将叶云轩牵扯进来,就能名正言顺的查他别的问题,不信他是无缝的蛋!
五人便在景寿宫中密议一番,各自分派任务,一个高级别的专案组便就此成立。
有三府监院、一位玄元观八大执事一起策划、全力出手,剩下的事情,赵然就不用操心了。能做到这个位置,都是历练了几十年的老油子,很多事情考虑得比赵然还周到,根本用不着赵然再出手了。
首先从李祠庄的里正那里证实,去年九月初,叶云轩在青城山下的宅院中确实纳了一房小妾,当时给庄中的佃户和人家都分了些吃食,宅院的叶管家还请本庄的耆老和里正等人吃了顿饭,但却没有见过新妇的面。
这个消息落实之后,景寿宫的一位信得过的方堂堂头出面,在赌坊中做了个局,将内宅一位仆役拘了去,套问宅院中新纳小妾的情形。一问之下得到证实,新纳小妾名为“婉娘”,与画像之人十分相似,特点也完全吻合。
这些是赵然早已知晓的,但他不能说,说出来就把张五斤和阿罗的事情扯出来了,此刻由这四位亲自查证,效果更好。
事情至此,算是取得了重大进展。但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是,婉娘于八月之时被秘密转走了,去向不明。
这下子众人都明白了,这恐怕是大规模在川西北找人一事被叶云轩察知了。虽说赵然没有交代为什么找人,找这个人是干什么,但懂行的一看就明白,由道门出面找人,说明这女子牵涉的事情不小。叶云轩恐怕就是为此才将人转送走的,就是不知他到底搞没搞明白婉娘的来路,如果他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赵然担心他很可能杀人灭口。
几个人碰头商议了一番,觉得这件事必须立刻发动了,不能再有拖延。
叶云轩是玄元观都讲,青城山就在都府旁边,他对景寿宫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景寿宫经堂的高功就是叶云轩的人。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都府这边的人手暂时不能放心使用,专案组决定从离都府最近的龙安府西真武宫调人。
灵雁南归道人此番是折腾了一个够,连续奔波四趟,从龙安府西真武宫运来八名方堂巡查。办案的人手到齐之后,由陆监院心腹的方堂堂头带领,诱捕了叶云轩的管家。
这位管家养尊处优多年,哪里经得住方堂巡查的手段,一开始还硬着脖子叱骂,没过多久便全部交待了。
婉娘是八月十七日才被送出宅院的,乘坐一驾马车,车上塞满了她本人使用过的所有物件,于夜深之时送往城外锦江边的一处别邺,算了算日子,至今已有十多天了。
这座别邺寄名于都府一位绸缎商人的名下,明面上是这位商人的产业,其实是叶云轩的一处享乐之地。
既然不是叶云轩名下的产业,搜查起来就更为放心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行。于是,方堂巡查们直扑锦江外的别邺。
结果报上来的时候,专案组又是惊喜,又是失望。惊喜的是,婉娘正是被送到了这里藏匿,她的随身丫鬟也在别邺之中,失望的是,婉娘不在。
连夜审讯别邺的仆役,他们交代,说是三天前,婉娘被一驾马车接走了,至于接到何处,无人知晓。
在审讯丫鬟的时候,案情取得了重大突破,丫鬟哭诉着取出一份绝笔,正是婉娘留给她的。按照丫鬟的说法,婉娘被连夜转送至锦江别邺的时候,就悄悄告诉她,说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并且写下了一封书信,说是看在她一年来妥帖侍奉的情分上,给她留作保命之用,一旦将来出事,让她将这封绝笔拿出来,或可保得性命。
丫鬟不识字,所以看不懂绝笔书信中写了什么,今日被方堂巡查拿获之后,立刻将书信呈上,只求各位道门老爷们饶她一命。据她交待,原本也是要和婉娘一道连夜送走的,但别邺主人见她貌美,便做主将她留下了,说是准备纳她为妾。
书信的内容其实与丫鬟无关,是婉娘的一封控诉书。
她说她和夫君孟郎在阳山书院时接待了几位京城来的客人,一位姓王,另外三位道长,道号分别是“春风”、“观云”和“逍遥”。
这几人来到阳山书院时,自己夫君好生接待,却无辜被其屠戮,自己身为弱女子,反抗不得,只好忍辱负重、委曲求全,随后被这几人卖与叶云轩为妾。这一年虽然锦衣玉食,但其实过得生不如死,每夜被叶云轩变着花样的凌辱。
信中说,谁若是见到这封绝笔,表明她已被叶云轩所害,恳请见信之人为她伸冤云云。
第八章 专案(续)
赵然看到这封绝笔书信的时候,感到非常吃惊,按照书信所说,婉娘竟然是孟言真的妾室,而孟言真竟然死于王若愚那帮家伙手中。算了算去年在松藩见到这几位的时间,大致吻合,此事极有可能属实!
