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星居士一边将绸布四个角重新合拢,扎上结扣,一边道:“这一去就是七八天,算了一下,怕不够吃,今早又去林子里摘了几个果子。”
龙卿欵无语,等景星居士收拾妥当,将大包裹系到肩上,怀中抱着授箓大比的《公告w和《大纲w,这才双双出门。
没办法,作为苦瘪的散修,哪怕是修为到了黄冠境,能够拥有储物法器的也不多,两人这一路只能扛着行李去君山了。
从这一点来说,能入馆阁修行,的确是赵然的福气。赵然除了从宝瓶寺顺回来的那枚储物扳指,身上还有两个储物法器,一个是入羽士境时,东方礼赠送的,一个是入黄冠境时,老师江腾鹤给的。两件储物法器,一个装了药材,一个装了金银,都被他扔到储物扳指中去了。
从羊草山到君山,直线距离一百六十多里地,路上要翻越大大小小数十座山峦,两口子虽说翻山无碍,但要赶到君山,至少也要一天时间。
更何况小两口都很宅,平日里甚少出门,景星居士一路贪看风景,龙卿欵便只得陪着,脚程就更慢了。白天时一路游山玩水,晚上找个背雨之处升起篝火,打点野味烤了下饭,心情很是不错。吃完晚饭,背靠背坐在篝火边,按照《大纲w的例题,各自模仿着出点相类的题目,难为一下对方,倒也颇得其中乐趣。
临授箓大比前一天,两口子终于赶到了君山庙,就见庙门前多了一处竹竿搭起来的简易牌坊。
丈许高的牌坊竹梁上挑着个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各位道友参加龙安府修士授箓大比”。
牌坊下是张桌子,一位火工居士穿扮的少年坐在桌子后面,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他旁边还立着块木牌,上书“报名处”三个大字。
龙卿欸一看,这不是当日来状告那两个上三阁的贼道时,堂上作记录的少年么?叫什么来着,好像当时赵行走一直叫他“凤和”,也不知姓什么。
两口子上前打了招呼:“这位,呵呵,嗯,凤和小兄弟,是我们来了,还记得么?参加授箓大比是在这里报名?”
曲凤和一见这二位就笑了,起身抱拳稽首,施了个礼:“见过二位仙师,叫我小曲就好,正是在我这里登记报名。”
说着坐下来就提笔记录:“龙卿欸,男修,来自羊草山,黄冠境;景星居士,女修,来自景星岩……”
记完后从桌子上取过一张写满字的纸,道:“关于大比的事情,这张注意事项上都有写明,二位可要仔细一些,莫误了事。对了,二位到得稍晚了些,来参加授箓大比的仙师太多,如今云水堂中已经住满了——敝庙小了些,住不下那么多仙师,抱歉得紧。二位仙师可以去村里人家借住,每人每天三百文到五百文不等,看农舍的条件优劣,若有收费高于五百文的,二位仙师可以来我这里投诉……请二位每人交五两银子,是比试资料费和评审阅卷费,多谢。”
龙卿欸晕晕乎乎掏出十两银子递过去,曲凤和“唰”的撕下张收条交给他,又道:“二位若是不愿住在农舍,也可到君山脚下自行露宿,但我家赵行走说了,切切不可乱扔杂物、乱砍树木,违者重罚。”
办好了报名手续,两口子便向一旁的村子走去,在荒野中露宿了两个晚上,他们现在都想睡在床上了。
景星居士回头看了眼牌坊下的曲凤和,道:“这位曲小哥真是个伶俐人。”
龙卿欸点头:“强将手下无弱兵,赵行走带在身边的人,能差到哪儿去?”
来的修士很不少,一部分去君山脚下露宿了,但还有一大半选择了借宿村户。两口子一连问了好几家,才遇到有房间的,于是住了进去,却是一个屋子两张床。
两口子虽然号称“两口子”,但实际上并未真正双修,两人约好的,须得结丹之后才双宿双飞,所以景星居士见是同室而居便有点犹豫,龙卿欵却忍不住心头窃喜,也不还价,忙不迭摸出二两银子塞过去,说好住两天,值当是每人每天四白多文。
这个房价可相当高了,但既然身为修士,一、二两银子真不太当回事,何况能与景星同住一屋,再高的价格他龙卿欵也愿意接受!
