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第568节

洗忠万般焦虑的跪在母亲床前,只是流泪。见哥哥保忠身后跟着的竟然是赵方丈,不由大喜,磕头道:“还请方丈救救我家娘亲!”

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老妇人,见她满脸红热,紧闭双眼,昏睡不醒,赵然伸手搭了搭脉,点头道:“果然风寒之症,不轻啊,那医郎说的没错,乃沉疴所致。”

于是引出一丝极微弱的法力,反复冲击合谷、曲池、大椎三处穴位,不敢用力过猛,只是浅尝辄止。法力过度太多,普通人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半盏茶工夫,老妇人睁开双眼,算是恢复了知觉,恍惚间只觉天旋地转,于是又赶紧闭上眼睛。

赵然掏出个瓶子,倒出一枚火毒丸,吩咐保忠兄弟去用热水化开:“你们母亲身子太虚了,这药丸煎化的时候多加水,今晚先服三分之一,剩下的明日再分两次服下,沉疴当能清除。”

兄弟俩连忙接过去,以热水化开,取了一碗过来,伺候着恢复了神智的母亲灌下去。不多时,药力发作,老妇人连连咳嗽不止,最后吐出一口乌黑的浓痰出来。

保忠伸出衣袖将母亲嘴角边的浓痰拭去,赵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将浓痰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又闻了闻,点头道:“好得很!沉疴已除!”

保忠感激涕零:“方丈……”

赵然继续搭脉,再次度入法力轻轻调理老妇人的几处穴位,不多时,老妇人脸上的红热渐渐变淡,这次终于将眼睛睁开了。

“您是白马院的方丈?老身多谢方丈救命之恩!”

老妇人挣扎着想要起身拜谢,被赵然制止了,他写了张滋补的方子,掏出五两银子一并放在床头:“这些银子,拿去药铺中抓药,快则三日,满则五日,应当便能下床了。”

赵然起身告辞,保忠让洗忠照料母亲,自己送了出来,到了门外,就在雪地之中跪倒磕头。

赵然安抚道:“起来吧,好生照顾你娘,若有什么难处,再来找我便是。”

保忠抬头,仰望面前的赵然,只觉这位方丈仙风道骨,慈眉善目,当真是大德之士,忍不住胸口处万般情绪来回激荡,只想大哭一场。

赵然温言:“好了,你也是堂堂一族头人,莫要做此小儿女状,贫道乃修行中人,我道家修行,讲究的就是慈悲,治病救人,实属本分……”

“方丈,李彦思他们,是打算效仿白马三部例,行党项人自治。”

赵然怔了怔,心道原来如此,看了看兀自跪在雪上的保忠,道:“你告知我此事,就不怕担上一个背弃党项人的罪名?”

保忠泪流满面道:“族人都要饿死了,母亲都病成如此模样,有什么罪名,也顾不得了。若是为了做党项人就必须忍受饥饿,这党项人,不做也罢……”

赵然伸手轻抬,一股浑厚温和的力道发出,保忠不知不觉间便站了起来,心中更是敬佩。

“在我道门看来,党项人也好,黎人也好,苗民也好,乃至各部藩民,与汉民并无不同,都是炎黄苗裔,都是华夏子孙,都是大明子民。大家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便是一家人,既然都是一家人,为何还要在大家里面分出个小家,小家里面,又强分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你有了难处,我来帮你,我有了难处,你自也不会站在一旁看热闹,这才是真正的家,你说是不是?”

“方丈说得是。”

第七十六章 点化

一切都是当年白马山大战留下的祸啊。当年为了尽早结束白马山战事,大明答允了白马三部提出的条件,于是三部反正以为内应,终于将夏军赶到了白河以西。

关于是否履行对三部的承诺,整个大明中枢为此进行过激烈的争执。赵然在叶雪关大议事时,提出了走中间路线的方案,并被道门和朝廷最终采纳。严格来说,他所提出的方略,也是偏向于激进方案的,也就是名义上履行承诺,实际上改土归流。

只可惜,红原纳入大明治下已经三年,赵然所提的方略在框架上的确是得到了推行,但因为关键人选的治政策略有所偏向,导致施行中完全没有得到遵循,最后酿成这番尴尬局面。

赵然在原地踱了两步,一时间各种思绪飘过,遥想良久,开口道:“你们党项人想要效仿三部,等于自个儿给自个儿打上标签,不容于一家人,何苦来哉?尔等乃战败之民,此时不抓紧机会融入大明,反而去求标新立异,其中的后果……你明白么?”

