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僧向明觉道:“看吧,我早说了,假的,明五不知怎么回事,闹了这么个大笑话。”
另一僧笑道:“明觉,你不是说首座有分神术么?神游天外,却也没去明国啊。”
性真喝道:“行了,都别说了,安心做事吧。我先去记档,有我的文书帮我留意一下。”说罢,将手中明五上报的文书盖了个“已讫惠存”的印章,然后去往档头处封存。
档头僧接过文书,翻看一遍,转头喊道:“觉如,明国,明五档!”将文书放在托盘中,指尖轻挥,盘子转入档案库房之中。
档头转过来向性真笑道:“性真师兄,听说虚谷大师明日就要入座西堂了,恭喜师兄荣升西堂衣钵!”
一般在寺庙中,衣钵就是方丈、住持的身边人,不仅负责记室,往往还是方丈、住持的关门弟子,所谓“得传衣钵”就是这个意思reads;。天龙院不存在师门传承,衣钵仅仅是个职司,专门负责高僧大德的文书记室工作,但因为天龙院是整个夏国佛门最高事务机构,性真将要担任的西堂衣钵在成色上是极佳的,将来成就可期,手中没权胜似有权,所以档头僧很是羡慕,趁机恭维两句。
性真笑着打趣了两句,然后自回执事房继续做事不提。
……
长宁谷,曲流亭。
时至深夜,赵然等人枯坐亭中等候,修炼的修炼,入静的入静,各自无话。
忽见一道白光自古外飞来,众人立时警醒,都纷纷看了过来。东方敬伸手一抄,将其抓住,置于额上,须臾,缓缓向众人道:“玉皇阁已出动三位天师、七位大炼师,明日抵达长宁谷设伏,力争一举活捉妖僧深秀。”
一听这话,赵然不禁心潮澎湃,暗道这回有好戏看了。
蓉娘忍不住问:“玉皇阁也不过就是三位天师吧,这次全都来?东方,你父亲也来么?”
东方敬点头:“家父要亲来主持。深秀是天龙院金针堂首座,若是能将之擒获,对我道门意义极其重大。除了拷问佛门机密事务外,还能将金针堂潜入大明的密探网一举破除!因此,不仅是家父,庐山简寂观还要来一位大真人,到时他将在长宁谷外等候,若事有不谐,这位大真人将亲自出手。这回算是布下天罗地网,妖僧深秀在劫难逃!”
顿了顿,东方敬又道:“这位大真人将于明日赶到,为隐藏行迹,他会在长宁谷南口外的马头镇等候,父亲让我们这边出一个人,去迎接大真人,并向大真人详细说明事由……去了以后就留在大真人身边,听从大真人吩咐……”
说着,东方敬环视诸人,目光挨个扫过,缓缓问道:“你们几个,谁愿意去?”
第七十一章 东方敬的排查法
ps: 感谢登娃娃爸、香蕉产地的打赏,感谢追忆似水年华、sk0716、kofkyo、ne—zit、火星人叔叔、rosel、frankfang的月票鼓励。
“谁愿意去迎接大真人?”
东方敬又抛出一个颇具诱惑力的提议。能够见识到真人天师和菩萨级的大修士斗法,本就是极其难得的机缘,很多低阶修士也许修炼一生都难以遇到,只要心思机敏,或许就能领悟到很多自己平时无法理解的要义,甚至对于将来突破瓶颈都大有好处。
同样,道门那么多修士,有几个能得到和大真人说话的机会?只要讨了大真人的欢心,随便透露点修行心得、随便指点一两招神通道术,那也是一生受用不尽的福分。
就连赵然都开始为难起来,拼命转动脑筋,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一时间,曲流亭中鸦雀无声。
蓉娘头一个吱声,她撇着嘴满脸不屑的嘀咕:“你们爱谁去谁去,本姑娘是不去的。”
东方敬一笑,望向其他人。他目光首先在赵然身上停住,眼带询问。
%∑
赵然犹豫片刻,看了看张致空、孟言真和屠夫,于是道:“东方师兄说了算,您让我去,我就去,您让我留下帮忙,我就留下。”这话回答的很滑头,实际上是他过去多年形成的惯性思维。
初到一个群体中,资历和修为又在最低层,切记时刻保持低调,不要去争抢蛋糕,要尽量把机会让给别人,否则以后很难和群体中的他人相处。既然留下或者离开都有好处。那干脆摆出礼让的姿态来,将选择权交给“领导”,“领导”满意了,觉得你识大体,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反而会心生好感。
东方敬点了点头。又看向旁人,孟言真不耐烦道:“照我说,东方你直接定一个吧,让谁去谁就去,左右都有好处,也没人不乐意。”
东方敬微笑道:“还是要看诸位自己的意愿。”
屠夫插话道:“我留下吧,这场盛事很难再遇到了,我想留下来凑凑热闹。再说我这样的大老粗,也做不好伺候大真人的事。惹得大真人不痛快,反而不美。”
东方敬又点了点头,再看向张致空。
张致空轻声道:“师兄,便由我去吧。我在黄冠境已停滞三年,至今未能破境,修行上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若能得大真人指教一二,或许能有所心得。”
东方敬再次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望着天空发呆。
曲流亭中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崖壁上飞瀑溅落之声在耳中回荡,却让人感觉这片山谷更加空寂。
