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山门上挂着的牌匾依旧写的是“迦蓝寺别院”,但实际上,迦蓝寺的所有僧人都全部搬迁过来了,黑圣山只剩一座空空如也的寺庙,留了两个老人看守而已。
乌兰大师引着众人来到天王殿前,这里已有十多名僧人等候,各自穿着齐齐整整的法衣,中间簇拥着的是一位头戴五戒冠、身披大红袈裟、手拄禅杖的老和尚。
这幅穿戴很是正式、很是隆重,弄得赵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就见龙央、明觉、性真等僧都肃然参拜:“见过乌乘大师!”
高衙内、野利怀德也连忙整了整衣冠,上前弯腰行礼:“拜见乌乘菩萨。”
成安向赵然介绍:“这位是迦蓝寺方丈乌乘大师,三年前入的菩萨境。”
赵然是知道这位大和尚的,只是一直没见过。乌乘是乌兰的师兄,为迦蓝寺方丈,其关系就好比天马台寺的方丈龙济和住持龙央。
按照龙济和龙央的说法,乌乘大师在罗汉境巅峰徘徊了三十年,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论佛法修为,是整个西夏佛门罗汉境第一人。
因为这个评价出自同为净土宗的天马台寺方丈和住持,所以赵然怀疑有一定水分,后来还问过明觉和性真,但这两位都说迦蓝寺僧人不常在世间走动,故此不知,所以赵然也搞不清真假。
如今听成安说,这位大师是三年前入的菩萨境,按照时间推测,那么这个评价恐怕是有一定道理的。于是赵然抱拳行礼:“贫道赵致然,见过乌乘大师。怎敢劳大师在此相迎,贫道不胜惶恐。”
第三十二章 乌乘大师
乌乘大师合十道:“听闻赵道长前来敝寺,老衲自是要出来迎迓的,道长不必客气。道长是成东家的好友,那就是敝寺的贵客,吃水不忘挖井人,我迦蓝寺上下同感成东家大德,无以为报,只好在这些小事上尽一点心意。”
成安向赵然道:“若非乌乘大师竭力相护,我怕是此刻已在天龙院中了。”
赵然忙问其因,成安解释:“金针堂原本是要拿了我去拷问的,乌乘大师说动了森罗大师,森罗大师出面,金针堂便一直没有动手。”
一旁的龙央怕赵然不懂,进一步解释:“森罗大师是天龙院红莲堂首座,四年前因一场劫难,以致境界跌落,修为上难以存进。其后求到迦蓝寺,乌乘大师亲自出手,助其改修功法,才得以重回菩萨境,故此对乌乘大师十分感激。”
四年前,森罗首座在处决端木春明时,被端木春明发出来的九阶神符——虚实洞天幻真符打成重伤,这段往事赵然便是亲历者,后来和明觉、性真谈及之时,那两位都说森罗大师怕是境界难保,没想到是乌乘大师出手相救,更因此而请出森罗,保下了成安。当真是一饮一啄,莫非前缘。
成安被天龙院监控一事算是正式挑明了,明觉躲闪着赵然看过来的目光,性真则笑了笑,赞了两句乌乘大师功德无量。
赵然于是再次向乌乘表示了感谢。
乌乘谦逊道:“成东家与我佛有缘,不仅老衲,曲空寺智诚方丈也为他颇出了些力的,如天马台寺龙济、龙央两位师弟也在其中多番奔走,非是老衲一人之功。包括明觉、性真,其实也助益良多。这就是成东家的佛缘,遇到难处,佛祖都会护佑着他。”
众人一起入内,乌乘亲自为赵然介绍一处处殿宇,最后又看了天马药业建在这里的制药作坊。天马药业如今已经开发出三种适合普通人服用的灵药,翠鸣山庄上的制药作坊主制壮神丹和火毒丸,白圣山庄这里则主制虚寒散,对肠胃不适有极佳的疗效。
虚寒散的炼制,所需药材较为普通,炼制方法也比壮神丹和火毒丸要简单,故此产量大、价格也便宜得多,赵然当场拍板,定下了每月十瓶三百粒的量,每粒付银二两。
在白圣山庄待到晚间时分,用过迦蓝寺特意准备的素斋之后,赵然才返回兴庆官驿。
临别之际,赵然再次向乌乘的亲自接待表示感谢,乌乘笑道:“赵道长这几日若是有暇,还请多来敝寺走动走动,也不须再如此客套。说起来,老衲修为上能够破境,难道就没有成东家之功么?赵道长这般多礼客套,老衲是不是每次见成东家都要感谢一番呢?”
这话说得有点拗口,赵然听得也有点惶恐,不敢细用的“唯九”号牌,不显山不露水,能够竞价便好。但赵然对雪莲并无兴致,他对接下来的双峰驼、井池盐等等也不感兴趣。倒是骨勒卜浑出手买了八百只羊。
直到第十九号拍品出现,赵然才举牌。
第三十三章 拍品
梁兴夏指着台下、楼上的近百名买家问:“五十头临洮乳牛,一千一百两,还有没有加价的?还有没有?”
