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离去,顾南安等人便循着赵丽娘留下的线索赶到了祐溪,却只能看见远方天际处灵雁留下的一点黑影。
张元吉和水云珊对视一眼,各自黑着脸撇过头去。
景云逸跺脚“被这姓赵的骗了!姓赵的都不是好人!真是功亏一篑!”
顾南安沉吟片刻,道“也不是完全白废,或许可以诈一诈?”
景云逸叫苦道“怎么诈?这仇岂不是越结越深?你们都在浙江,要么就在龙虎山,我崇德馆就在四川边上,近得很!”
顾南安道“仇怨已经结下,深能深到哪儿去?你以为此刻停手,他宗圣馆就不会来找你家崇德馆了?只有千日为贼的道理,断断没有千日防贼的!”
张元吉忽道“他楼观正好有四个小辈在此,不如擒下来再说。”
顾南安摇头“擒下来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打杀了?这么做没有意义。还是须从江腾鹤处着手。”
水云珊冷冷瞥了顾南安一眼“该我做的事,我不计名声都做了,事情不成,也是缘法,不可强求。总之这种事情,我不想有第二次!”
顾南安道“师妹多虑了,这回用不着师妹出面,就从她身上着手。”说着,手指景云逸提着的婢女,嘿嘿一笑。
第八十八章 原委
按照龙阳祖师的说法,九幽桃花瘴和凝香软脂散的毒相当难解,但又并不难解,对此,魏致真和赵然心里有了大致判断,所以便并不十分着急。
果然,没过两日,只中了九幽桃花瘴的赵丽娘便首先苏醒,再过一日,江腾鹤也醒了过来。服用完郭植炜炼制的解毒丹药之后,一切便恢复如初了。
魏致真和赵然对老师究竟遭遇了什么非常关心,但他二人哪怕苦苦相逼,江腾鹤也不愿意多说,只是道了句“坐守山门、防范宵小”。
为何坐守山门?防范的是哪些宵小?对于这些问题,江腾鹤一概没有回答。
魏致真和赵然想要翻脸,冷不防江腾鹤首先翻脸了:“废话那么多,再说,休怪老师我翻脸了啊!”
这两位只好从楼观小世界里退出来,商量了片刻,决定去北道堂。
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赵丽娘也语焉不详,但至少比江腾鹤说得要清除一些,给出了大概轮廓。
“你们老师被人挖了个坑,他跳下去了,然后被我捞了起来,事情就是这样。”
赵然问:“师伯,究竟是什么坑?谁挖的坑?这件事情老师不愿意说,我们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不说。但此事于我等做弟子的而言,却不能不问。他只让我们防范宵小,可宵小究竟是谁,怎么个防范法,不搞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赵丽娘哼了一声:“江掌门不愿意说?他自然不愿意说,他也不好意思说。这件事情关键不在于我,在你们老师,他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不方便告诉你们。但说到防范谁,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方向。一个是浙江顾家……”
魏致真当即道:“顾南安?”
赵丽娘点点头,继续道:“思南府崇德馆的景云逸。”
赵然皱眉:“果然……”
魏致真问:“师弟说果然?果然是什么意思?”
赵然便将景致武、景致摩的事情说了,道:“当年张大真人飞升之前,曾对我说过,要谨防崇德馆,让我尽量不要招惹他们。我听大真人的话,一直没有招惹,但他们还是主动招惹上咱们来了。”
赵丽娘又道:“还有一个龙虎山的张元吉。”
龙虎山张家向为正一领袖,历代人才辈出,这一代除了大真人张云意主持真师堂外,还有不少修行卓越的高道,张元吉就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一个。
此人同在张氏主枝,却是非张云意一系,而是张云意的堂弟,十多年前便是大炼师境的修为,据说这几年潜心苦修,风闻已经踏在炼虚境边缘,随时可入天师,是龙虎山张家排在张云意下的第三号人物。
这位怎么也跑来难为楼观了呢?魏致真和赵然都有些不理解:“咱们和龙虎山往日无冤素日无仇,这个张元吉是怎么回事?”