也不知隔了多久,赵然由最初的茫然不觉开始感到气氛压抑,一股说不出来的窒息感在亭中逐渐蔓延开来,让他呼吸不畅,忍不住长长喘了一口气。
忽听东方敬幽幽道:“前年深秋。龙安府西真武宫监院张云兆,被佛门妖僧刺于谷阳县西北松风岭,这是震惊天下道门的一桩大案。不过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只需将凶徒缉拿归案就是了。此案由云师叔挑头接了下来。其后终于发现佛门妖僧踪迹,当时追至此谷之中,与妖僧大战一场……”
忽听东方敬开始讲述西真武宫监院张云兆的案子,赵然不禁心头一凛,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蓉娘。蓉娘之前已经听赵然讲过这个故事,因此也看了过来,眼中满是好奇。
“……只不过意外的是,妖僧并非一个,而是有三人,且都在比丘境之上,云师叔当时不敌,身负重伤而走。其后,祖师伯亲自主持围剿妖僧事宜,可惜最终还是让妖僧逃走了……”
顿了顿,东方敬续道:“其中有两个疑点。云师叔说,妖僧修为不弱且人多,他敌不过很正常,但奇怪的是妖僧对他的追摄路径非常熟悉,在他前行的路途中设伏,拿捏得极为精准。不仅如此,这三个妖僧对云师叔的道术似乎极为熟悉,云师叔斗法之时每每受到敌人的先发克制,否则他绝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势。这是其一……”
“……其二,祖师伯调动人手围困长宁谷,自信已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可妖僧还是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至今没有查出原因……”
赵然是第一次详细的了解到当日围捕刺客的具体情形,是以听得十分入神,此事与他关系重大,不由他不关心。只是听到这里以后,他已经很清楚地听出了东方敬话里的意思——道门有内奸!
东方敬仰望天际,叹了口气道:“我记得当时父亲听闻之后,一掌下去,将他最钟爱的黄梨铁木书案拍成了一堆碎末……张师弟,你还记得么?”
张致空微笑道:“大长老为人和蔼可亲,我入玉皇阁那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东方敬道:“自从入天师境后,虚实合一、身无尘垢、念头通明、道心稳定,我记忆中父亲从未发过脾气,除了这一次。”
张致空转头望向飞瀑,怔怔不语。
东方敬道:“其后,玉皇阁暗中调查此中缘由,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去年秋天,我回了趟玉皇阁,父亲跟我说,希望由我来查办,我应下了此事。可是翻阅卷宗后,我毫无头绪,于是来到长宁谷,搜遍了每一个角落,仍旧一无所获。有一天我忽然想,既然查不出来谁是内奸,为何不想办法让这个人自己跳出来呢?再次回到玉皇阁后,我进了典造录籍房,花了三天时间,将所有可疑的修士名录整理出来,哪怕只有一丝牵扯之人,也毫不遗漏,足足整理出七百多个名字……”
说到这里,东方敬向赵然笑道:“其实这个笨办法还是从赵师弟处偷师的,我听裴师弟说,你们查案的时候,搞过一次大排查,效果很好,正是用了这个法子,才令左云风师徒伏罪。”
赵然点头:“师兄有心了。”
东方敬道:“从去年十一月起,我开始按照名录上的人名发送飞符,邀请大伙儿到长宁谷来协助查案,好在诸位都给我东方这个面子,至今没有一人失约不来,让我能够一个一个查下去。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四十三次了,我东方也在长宁谷中蹲守了五个多月,从未离开,这几个月还真是寂寞啊……”
蓉娘沉着脸道:“东方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本姑娘有嫌疑,所以把我叫到这里?”
东方敬摇头:“蓉娘,我东方对不住你,将你哄到长宁谷来,但绝不是怀疑你,将你唤来,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信谁……一次一次的查下来,我的疑心一次次加重,对身边的所有朋友都变得不敢确认,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拟的这份名单是不是还有遗漏……我找不到帮手,害怕自己发现内奸的时候,四面都是敌人。”
蓉娘脸色稍霁:“那你早跟我说啊,我肯定帮你。”想了想又向东方敬道:“东方,赵……他肯定不是刺客,在你讲这件事之前,他已经跟我说起过张云兆被刺的事了,他是这件案子的受害者!”
东方敬向赵然道:“赵师弟,我查过你,前年你在谷阳县革新青苗钱弊政,其后张监院被刺,你遭受无极院打压,按理你和此案应当无关。但你曾去过白马山,并且失陷于夏境,我问过裴中泽,你们二人是一起逃回来的……但,在裴中泽遇到你之前,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