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片刻,赵然感慨道:“老罗,你这园子当真是个风水宝地,占尽了乌塘的福泽,你老罗家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托赵方主的福。”
“此地聚天地灵气,委实是个修行的妙处,难怪当日那只狸鼠精看上了你这里。对了老罗,你知道长虫山么?”
“长虫山?”罗乡宦捋着长须思量片刻,问道:“是羊房驿旁的长虫山?”
“不错,看来老罗你是有所耳闻的。”赵然诡异一笑,又道:“知道长虫山有妖怪的事情么?”
“似乎传言中说,长虫山有妖,但却无人见过,想必是村妇妄言而已。若是真有妖怪,道门怎会放任不管?”
赵然手指轻招,示意罗乡宦附耳过来:“老罗,贫道与你投缘,今日跟你说桩秘辛,你可千万别传出去。你也知道,贫道如今是无极院方堂方主,专司缉拿妖邪一事。前不久贫道去了趟长虫山,你猜怎地?山上当真有妖怪,此为贫道亲眼所见!”
罗乡宦一怔:“赵方主不是开玩笑?”
赵然指天发誓:“此事千真万确,贫道若有一字虚言,天打五雷轰,此誓道祖为证!”
道门中人以道祖发誓,这是极重的誓言了,不由罗乡宦不信,于是骇然道:“当真有妖?为何道门不去降拿?”
赵然叹道:“那妖怪是五色锦鸡所化,已开了灵智,道门谓之灵妖,非大炼师以上修行者不可力敌。你也知道,如今白马山战事正酣,我道门英才都在忙于和佛门妖僧作战,哪里有工夫顾及这些,只有等白马山战事结束,才有余力回过头来铲除妖魔。不过这灵妖还算知晓好歹,与我道门有约,只以长虫山为修行之地,暂时不为害人间。”
罗乡宦舒了口气:“那还好,那还好……”
赵然又道:“但那灵妖也有个条件,长虫山灵气不足,对其修炼有碍,它要我道门允诺,尽量择一福地迁居……”
赵然说到这里,脸上笑容愈发诡异,罗乡宦变色道:“赵方主,你不会……”
赵然冲四周打量一圈,点头赞道:“此处当真是福地!老罗,咱们谈谈迁居的事情吧。你说若是贫道将此地报知华云馆,唔,你知道华云馆么?那是我道门隐秘之地……知道?老罗,你消息够灵通的嘛……你说那五色锦鸡会不会迁来这里?我觉得十有八九可成……放心老罗,我道门会给你另行择地迁居的,不让你吃亏就是。”
罗乡宦一脸苦涩,喃喃道:“赵方主,你怎能如此……咱们是有交情的……”
赵然叹道:“交情归交情,公事归公事,只要那灵妖有了福地修炼,便答允替我道门效劳,你说这是多大的助力?灵妖啊,那可是堪比大炼师一级的修为!”
罗乡宦满脸不甘,哭丧着脸说不出话来。赵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罗,别这么一副难受的模样,放心,贫道和你有交情,断然不叫你吃亏的!那灵妖现在居于长虫山后山,那座山很大,到时候贫道竭尽全力替你游说,将整座后山都划给你……放心,山上没有多少人烟,不会有人跟你争的。对了,山中的毒虫野兽虽多,但贫道会考虑此事,请五色大师离山前尽量铲除,你安安稳稳搬过去就是了。”
赵然越说,罗乡宦越是心惊肉跳。赵然说完,转身就走:“好了,贫道先走了,你有空多想想还有什么要求没有,尽管提出来,贫道去替你争取。”
眼见赵然要走,罗乡宦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赵然,叫道:“赵方主……”
赵然回身,佯装不解,罗乡宦绷不住了,哀求道:“赵方主有什么事要罗某做的,且请说来,罗某尽力而为就是,这乌塘是罗某准备传家的基业,只求方主保全……”(未完待续,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三十七章 关键在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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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无极院,赵然被宋致元传到监院舍相见,宋致元递给赵然一封信,赵然一看,却是西真武宫监院张云兆亲笔所书,专门写给宋致元和赵然两人的密信。信中说,他已经向玄元观监院李云河申请调拨粮食三千石,同时通过私人关系,向湖北方面购入粮食两千石,总计五千石粮食将由涪江北上,粮船在江油下卸,请谷阳县组织夫役,前往做好接粮的准备。
张云兆在信中说,他还在想办法继续购粮,但目前为之,恐怕到十月份之前,谷阳县只能依靠这些粮食平稳粮价,他知道这个任务很艰巨,但希望谷阳县上下合力,同舟共济以度难关。
五千石粮食听上去不少,但谷阳县乃是上县,又大面积受灾,近三万农户分吃五千石粮食,就算是再省着吃,恐怕连年关都熬不过去。故此宋致元感到很是失望,向赵然道:“看来张监院已经尽力了,你我不能奢望更多。而且你也看了信中所说,虽然是五千石,可第一批粮食最早也得五天后才能抵达,而且只有一千石,剩下的四千石还得多等十来天才能陆续运到江油。如此一来,恐怕今年的灾荒难过……”
粮食确实少了一些,难怪宋致元有些灰心,赵然看宋致元说话的语气神态,隐隐感到有些不妙。果然,宋致元叹了口气,向赵然道:“不如将你那慈善金放贷一事暂时缓缓?由我出面,重新召集全县各家大户,请他们开仓售粮?”
如果说西真武宫监院张云兆是赵然插手青苗钱改革的总后台。那么无极院监院宋致元就是赵然在谷阳县的大靠山,如果宋致元都打了退堂鼓,无疑对赵然来说是极其严重一次打击。赵然当即道:“监院,此议万万不可啊!”