“是,在我夏国……在原来夏国之内,其实也没这样的,只不过大伙儿看着白马三部和朝廷达成的约定,便都有了想法。”

赵然叹了口气,道:“大势终究是在融合趋同的,白马三部的问题,是一个偶然,是逆势中的小浪花,终究会被大势所淹没,你们不要盯着他们现在如何如何,而是要看他们将来会如何如何。他们不过是不自信罢了,等他们明白,只有融入我大明这个大家庭,才能真正被人看作家人的道理,行事就不会如此了。”

“明白了……”

想了想,赵然补充道:“如今夏人已经退过了白河,以我大明国势之强,怕是有生之年,夏军再不可能回来的。有句老话,既来之则安之,不一定妥帖,但道理是相通的,既然我们要在这片土地上谋生,那就撇开过去,一起打理这片土地。”

保忠不由问道:“方丈,我们该如何打理这片土地?”

赵然笑道:“很简单,用我们的双手,用我们的心。具体的,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说清楚……我想问你,你梦想中的红原,你梦想中我们共同生活的这片土地,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保忠略带迷茫:“……我梦想中的红原……我的族人都能吃饱饭……”

赵然道:“看来你没想好,那我告诉你我梦想中的红原吧。广袤的草场上,大群大群的牛羊如同云朵,田地中的黍米和青稞,长得满满都是,山里种上种类繁多的各色药材,各村各寨炊烟袅袅,邻里之间鸡犬相闻,大家吃得饱、穿得暖,住在坚固结实的房子里,老人和孩子有人赡养,男人和女人都有活干,生了病的,能够吃得起药……”

“……每逢年节,大家都来道院中敬献香火,颂祷道尊,按照道尊的指点,不偷、不抢,不欺负弱者,遇到纠纷,和和气气理论调解……”

话还没说完,保忠的泪水终于如决堤一般,从眼眶中漫延而出,在雪地上膝行两步,抱住赵然的双脚,以额轻触,哭道:“方丈,小人愿意皈依道尊,将我的一生奉献给道门,还请方丈点化。”

赵然伸手在保忠头顶轻轻一抚,道:“贫道将道尊的大德祝福予你,为了天下大同,望君勉之!”

保忠叩首不起,又道:“方丈,小人想要加入道门,应该怎么做。”

赵然沉默片刻,道:“为了你的愿望,始终秉持你的内心,但凡你遇事的时候,便知道该怎么做了。等你做得好了,贫道自可将你收入道门。”

“多谢方丈,小人明白了。方丈,明日之时,还请白马院多多留意。”

“什么意思?”

于是保忠将李彦思他们几个党项头人的打算和盘托出,末了道:“他们让我仁多家出十个人,我没答应。”

赵然鼓励道:“你做得对,事情若是闹大到不可收拾,不知会出多少人命,不知会有多少无辜家庭遭受不幸。这件事我知道了,好好带着族人做正事,用勤劳的双手换来的财物,才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否则必遭天谴。”

第二天大早上,白马院门外再次被党项人围住了,这一次来的党项人,比往日还要多。眼看喧哗至此,阖院道士都很紧张,前后大门处的明军岗位各自加了一倍,刀出鞘、弓上弦,一副如临大敌的肃杀氛围。

不多时,客堂李知客来报,说是李彦思、则珲、强雄三人求见方丈和监院。

赵然本来是打算憋党项人几日,于今日接见这几个头人的,接见之时敲打一番,然后再答允明日放赈。

但听了保忠昨夜的密报之后,他改主意了。既然党项人要闹事,便由得他们去闹,对别处的方丈如曾致礼之类,或许会感到恐惧,但对他赵然来说,这等于天赐良机。

赵然原本打算慢慢来的,用上半年一载来消磨和解决党项人的问题,但此刻嘛,他觉得时间点或许可以提前了:“吩咐下去,不见!”

“是。那就还是照前两日所说,方丈和监院都不在?”

“不,你就直接告诉他,贫道和袁监院今日不想见他们。嗯,态度蛮横一点。”

“明白了。”

听说赵方丈和袁监院“不想见”,而且白马院道士们传话之时语气极为轻蔑,李彦思顿时大怒,向左右道:“看来,这位赵方丈是觉得这个年过得太平静了,没甚意味,那我就成全他!”

强雄问:“大祖儒,那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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