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跋子付出两条人命、四人受伤的情况下,才堪堪将这支重型法箭挡下来。
弩炮第一箭便告命中,城头上当即掀起一阵欢呼,只可惜这种准头不过是碰运气的结果,接下来的第二箭、第三箭都没有命中,在空地上各自打出一道数尺深的大坑来。
弩炮现身,着实让吴化纹大吃一惊,他之前的担忧似乎得到了印证——红原城是早做了准备的!
自己挥军偷袭,却发现城门紧闭,不仅城门紧闭,城上还有可以上阵的守军,虽然这些守军很是羸弱,但却有修士协守,不仅有修士协守,更有护城盾光!
到了现在,连弩炮这种守城重器都出来了!
莫非自己的行踪早已被明军察知了?难道说明军早就等着自己了?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陷入绝地了,只要在城下被阻挡半天,他想跑都跑不了,竭尽全力带来的粮食饮水等等给养,仅够维持两天!
一念及此,吴化纹坐不住了,连忙吩咐带来的亲兵,向四周急速探查。
通过铁索桥的半夜强渡,他一共只运过来二十余匹战马,其中泰半都是亲卫骑乘,此刻将亲卫尽数洒了出去,只盼能够发现一些眉目。
弩炮的杀伤是巨大的,吴化纹这次出动,并没有携带相应的抵御战具,那些战具太过沉重累赘,不是轻兵偷袭的选择。他本来的打算就是偷袭红原城,一举焚毁明军大粮台,甚至捣毁城池,压根没有攻坚的打算。
如今一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弩炮一箭一箭射向己方,一旦射中,就必有死伤。
好在操炮的守军明显缺乏训练,重型法箭准头不够,再加上每一箭都发射不易,需要耗费和耽误不小的工夫,否则吴化纹真要吐血了。
喊杀声中,步跋子艰难顶着城头射下箭雨、避让着砸下来的滚木礌石,不时有人被射中,或者砸个正着,惨叫着摔落下来。
但久经战阵的步跋子毕竟不是刚刚训练了一个多月的民团可比,不多时,这波登城再次建功,几名勇悍的军士一跃而上,落在了城墙之内。
民团的张百户也很是无奈,只得嘶吼着,指挥城头上的民团围上去白刃相搏。他之前的战斗中已经心里有数,用敢于肉搏的张五、蒋竹子和铁腿龙三等悍匪出身的勇武之人为骨干,两个一组,各带三名精壮,编成十多个五人一队的白刃小组,此刻便指挥这些白刃小组上前厮杀。
袁灏等白马院的俗道们则在后面组织人手,川流不息的将预备好的石块、滚木、灰瓶送上城墙,将受伤的民团守军背下来,送到后方沿墙设立的医护所,由郭植炜带着的郭氏子弟疗伤。
城中,更有白马院调集的壮妇们在烧水做饭,烹制热汤,一俟战斗间隙,便送上城头。
第七十三章 林大法师
城墙上厮杀得极为热烈暂时不提,单说与智深禅师相斗的骆致清。
骆致清剑术威猛,又有分光剑影绝技,越境斗法的事情干过不止一回,对眼前高出自己快要两个境界的智深怡然不惧,门板宽的巨剑剑光如惊涛巨浪般拍向智深。
在修士的斗法中,越到高层,越境斗法的难度就越大,尤其到了炼师境或者说罗汉境以上,想要越境斗法,艰难程度非同一般。
智深修为境界远远超出骆致清,奈何他擅长的不是当面硬斗,而是幻阵,属于骆致清眼中的“旁门杂学”,故此竟一时间拿骆致清无法。
但智深战场经验丰富,对什么“高阶修士欺压低阶修士好不要脸”、“以多为胜不是英雄所为”之类的说法不屑一顾,一旦发现不能短时取胜,便立刻改变策略,以拖住骆致清为首要目的,一切功法都以缠住骆致清为主,只为自家徒弟广诚砸开城门创造条件。
骆致清巨剑撞上赤声金刚像上,顿时将金刚拍成碎片,但这些碎片转眼又化作一道新的赤声金刚像拦在巨剑之前,再次拍碎、再次转化,直如无穷无尽一般。
这就是极为高明的幻阵法术了,以虚化实、以实化虚,如泡影般幻灭,又如蚕蛹般化蝶重生,幻阵与“实阵”相互交叠,居然就这么阻住了骆致清的巨剑剑光,将剑光始终阻挡在身前三尺之外。
骆致清剑光依旧一往无前,似乎前方没有阻碍,一重重将赤声金刚像拍散,但这三尺距离就好似三千里一般,无论如何都拍不到终点。
心念动处,背后的分光剑影再次出手,十多道剑光四散而出,从各个角度斩向智深。
智深穿戴的燃灯佛祖袍鼓荡飘逸,袍中燃起千百盏佛灯,佛灯散发出的点点光明撑起了僧袍,将骆致清的十余道分光剑影引向偏离之处,始终斩不到身上。
这就是智深为天龙院看重的原因,他头脑清楚、目的明确,不惜放下罗汉境修士的尊严,以低下的姿态纠缠对手,只为了得到想要得到的结果。
全力防守就意味着不为攻击而分心,不分心就意味着破绽少,一个罗汉境修士全力防守阻拦,哪怕骆致清以越境斗法而威震川北,也真是拿对方没有办法。
在智深的掩护下,广诚操控金铁禅杖,一杖又一杖,狠砸城门。哪怕城门经过了加固,哪怕裴中泽给城门上贴了八张各种护持的法符,也经不起他这么抵近狠砸。
裴中泽祭出一方铜镜,阴阳太极图自镜中浮出,随着他法力的注入,太极图缓缓转动,阴阳双鱼的鱼眼中射出两仪玄光,直取广诚双眼。
广诚眼望城墙上的裴中泽,顿时一愣,终于想了起来,喝道“两仪玄光?你是那个小道士?”