随同搜查到的证物还包括婉娘所穿的一双绣花鞋,这双鞋子是丫鬟藏匿起来的,因为鞋上绣有四颗珍珠,丫鬟打算逃命时留作盘缠之用。
案情到此已经渐趋明朗,赵然这边飞符东方礼,等候他的到来,都府这边则连夜调集人手抓捕锦江别邺的主人——若是动手灭口,这别邺的主人跑不了干系。
等东方礼赶到的时候,别邺的主人已经招供,婉娘果然被灭口了。东方礼和赵然亲自带队前去挖掘,离别邺三里多地的一处江边荒山上,别邺的主人指着一棵松柏道“尸骨就埋在树下,只是烧成灰了,恐怕无法辨认。”
一名巡查给了他后脑勺一掌,将他打得跪在地上,连同两个帮手的心腹家丁,都抱着头跪在旁边。其余人开始挖坑。挖不多久,就见下面露出一抹绿色,却是一件绿色绸缎的袖角。
东方礼制止住众人,手指轻挥,一股旋风在坑中生成,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一层层吹开……
坑中叠放着女子穿戴的绫罗绸缎,首饰盒子,鞋袜汗巾等等杂物,甚至在坑底还有一张琵琶,就是不见婉娘被烧化的骸骨。
别邺的主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坑中的一切,惨叫道“鬼啊!有鬼!我明明看着烧了的,烧成灰了……鬼啊!”一边喊,一边屁滚尿流的往外爬,被几个巡查拳打脚踢强行扯了回来。两个家丁也吓得瘫在地上,一股尿骚味自裆下传来。
东方礼和赵然对视一眼,都觉奇怪,看这商贾和两个家丁的表现,应当不是装疯卖傻,如此也就说明,这个婉娘很有问题,亦或是婉娘的死,可能另有蹊跷。
东方礼让这些俗道巡查退开,打了张卫道符出去,卫道符发出出阵阵灵力波动,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却没有发现一丝古怪之处。
沉吟片刻,东方礼打出三张卫道符,组成一个探查符阵,将搜索宽度扩大到周边数十丈范围,依旧没有发现有灵力使用的痕迹。
抬头望向赵然,赵然也摇了摇头,他刚才开了天眼,在查找附近天地气机流动的异常,同样一无所获。
两人又在附近仔细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得满腹狐疑的放弃了搜寻。
婉娘骸骨的失踪,以及本该被烧毁的遗物完好如常,这是个巨大的谜团,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很难查得清楚,除非婉娘再次现身。
三清阁搜寻婉娘的目的,是想要顺藤摸瓜查到上三宫去,婉娘这个主要当事人虽然疑似死亡,却并不妨碍目的达成——因为王守愚等人已经卷入了案情。
因此,东方礼在与卓云峰飞符沟通之后,决定暂时压下这起神秘事件,先将叶云轩捉拿归案再说。
为了防止横生波折,几个巡查开始对别邺主人和他的两个家丁施展手段,务必保证他们统一口供婉娘的尸骸被洒入了锦江之中。
至此,证据已经充足,可以捕拿叶云轩了。
当下兵分两路,东方礼召唤熟悉孟言真的东方敬等人前往阳山书院,赵然则回到景寿宫,与在这里等候的杜腾会、陆腾恩、白腾鸣汇合。
将挖掘情况简要做了说明,几人顿时大为振奋,当下,白腾鸣撤回龙安府等候消息,由陆腾恩调派人手包围青城山下的叶云轩宅邸,杜腾会和赵然上山抓人。
玄元观门口一大早便排起了长龙,如同往日般,男女信众们领取了信香,等候着进去祈福许愿或是拜谢还愿。
客堂接待之处,数十名道士、官员也早就送上了拜帖,等候着里面高道们的召见。
没有人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
薛腾谦早早等候在了客堂,向赵然道“云楼监院正在书房等候,叶云轩也没有离开,正和岳腾中议事,我找人看着呢,跑不了。昨日他家族弟上山,被我拿下了,锁在方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