赵丽娘摇头叹了口气:“是因为浙江衢州游龙馆姓水的那个贱人。”
赵然和魏致真依旧不明所以,但魏致真比赵然知道的多一些,问:“赵前辈说的是水云珊水炼师,她和我楼观又有什么关系?”
赵丽娘道:“水炼师三十年前和张元吉成亲,并未举办双修仪典,所以此事天下知道的人不多,恐怕连你们老师都不知道。他们成亲之后也各自过各自的,根本就不像双修道侣,所以三十年来,知道的人更少之又少。”
魏致真打破砂锅问到底:“水炼师和张元吉成亲,关我老师何干?”
赵然立即脑补:“想起来了,我曾听老师说过与一位浙江游龙馆的水前辈有旧,莫非就是此人?”
魏致真接着脑补:“原来如此懂了,当年张元吉和老师争夺水炼师,老师失败退出。三十年后两人旧情复燃,相约故地……”
赵然恍然:“于是被张元吉发现……怪不得老师不愿提及……”
魏致真叹息:“原来竟是老师的错……真真是无奈啊……”
赵丽娘不高兴了:“这事儿你们老师没错,也不是他的错,反而是他不忘旧情,用情专一,却被人利用了去!”
赵然和魏致真同求答案,赵丽娘便忍不住道:“我是一路跟在后面的,看了个明明白白。姓水的贱人和张元吉、顾南安、景云逸他们设了圈套,将你老师诱至辰山,由张元吉出手,想要拿个勾引强迫他人妻室的罪证,以此要挟江掌门。我这才出手,将你老师救下的。”
说到这里,赵丽娘长叹道:“数十年不忘旧情,这是你们老师的品德,比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强得不是一分半分!某人和他相比,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对方利用这一点陷害你老师,此事叫你们老师怎么说?他又能说什么?你们老师此刻怕是伤心欲绝了,正是要你们这些弟子多多宽慰的时候。”
赵丽娘在北道堂上怅然之际,魏致真和赵然两个立时就炸了:“此仇不可不报,老师受辱,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当为老师出气!”
赵丽娘摇头:“这件事情我也想过了,当真难办。姓水的贱人和张元吉毕竟是双修道侣,真要传扬出去,你们老师是百口莫辩啊。”
魏致真和赵然沉默良久,各自叹息。
赵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是:“老师有没有被拿住把柄?”
赵丽娘轻笑:“张元吉当然想这么干,但他那方铜镜被我毁了,他什么都没拿到。”便将当时的情形,包括动手、抢人等等,甚至连景云逸婢女的事情都吐了出来。
赵然长舒了一口气,当即向赵丽娘致谢:“多谢赵师伯援手,否则我楼观的处境就真是险恶了。”
这回,连魏致真也低头了,躬身道:“多谢赵师伯。”他终于叫了声“师伯”。
从北道堂下来,师兄弟两个怔怔无语。虽然赵丽娘一直强调,江腾鹤本人不愿多讲,她也就不方便多说,但在魏致真和赵然的联袂套话下,还是将原委兜了个底掉,可真相浮出水面之后,却让师兄弟两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宵小”已经明确,“敌人”的身份也摆了出来,可想要报复回去,却着实不好操作。归根结底,甭管是谁主动相约,老师和人家有夫之妇在贵州偷偷摸摸约会了近两个月,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占理,传出去更是一件丑闻。
第八十九章 踢馆
赵丽娘说,水云珊和张元吉三十年前成亲一事鲜有人知,师兄弟两人也相信,老师江腾鹤同样不知——否则以老师的品性,肯定不会赶过去相见。至少赵然就知道,老师和水云珊已经数十年没有联系过了。但他们相信,旁人却未必相信,在那些好事者眼中,更加不会相信,指不定编排出什么狗屁倒灶的龌龊流言。
所以,甭管怎么报复,一旦这件事情被捅出去,不仅老师“声名远扬”,整个楼观都要跟着蒙羞。至此,师兄弟两个也算理解了,为什么老师不愿意说出来,因为这件事当真难以启齿。
可是老师被人设计,这满满的恶意扑面而来,真要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无论赵然还是魏致真都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