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胡氏一家骑马跟了上来,看上去很平静,胡老儿还问:“道长,为何驻步不前?”
“刚才那个是什么动静?谁在说话?”
“没什么动静啊。”
“不是,有人说话,嗓门很大,像是个女的……你没听到么?春娘呢,也没听到?不可能啊……不对,肯定不对,有状况,很凶险!”
胡老儿一笑:“若是有险,童老会不闻不问么?道长别疑神疑鬼,快跟上去吧,童老都走没影了。”
胡春娘也骑在马上跟过来,一手护着在她怀里呼呼大睡的胡八郎,一边轻声安慰:“许是道长这些天太过劳累,又连夜赶路,刚才睡了一忽儿?”这话听上去很讲究,但意思很明确,你可能是做梦呢,梦里有些幻听也不稀奇。
赵然惊疑不定,刚才的怒喝声非常响亮,就如耳畔雷声一般,但为何胡老儿他们似乎不曾听见呢?他一时也解释不清楚,再看前面童老已经跑没影了,心里更虚了三分,不敢在原地多所耽搁,连忙催驴往前猛追。如果真要遇到什么妖怪,童老可是他唯一的遮护伞!
前面是一片绵密的竹林,夜风吹过,悉索声不绝。赵然催驴沿童老刚才远去的小径而行,绕过竹林,终于看见了童老的背影。这次童老说话算话,终于到了地头。
一圈稀稀落落的竹篱笆,正中圈着一座简朴的小竹屋,这就是童老趁夜而来的目的地?
只见童老下了马,先摘下背上的大葫芦,往嘴里灌了口酒,然后拄着木杖走到竹篱前,冲着竹屋喊道:“师妹——是我!”
“大师兄,惫夜而来,所为何事?”冷冰冰的话语自竹屋中传出,赵然在后面一听顿时愣住了,屋中主人正是刚才在他耳畔喝斥之人。
童老呵呵一笑,道:“师妹,许久不见,我心里甚是牵挂,特意过来看望看望你。”
竹屋主人冷哼道:“多谢了,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童老嬉皮笑脸道:“还是看一眼的好,这些年师兄弟们都散落四处,从不曾有相聚的机会,我今日好容易来一趟,师妹怎好如此绝情,将我拒之门外?”
竹屋主人淡淡道:“究竟是谁绝情,难道是我么?”
赵然在后面听着,顿时眼神一亮,八卦满怀。话说这种感情纠葛太有爱了,师兄师妹青梅竹马,却未能白头偕老,其间几多纠葛、几多痴恨,若是再加两段第三者插足、师长干涉的段子,配以无数误会嫌疑、亲朋仇隙,那才叫精彩纷呈!
赵然顿时充满好奇,期盼地看向童老,睁大眼睛、竖起耳朵,指望能够深度挖掘。
就见童老挠了挠头,略微尴尬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师妹怎么还在旧事重提?哈哈,咱们不谈这个,叙叙同门之谊才是正经。”
竹屋主人轻轻一笑:“同门之谊?当真是好得很,多谢了诸位师兄念及同门之谊,师妹我才能在这清净之地自自在在的过上几年。”笑声中满是幽怨之意。
童老叹了口气:“师妹,是我不会说话,惹得师妹动怒。不过当年之事,师兄我问心无愧,对师妹绝对是真心实意,一心只为师妹好……不单是我,老二、老三和老四他们也同样如此……”
竹屋主人一阵冷笑,道:“那我就多谢几位师兄了!我不生气,也不动怒,都那么多年了,我早就不敢痴心妄想了,大师兄请回吧,师妹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不想再见任何人!”
赵然听得愈发入神,困意全消,暗道莫非是多恋一的剧情啊,果然狗血,真是太刺激了有木有!今晚赶了那么久的夜路,当真没有白来啊!转头对胡老儿低声道:“赶紧记下来,回头写到唱词里,这都是故事!”
第二章 八卦男、鲜花和牛粪
感谢yangzhigang、dfghhkl、不死鸟大人的打赏,贫道有礼!
赵然在童老身后旁观八卦,就听童老和竹屋主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僵。童老似乎在努力化解当年的矛盾,而竹屋主人却反倒越来越生气,最后直接催促童老离开。童老还想再劝,惹得竹屋主人恼了,直接喝道:“大师兄,你我言尽于此,若是还要罗唣,休怪师妹翻脸!”