台下又有人举牌,梁兴夏当即道:“一千一百五十两,还有没有?”
赵然再次举牌。
“一千二百两!”梁兴夏喊道:“还有没有?一次!两次!”
“嘭!”的一声,梁兴夏明显加快了这次竞价的节奏,当即落槌:“成交!”
赵然比较满意,每头乳牛合二十四两,成交之后再付五十两,让牛的主人将牛从临洮送至白河,就可以接货了。姑且不论价格是高是低,能够买到,本身就是赵然此行的一大功绩!
之后的拍卖竞价中,赵然又出手买了六百只羊。
红原应该怎么发展,赵然已经对此有过一些考虑,这里有大片大片宽阔的草甸,可谓水草丰美,发展畜牧业是得天独厚的。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三部民众中,就有一半在放牛养羊蓄马,只是被持续八年的白马山大战所破坏,如今称得上“民不聊生”。
白马山大战已经过去快要四年了,可红原的状况依旧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变,战前遍布草原的牛羊无影无踪,部民们依旧躲在山中,结寨自保。
赵然不太明白究竟为何没有恢复,也不知道白马院方丈曾致礼和监院袁灏如何处置政务,但却不妨碍他先在这里拍下一批牛羊,待正式履任之后再详细寻究其因吧。
拍卖进展得很快,前面的二十二批拍品竞价结束之后,半场完结,首席拍卖师梁兴夏便下台了——他只拍价值高的大宗拍品,下半场的杂货和低值拍品将由其他拍卖师负责。
梁兴夏回到包厢之中,又是一番热闹,对于成功竞购的赵然和骨勒卜浑表示祝贺等等。喧闹之中,成安又向赵然掌中塞了张纸条,赵然不动声色间收了。
下半场的拍卖很快重新开始了,大多都是些总价值在二百两以下的东西,又或者是梁兴夏不愿沾手的货物。
比如大宛来的三匹好马,拍出去一百六十两银子,出手的自然是赵然。按照和天龙院达成的协议,他每年可以在金波拍卖行竞拍一百头牛和十匹马,这三匹大宛良驹品相如此之好,价格如此之低,当然不能放过,回到大明至少翻一番!
又比如楼兰的一副牙雕,拍出去八十两银子——赵然对此类货品不感兴趣,故此不为所动。
又比如萨菲的十件精美壁毯,只拍出去一百二十两银子,赵然看见那个留着长胡子的货主满脸沮丧……
这些货物都是现场展示的,其中令赵然心动的还有三十匹青塘马,张居正也看得眼馋不已,奈何天龙院不允许他购买那么多马匹,马的主人又不愿意拆开散卖,赵然只得遗憾作罢。
轮到第三十六号拍品的时候,货主用一根绳子串着十个奴隶登台展示,七男三女。货主介绍,这些奴隶是费听家某位贵人的家奴,共有六十三个,全是青壮年,在这位贵人的牧场中干了十年活,都是放牧的好手。在这些奴隶的操持下,这位贵人的大牧场如何如何兴旺、收成如何如何好,令其身家如何如何丰厚云云。只不过贵人因为立了大功,得了新的封地,要迁往远处,所以打算将这些奴隶一次性都发卖了,故此给出很低的价格,希望大家能够多多照顾这桩生意。
台上的拍卖师接过话去,他表示,这批奴隶都是明人,共有四十三男、二十女,年岁自十六到三十八之间,在台上展示的,是随机抽取的货样,并无以好掩次之举。
赵然凝目打量着这批明人奴隶,一个个肌肤黝黑透黄,脸上尽是风霜之色,眼神略显呆滞,透着一股麻木、无奈的凄凉。
赵然轻轻叹了口气,四年前没有办法带你们走,如今可以让你们回家了……
成安在旁小声道:“这批奴隶,都是十年前自白马山附近抓来的。”
赵然点点头,十年前夏军打破白马山大阵,不知抓走了多少大明的百姓,算一算年岁,这批明人当日最小的只有八岁,大的也不到三十,至于年岁更长的,想必都已经化作一抔黄土了吧……
张居正额上青筋暴起,目光直勾勾盯着台上,双手攥拳,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六十三名奴隶,起拍底价二百五十两,平均每人四两左右,价格当真不高,比牛马差远了,看得出的确是那位费听家的贵人急于脱手。
当即便有人举牌竞价,一次举牌加价十两,价格自二百五十两一路攀升至三百六十两,其中尤以那位极西之地萨菲来的商人报价最为踊跃。
当萨菲商人将价格喊到四百二十两时,台下再也无人报价,这个价格已经基本接近兴庆府明人奴隶的市场价格了,大批量吃进的话并不合算。萨菲商人脸上露出笑容,捋着胡须望向台上,频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