他当年是吃过两仪玄光苦头,自己虽然境界提升,但偷眼去瞧,这道士道袍上四个标识,对方境界并不低于自己,于是连忙展开坏灭身法,身子一明一暗之间躲闪开去。他一躲闪,便无暇再行破城。
眼见广诚受了干扰,他身后待命冲城的数十名步跋子举起盾牌涌了上来,在广诚身边站定,同时将盾牌向上高举,拼接成盾墙。
每面盾牌都有佛门咒文,数十面盾牌拼接成盾阵之后,这些咒文首尾相接,组成一面悬空的佛光。两仪玄光照射在佛光之上,嗤嗤溅射出阵阵火星,一时间相持不下。
两个佛门修士持咒间匆忙腾出手来,一个打出木鱼,另一个扔出铁尺,从左右两边分袭城头的裴中泽。
林致娇就在裴中泽不远处,不由分说,抽出三尺如意长虹剑,当即纵身上前,剑尖吞吐出丈许剑芒,轻轻点了两记,极为准确的点中了上下飞舞的木鱼和铁尺,立刻将木鱼和铁尺两件围攻裴中泽的法器击飞,令裴中泽不用分心他顾。
木鱼和铁尺在空中倒飞十余丈后转了个圈,合击林致娇,与此同时,又有一件袈裟和一串念珠飞出,四件佛门法器攻向林致娇面门。
林致娇剑芒吞吐,独斗四件法器,斗了片刻,剑芒忽然转化成一只翩翩起舞的凤凰虚影,凤凰挥动翅膀,射出百根凤羽,这些凤羽旋转中形成冰晶齿轮,高速切向四件法器。
袈裟顿时被冰晶齿轮切开一道大口子,色泽暗淡,木鱼和铁尺也被锯出了数道缺口,呜咽着倒飞而回,那串念珠更是被斩断了珠绳,一百零八颗珠子坠落城下,溅得满地都是,十几个步跋子还在攀爬之中,被念珠撞上,身上的轻甲顿时被击破,打出一个个血洞,惨呼着摔了下来。
这一下出手,不仅极为绚丽好看,而且威力也足够,的确配得上大法师的修为和身手。裴中泽作为庆云馆未来的继承者,对于各家各派的情形,平日也多有留意,在问情宗一脉中,他向来只佩服在修行上犹如一骑绝尘的周雨墨,对问情宗其余师姐师妹都不大看得上眼,就连林大法师,在裴中泽的心中恐怕都比不上周雨墨。
更何况他还听说,骆致清在黄冠的时候就挑战过当时身为金丹法师的林致娇,因此一直对林致娇不是很看好。
但今日见了林致娇的手段,这才想起来,似乎骆致清说约斗林致娇之时对方“假打”,看来还指不定真是“假打”。不论真打还是假打,至少林致娇配得上大法师的修为。
林大法师冰晶凤凰出手,局面顿时为之扭转。
广诚在盾牌的遮掩下还在砸门,没有注意到外间的变化,蟾宫仙子却瞧出了时机,轻哼一声,铜臼立时涨为三丈,她舍了战鼓,抱着铜臼一跃而下。
这一臼坐下来,顿时将遮护广诚的盾墙压垮,被她屁股坐个正着的步跋子们当即粉身碎骨,周边的步跋子则被巨大的气浪掀飞出去,将广诚暴露在蟾宫仙子面前。
蟾宫仙子铜臼横扫,与广诚的金铁禅杖狠狠撞击在一起,惊天动地的响声中,广诚连带着金铁禅杖被从城门处扫飞了出去,正好落在吴化纹马蹄下,惊得战马“稀溜溜”一声,人立而起,差点没将吴化纹掀下来。
第七十四章 袈裟
广诚口吐鲜血,在吴化纹马前挣扎着,被几个步跋子搀扶起来。
吴化纹下了战马,一边取出条白绢亲自给他擦血,一边急问“怎样?”
广诚艰难的摇了摇头“城门加持极多,砸不开,那灵妖很是厉害,贫僧不如,怕是只有我师父能够对付。”
吴化纹心下顿时一沉。
城门加持法力极多,表明人家肯定事先做好了预备,否则若是无事之期,哪里可能浪费宝贵的法符做这种无用之功。
至于广诚所说的那个极为厉害的兔妖,则完全证实了红原城就是个陷阱,灵妖向来僻居荒野,他们自己既不乐意、道门也不允许他们生活于闹市当中,尤其是修为高深的灵妖,很少会接受调派出现在战场上为某一方作战。这只兔妖于此地出现,只能说明,这灵妖是道门花费重大代价提前请来守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