童老为之一滞,重重叹了口气,拄着木杖转过身来,看了赵然等人一眼,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迈步离开,却又犹豫不决。
赵然看得直捉急,话说女人心思说不好猜其实也不难猜,只要找对路子就行,不就是感情上那点破事儿么,想见师妹还不容易?——说点软话,好言哄一哄,天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当下忍不住道:“童老,咱们大半夜跑这里来,面都没见上就回去了?”
童老摇头:“还能怎样?当年是我对不住师妹……”
赵然心说“i服了u,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人家既然还在生气,就说明旧情未忘,如果人家不生气了,那你个矮矬子才是正经没戏了!”
当下立马来了精神头,道:“童老,你可不能走!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当年既然是你的错,就认个错呗,那位可是你师妹,向师妹认错又死不了人,一点面子问题算什么?我跟你说,你刚才说的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这句话大大不妥,到底怎么才算为别人好,这绝不是你说了能算的,再说了,人家需不需要你为她好还是个问题不是?”
他这话声音比较大,存心让竹屋主人听到的意思,同时还向童老眨眼暗示,嘴上不停催促:“快去赔礼道歉,认个错,快……”
童老低声喝道:“胡说八道,这里头的事情少掺和!”
赵然怒了,我这儿帮你你还看不出来么,你个矮矬子怎么缺心眼啊,于是小声道:“童老你别嫌我话多,这事儿其实很简单,甭管当年谁对谁错,你先低个头,陪个礼道个歉,一切搞定!对女人就得靠这两下散手,不能讲道理,女人是感性动物,你跟她们讲道理,怎么可能讲得通?听我的准没错!”
童老瞪了赵然一眼:“当年的事情你不知道,别多嘴。”
赵然气沮,暗道这厮真是一根筋,他眼珠子转了转,又计上心头:“童老,若是你不想低头认错,那就找个别的借口呗,我跟你说,这女人啊,别直来直去,想个别的理由当幌子,先见到人才是真的。只要人家答应见面,剩下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童老皱眉思索片刻,问:“什么幌子?”
赵然心说你傻啊,这还用问?当即压低声音道:“你们不是师兄妹么?你打出楚大炼师的旗号来,就说师父吩咐有事要办,不就完了么……”
童老怒道:“师父的名义岂是随便能打出来的?我看你这小子是扯虎皮扯习惯了,压根儿没有悔改的意思!”
赵然闻言讪讪,正欲分辨,就听竹屋内传来一阵笑声:“哈哈,这小子是谁?倒也有趣得紧。大师兄,你且打出师父的旗号来,猜猜我是见你呢还是不见?”
笑声如银铃般清脆,赵然心道这老太婆倒是一副好嗓音。
童老摇头道:“今夜是我自己来见你的,你愿意见也好,不愿意见也罢,总之与师父无干。”
竹屋主人哼道:“我早知道,师父他哪里还会记得起我来?”
童老正色道:“师父他如今正在川西舍生忘死,为了天下同道而战,哪里有心思关顾儿女之情。师父不是不记挂你,但我们做弟子的,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为了些许小事给他徒增烦恼,师妹切记!”
话音未落,黑漆漆的竹屋内忽然一亮,屋门吱呀呀打开,一个宫装美妇提着琉璃灯站在了门口。赵然借着琉璃灯光一看,惊奇不已,暗道原来不是老太婆,是个大美人,只是年岁稍大了些,但却荣光依旧,且极有风韵!他又看了看身边的童老,不禁摇头叹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最为可气的是,这坨牛粪居然嫌弃这朵鲜花!
宫装师妹一照面就急问:“师父在川西?你又说什么舍生忘死?到底什么意思?”
童老叹了口气,将夏军破了白马山大阵,如今两国正在川西交兵的事情说了,宫装美妇默然良久,道:“大师兄来此何事?”
童老道:“夏国从宣化府调来一批蛮僧……”
宫装美妇眉头微蹙:“虎尾山的和尚?”
童老点头:“听说有几个厉害的……我和师弟们知道以后,很担心师父安危,想去看看那边的情形……”
宫装美妇哼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童老苦笑不语。
宫装美妇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不去打扰师父,你可满意了?”
童老大喜:“这么说,师妹答应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