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第12节

关二在“三英局”第三场中败北,在好赌的道人居士间自有后续影响,但对无极院来说,却仍旧是该干嘛干嘛。于赵然而言,除了一夜暴富外,最直接的影响则是斋堂中用饭的时候,不需面对“行霸”的欺压,虽说这种“欺压”并不明显,但能够多吃块肉毕竟也是好事。

早饭和晚饭,关二都没有来斋堂,净房和圊房这边饭桌上一众居士们落落寡欢,反倒是菜房和水房那头,却显得相当热烈。那两房的火工居士们言笑之间甚是意气风发,谈吐无忌,嚣张得不行。除了引得净房和圊房众火工不满,连带着其他各房头都很有怨气。毕竟,因为关二的好运气在整个无极院中都很出名,斋堂中的大部分人昨夜都将赌注押在了他身上,赢家在输家面前如此张扬,没有几个输家会感到高兴的。

赵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利用白天的时间好好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又趁着日落,溜出去研究细索的妙用了。

前天在后花园中的时候,他就感到束手束脚,总是生怕被人撞见——后来也确实撞见了金、张二人,故此,他白天便去了趟槽房,花了两吊钱,和槽房的火工居士索要了一根长绳和一杆铁叉头——这两件东西太贵,给钱的时候赵然心疼得只咬后槽牙。

后花园的院墙不到一丈高,但对赵然来说却绝对不是自己徒手攀爬能翻越的。他将铁叉头系在长绳上,寻了个不易被人察觉的墙根角落处,将铁叉头甩过墙去,然后试着回收,一次、两次都没成功,连试数次,铁叉头终于卡在了外墙上的某处,拽了拽,还挺结实。

赵然拉着绳索爬上墙头,把铁叉头松开,转过来卡在院墙内的一处折角上,顺着长绳慢慢溜下了墙根。

清凉的夜风轻抚脸庞,赵然顺着弯弯曲曲的山径往后山高处行去。行了小半个时辰,爬上一处高台。这高台约亩许大小,一侧依着高耸的山壁,另一侧是数十丈的深渊。此乃无极院后山一处赏景的妙地,名唤观云台。

此处是赵然这两天旁敲侧听打探出来的所在,也是第一次前来。日头已经在西方万山尽头落了下去,红彤彤的火烧云自天边折射,将余晖洒向广袤的山谷间,站在这里眺望远山,气象万千,端的令人心旷神怡。

赵然观赏了片刻这壮丽的景色,直到夜幕笼罩,星光四起,才收敛心神,将细索取了出来。

“去!”

“疾!”

“急急如律令!”

“干你娘……”

……

“收!”

“宝贝回来!”

“走你!”

“走你大爷……”

……

“大!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小!”

“宝贝现形!”

“日……”

……

“赐予我力量吧!”

“力量!”

“力量……”

“哎哟!”

……

不多时,赵然已是满头的白毛汗,细索的妙用没能发现,自家倒是憋了一肚子火。

还在琢磨之间,忽然听见一阵大笑自身后响起:“哈哈,哈哈!你这小道……哈哈,哈哈!”

第十六章 这个夜晚真热闹

这一声大笑着实骇了赵然一跳,大晚上的,又是无人的山岗,赵然陡然间吓得汗毛直竖,呼吸不畅,差点没窒息过去。

赵然僵硬地转过身来,眼前却是一个满头花白发须的老道。老道身上穿着一件脏乱不堪的道袍,足下蹬着双软底道鞋,赵然视力超卓,一眼就看见两个油乎乎的大脚趾从道鞋的破口处露了出来,脚趾甲还塞着泥污。

这个老道赵然曾经见过,是挂单在客房云水堂的道士,赵然前些日子去于致远那里写字的时候撞到过,于致远说是湖广来的老道。赵然也就见过那么一次,这老道到了饭点也不去斋堂用饭,平日里也没见他去过何处,赵然差不多都快把他忘了,却不想在这里碰上。

既然非妖非鬼,赵然的惊惧便平息了下去,转而生出一股子怨气,大怒道:“你这老牛鼻子,好不晓事,来了也不知会一声,跑来故意吓人,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会把人吓死的!”

老道弯腰笑了一阵,连连摆手:“小道友莫怪,确是贫道的不是,哈哈,只是偶然撞见,实在忍俊不止,却非故意。勿怪勿怪!”

见对方赔礼道歉,赵然也不为己甚,况且对方境遇似乎落魄,却始终是个有度牒的正经道士,自己和人家是没法比的,便即息了怒火,只是悻悻道:“我自在此练功,又不干你的事,有何可笑?”

老道忍不住又“噗嗤”一乐,道:“呵呵,不知小道友练的却是什么法门,不如说将出来,贫道也好增长些见闻?”

赵然自家知道自家根底,当然没法说出口,只是哼哼哈哈以旁语遮掩。他倒不是生怕这老道见财起意,谋夺他的宝贝。察言观色,赵然没看出这老道有什么高人模样,就对方这股邋遢劲,状似乞丐的样子,估计也就是混吃混喝的游方道士。

道门之中专有一批这样的人,因为机缘巧合,得了正式度牒,但却没什么本事,人也极懒,仗着各地道院可以挂单的便利,于是四处游玩,白吃白喝一辈子。当日于致远说起这老道来历的时候,也是一脸鄙夷,因此赵然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只不过身怀宝物这类事情,总是不好张扬的,要是传了出去,监院让他即刻上交,你说他是交还是不交?

赵然不欲展露细索,可老道早就看了多时,因此笑道:“贫道见小道友似乎在演试宝贝,却是手上这根索子罢?可否借贫道一观?”

赵然故意打岔:“没什么宝贝,一根绳子罢了,对了,老道高姓大名?莫要再呼我道友了,我可担当不起,如今还只是寮房的火居。”

老道呵呵一笑:“贫道姓张……修道之人何必看重名分?心中有道,便是同道中人,其间并无高下之别。小道友手上拿的真是绳索?你且宽心就是,贫道走南闯北,什么好物件没见过?绝不至于贪墨了你的宝贝。”

赵然对张老道的说辞不以为然,这样的人到处都是,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绝不贪图你的财物,真要是财物价值足够高,那肯定是翻脸不认人的。不过他却心中一动,这老道既然四处游历,想必见识必定是广博的——至少比自己见多识广,要不要让他看看呢?或许真能对自己有些助益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赵然将细索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剩下一截递了过去:“张老道,咱们可说好了,看看就好,别起鬼门心思,到时候休怪我翻脸。”

张老道没理会赵然话语中的不客气,只是接过细索凝目观瞧,同时以手指轻抚了几轮。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这物件贫道也不曾见过,却不知是什么。”

赵然略略失望,旋即追问:“那究竟有何用处,老道可知?”

张老道继续摇头:“不知,不晓,不懂。这物件小道友从哪里得来?”

赵然更是失望,随口道:“捡的,这事不须哄你。”

张老道又摩挲了一番细索,始终不得要领,便也作罢,放开手后笑道:“小道友,听贫道一句劝,莫再浪费时间了,这索子不类宝物,再加上你这资质,就算是宝物,你也驱使不得,白白耽误工夫。”

赵然一阵紧张:“张老道,你会察人资质?”

张老道笑而不语,赵然急问:“你怎么看出我资质不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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