安顿下来后,两口子出了门,就在村子里闲逛,听着鸡鸣犬吠,看着袅袅炊烟,给砍柴的老人让路,扶摔倒的幼童起身,感受着这股子浓浓的生活气息,不由都是一阵恍惚:这样的日子,也不知多久没过了……
修士的穿扮,自是与农户迥然有异,两口子闲逛了一圈,便遇到不少修士,相互间点个头、抱个拳,然后错身而过,一切就这么简简单单……
行到村口处,就见远处田埂边的一块石板上,坐着个富态的员外,圆圆的脸上眯缝着两只小眼睛,正拿着根树枝在泥土上划来划去,口中还念念有词。
两口子眼前一亮,这不是郭大法师吗?两口子属于散修界中宅修的典型,一年到头窝在羊草山过自己的小日子,别看修行界那么小,他二位相熟的却不多,这位算是少有的熟人。
这位大法师修为很高,到了金丹生神识的地步,只是对斗法一道没什么兴趣,也不肯花工夫钻研,战斗力很渣。
这位郭大法师名植炜,两口子是在六年前那次授箓大比时和他相识的,那时候他是金丹法师,却在斗法时败在了一名黄冠修士的手上,然后便愤然表示再也不来参比了,三年前那次果然就没有来。
郭植炜两年前金丹生了神识,入了大法师境,两口子还去他洞府上恭贺过,略表过心意,当时他依旧表示不再参加授箓大比,却没想到这次食言而肥,还是来了。
“郭前辈,您也来了!”龙卿欸忙上前打招呼,景星也上前行了个礼:“能见到前辈,真是太好了!”
第九十七章 君山日落
郭植炜见是这两位,有些尴尬,又有些无奈,干笑道:“原来是贤伉俪,呵呵……没办法,我正琢磨一味灵丹的炼法,但需要很多符法的门道在里边,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只能来应试,倒让贤伉俪见笑了。”
龙卿欸诚恳道:“这是好事啊,没有箓职,很多事情都没法做,以您的修为,这次大比应是能过的了。”
郭植炜叹道:“我自家修为自家知晓,若是还按往次大比的方式,这次肯定不会来参加的,来了也是丢人。上个月收到赵行走发的授箓大比公告后,这才动了心思,看完大纲后,有了几分兴趣,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龙卿欸道:“的确,今次大比不须斗法了,正合郭前辈所长,预祝郭前辈名列前矛。”
郭植炜笑着道了谢,习惯使然,立马便将两口子招呼到身边,指着刚才在泥地上用树枝计算的一道题:“大纲上关于数量关系的例题,就是水池灌水的题目,贤伉俪想必是研究过的?”
龙卿欸一听是讨论试题,立刻就来了精神,应声道:“其实这题非常简单,百斤减三十斤,就是每个时辰的入水量……”
郭植炜道:“不错,但此题仅为样题,我恐赵行走不会让人那么轻易过关,因此设想了一些变化。贤伉俪请看,若在池子旁加一个汞池,以池水互换,求何时能将金汞全部换出……”
当下,三人围着泥地开始讨论起来……
正讨论热烈之际,就见一群修士喊叫着从村里冲了出来,当先一个身着白衣,面相极为俊朗,玲琅玉佩,打扮不俗,却神情狼狈,后面五六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一边追一边喊:“别跑!站住!”
逃跑的白衣修士几个起落间便冲到龙卿欸三人身边,还待继续逃蹿,却被景星踢了块石头过去,正中脚踝处,白衣修士“哎哟”一声,当即跌了个狗啃泥!
后边那群修士转眼即至,将他围了起来。其中一个老头还没忘了冲景星点头致意:“多谢景星道友仗义援手!”
景星微微低头,颌首回礼。这老头也是少数几个与龙卿欵和景星认识,是空空门的掌门。
白衣修士眼见跑不脱,只得站起来,向四周团团一揖,口中分辨:“诸位,诸位,此地乃今次授箓大比之所在,诸位莫要动粗,有话好好说!这实在是不关我的事啊……”
一个年轻修士指着他鼻子愤愤道:“白庚,若非赵行走下了禁令,不许在村舍中斗法,早就将你打成灰灰了!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回去下聘,把我家妹子明媒正娶了,要么打你个半残,让你躺三个月起不了身!”
白庚听罢,立刻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道:“先说好别打脸啊!”
这是宁愿挨打也不愿娶亲啊!空空门人中立刻飞奔出来一位女修,捂着脸大哭着冲了出去,余下的空空门人都一阵怒骂,各自上前踹了白庚几脚,口中纷纷怒骂:“负心汉子!薄幸郎!”踹完又乌泱泱一窝蜂跑去追那女修了。
白庚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望着远去的空空门人摇摇头,然后从怀中摸出个铜镜来,捏着柄小木梳整理发髻,整理完后,又取出一方锦帕擦拭脸上的污痕。
正在擦拭中,空空门那位老掌门又绕了回来,一巴掌拍在白庚头上,将他刚梳理好的发髻重新拍散,口中喝道:“白小子,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碰过我闺女?”
白庚喊冤:“蒋掌门,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这个真不是我的过失啊,我跟你家女儿连手都没碰过啊,统共就说过三句话,蒋大公子来问我的时候,我都告诉过他了。”
“哪三句话?”
白庚无奈道:“第一句,在下正是白庚,姑娘何事?第二句,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姑娘听说过我?姑娘贵姓?第三句,在下还有事,容后再谈。”
“就这三句?”蒋掌门将信将疑。
白庚道:“蒋掌门,不信你回去问蒋小姐,多一个字小可天打五雷轰啊!”
蒋掌门跺了跺脚,气道:“这个孽障!”撒开脚丫子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