宋致元迟疑道:“我知你在慈善金一事上下了血本……你看这样可好?亏空的数目,院里替你弥补一半?”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在慈善金上亏得再多,也绝不在乎。可如果此时退缩,十年内谷阳县再无改革青苗钱的可能,不仅是青苗钱,今后遇到任何事,道院和县衙在面对这帮劣绅时,都将失去压制的底气,整个谷阳县都将任其为所欲为!此诚为‘改革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真意啊!”
“改革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宋致元闻听此言。有些动容。
赵然继续给宋致元鼓气,道:“再者,此事乃张监院一力推动,张监院对谷阳县寄予了多大的期望?监院你若是此刻退缩,在张监院心里,将会造成何等影响?监院须得三思啊!”
宋致元沉吟片刻,叹道:“是我想差了……然则眼前难关如何度过?昨日米价每斗已至百二十文,全县人心惶惶。我怕将有不稳之事。”说完起身在房内踱了数巡,发狠道:“早知今日。当时便应当赞同你的建议,行霹雳手段,将这帮狗杀才好好整治一番!囤积居奇,哼哼,朝廷虽无此法,但依照本朝旧例。狠狠杀上几个也无不可!”
赵然皱眉道:“孔县尊虽然与我等立场一致,但想要让他出头狠狠整治,恐怕很难。我之前去了县衙,便为商议此事,孔县尊只应允挑出几户软脚虾料理一番。再想更深一步,便死活不允了。金县尉那边我也谈过,他比孔县尊还要不堪,好说歹说,只拣了一户出来,准备罗织些罪名。不过也难怪,自古官绅一体,咱们能够把县衙拉过来,已经不易了,不可抱以太大期望。”
其实赵然很想调动道门方堂巡察出动,给这些顽固的劣绅们挨个栽赃,以宣扬邪教之名直接查抄。但这个想法只能想想而已,如果真要这么做了,便等于打破了道门和朝廷各司其职分治天下的传统,此风一开,后续影响将极为恶劣,必然会动摇国本。因此,无论赵然也好,宋致元也罢,甚至张云兆、李云河等更高层次的人物,都绝不会选择这条路。
见宋致元使劲拍着脑门,焦虑之情尽显,赵然便不好再绷着了,干脆将他的应对之道全盘托了出来:“监院不必太过烦恼,我已有了应对之法。”
“哦?说来听听?”
“粮价飞涨并非无粮可售,乃是大户们囤积居奇,减少粮铺售卖所致,再加上今年的大旱,故此人心惶惶,争相竞购,以致粮价再涨。而粮价高涨,则刺激了大户们继续囤积的愿望,从而进一步减少售粮。如此,则形成恶性循环。我以为,其中的关窍在于人心,百姓之心在于担忧无粮,大户之心在于期盼粮价更高。想要平抑粮价,便须从人心入手。一则使百姓相信,我谷阳县粮食是足够的,任何时候购买都可以,不必此时抢购;二则使大户相信,他们囤积那么多粮食并没有什么大用,不仅无用,而且会引来杀身之祸。”
理了理思路,赵然续道:“想要平复人心,关键在于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源源不断的粮食正在运入谷阳,只要百姓们相信粮食足够,便自然不会再以高价抢购,而大户们囤积的决心便会动摇。”
宋致元疑惑道:“可我们最多只有五千石粮食……”
赵然斩钉截铁道:“没有人知道我们只有五千石粮食!”
“你是说……”
“白天进粮,夜晚出粮!”
“那粮仓的虚实,别人一看便知。”
“上为粮食,下为泥土,鱼目混珠!”
宋致元细思片刻,渐渐转忧为喜:“此计甚妙,似乎可行!”
赵然撇撇嘴,这是老套路了,专为时空穿越者准备,若是多来几次,保准穿帮。
有了办法,宋致元马上催促赵然去办,同时修书西真武宫,请张监院配合,万万不可将粮食的数目泄露出去。他还提醒赵然,一定要选可信之人,万万不可泄密,连县衙那边都不能透露一星半点。
赵然当然有自己的一套人马来操作这件事情,他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让金记米铺运作这件事,其中的各种细节早都制定妥当。
九月十五中秋佳节,无极山下出现了一长串延绵半里的车队,一车一车粮食自江油县运了过来,送入金记米铺新建的几座大粮仓中存放起来。同时,金记米铺发出通告,三日后开仓售卖,每斗售价一百文。
这个售价比谷阳县各处米铺都要低二三十文,消息一传出去,当即引起轰动,各县米铺的粮食顿时出现滞销,百姓们纷纷观望,都等着三日后金记米铺售粮。同时,市井乡村间逐渐传播开一条消息:西真武宫监院张云兆、玄元观监院李云河都在大力从外省调粮,金记米铺新到的粮食就是头一批,之后还有更多!
三天之后,金记米铺正式开始售粮,售价为每斗百文。一个上午,数百名百姓围在金记米铺周围,在县衙差役的维持下,排队购买粮食。
因为金记米铺做出了承诺——粮食管够,敞开销售,所以虽然掌柜和伙计们的动作很慢,但百姓们仍旧很有耐心的等候着。一个时辰下来,才有不到五十户百姓买到了粮食,金记米铺总计出售二十来石。
前来排队购粮的百姓越聚越多,当人数达到近千时,又有一串长长的车队满载粮食而来,夫役们将米袋送入金记米铺的粮仓之中,堆得满满都是。有几个夫役在搬卸时不小心摔落一个粮袋,粮食顿时从袋子里散溢而出,在上百人亲眼所见之下,金掌柜指挥几个伙计将粮食匆忙收拾起来,装回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