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嘻嘻哈哈进去待了片刻,又出来坐在石椅上,蓉娘斟了茶,赵然问:“大天师究竟是什么意思?”
九姑娘道:“不仅是我父亲的意思,同时也是常宇大真人的意思,更是真师堂所有真师们的意思,海上的问题闹得再大,于他们而言,其实都是癣疥之疾,是能够控制的,他们都想看看,我们这些后辈有没有能力把事情处置好。”
“这是放手了么?”
“难道不正是你希望的?”
一连几天的谈判,苏川药秉持拖延的宗旨,一点一点和陈眠竹反复扣字眼,刚开始还有效,到了后来,陈眠竹转来的意见和措辞越发强硬,他本人很无奈的向苏川药表示,这不是他的个人意愿,对此深表歉意。
苏川药予以理解。
五月初三,松江水营,三茅馆飞行法器无穷莲座缓缓降落,周克礼和凌从云下来后,入中军大营通报。
“没有发现敌船踪影。”
黎大隐指了指海图,周克礼上前,估摸了一下出海距离,向外比了一指远,约莫五十里,在这个距离上划出一条弧线。
这是无穷莲座今日升空后的探查范围。茫茫大海上没有参照物,飞得太远,很容易迷失方向,虽然有日头可以推测大致方向,但偏差会非常大。
飞行高度也不能超过五百丈,再高就分辨不清海上船只,稍不留神就会遗漏,探察没有意义。
这个高度、这个距离,就是稽查舰队这几个月苦练中摸索出来的飞行法器探察经验。
黎大隐思索片刻,道:“这一片海域暂时安全,明天起,派船载你们南下,至白鹭湾一带继续搜索。下去休息吧。”
但这一命令到了晚上就被更改了,黎大隐收到了联席会议发来的紧急军情,淮安府东中所被一支岛主联盟的船队入寇!
这是大明海境近百年来头一次被明目张胆的袭扰,陈眠竹对此深感失望:“苏秘书,岛主发来的消息,这是给鸡鸣观的一个警告。我也不想这样,但我一大家子都在灵鳌岛……”
苏川药摇头道:“这是自绝于道门啊……”
黎大隐当夜就乘无穷莲座赶到了东中所,这里原本是个千户所,但几十年前就裁撤了,只剩个盐场,有一百多盐户于此晒盐,有一哨军士看守。
袭击过后,所有民房全部被焚毁,一哨军士战死,十余家没来得及逃跑的盐户被掳掠上船。
好在敌船是在下午袭扰的,被值哨军士发现,提前示警,否则人员伤亡还会更严重。
管理盐户的盐长是个老头,含泪道:“所里娃儿兵们本来可以一起跑的,但有些人舍不得家里的坛坛罐罐,他们就在旁边护着……这帮海寇!”
黎大隐将东中所的情况报给了赵然,赵然立刻让苏川药转达了联席会议的决定:“关闭和岛主联盟谈判的大门,道门正式发动清剿海寇的军事行动。”
苏川药问陈眠竹:“你是留下来,还是回去?”
陈眠竹茫然道:“赵方丈肯放我?”
苏川药道:“你这两个月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你的心迹,方丈说可以让你回去,无论将来做什么,都希望你考虑考虑,是不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陈眠竹不想回去,但他无法割舍自己的家人,所以最终还是和玉京子一道离开了应天,他们拿着鸡鸣观发放的临时通行证登上了自己来时的船只,临行之前,玉京子让陈眠竹买了一份最新的《皇城内外》。
陈眠竹看着期刊的首页,心绪怅惘难平,上面是血红的大字:道门在京机构第十二次联席会议议决,将东海岛主联盟定性为海寇集团,将立刻发动大规模军事清剿!
第一百零二章 敌踪
因东中所被海寇袭扰事件,黎大隐将稽查舰队从松江大营开了出来,驻扎于扼守南北航道的舟山。
十一艘五百料海船、两艘三百料海船、五十艘二百料以下中小船,经过补充后拥有一百八十名修士,两千五百余名舰队官兵。
如此规模的舰队,应该算大明近百年来聚集的最大舰队了,虽然无法与被定性为海寇的东海岛主联盟一战,但使用得当的话,可以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五月初七,舰队再次向东北外海方向前出至嵊泗岛,进一步扩大探查范围。
赵然在景阳楼中等回了从宝钞司回来的蓉娘:“怎么回来那么晚?”
“兵部衙门和朝天宫门口都聚集了很多人,要求道门和兵部严惩海寇,道路阻塞了,马车过不来。”
“看来民心可用啊。”
“咱大明海疆多少年没吃过这么个亏了,民间可是群情激愤呢。”
赵然感慨道:“百姓们好啊,都支持道门,咱们更不能让他们失望,我打算将古克薛师徒派往黎大隐军前效力,你意下如何?”
“你觉得可以就可以。为什么要问我?”
“军情紧急,想用一下云霭百合。”
“你也要去?”
“我不去,就是让古克薛师徒乘云霭百合过去,能快一些,呵呵。”
蓉娘瞟了他一眼:“征用我的云霭百合才是主要的吧?明说不就好了?用得着拐弯抹角的?”
赵然呵呵笑着,握紧蓉娘的双手:“深明大义啊!”
古克薛师徒乘云霭百合抵达嵊泗岛的时候,黎大隐差点以为是赵然亲自来了,问:“致然舍得把这好东西借出来了?”
古克薛道:“赵方丈说,我等听从黎院使指挥,请黎院使下令!”
黎大隐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将周克礼和凌从云叫过来,让他们指点古克薛师徒高空探察敌情的要点。
半个时辰之后,无穷莲座和云霭百合同时升空,两件飞行法器向北出动,云霭百合前出五十里后悬浮并标记方位,无穷莲座以前者为参照点,将探察范围向外延伸三十里,两座飞行法器形成一道长八十里的探察轴,在海上扫出一道扇面。
连续三日没有收获,黎大隐在等待着海寇们下一次劫掠的消息。从情感上讲,黎大隐不希望劫掠的惨事再次发生,但从军事角度而言,他盼望着海寇行踪的再次暴露。
五月初十,他终于等到了海寇劫掠蛤蜊港的消息。蛤蜊港同样在淮安府,但比东中所更靠南,也离舟山更近。
因为东中所被劫掠的消息已经传到淮安府沿海各村镇,所以蛤蜊港提前有所预备,更早发现了海寇的动静,将码头边的人群紧急收入城内。城门紧闭,当地城中驻军登城防守,严密戒备。
最终,海寇的这次劫掠只抢到码头中的一些渔船,连人都没伤着就退走了。
“三艘船,一搜三百料,两艘一百料,这就是他们不敢打蛤蜊港城墙的原因。”古克薛向黎大隐禀告。他被派往蛤蜊港了解情况,也被海寇的大胆举动给惊着了,三艘中小船就敢明火执仗大白天抢一座县城的码头,说明对方有多嚣张,更说明大明的海防有多么虚弱。
谁让大明一直以西方之敌为首要威胁呢?没有海防就是如此,四处漏风,敌人想打哪里就打哪里,根本无从防起。
当然,这些海寇也不是狂妄到没边,至少知道抢了就跑,否则被道门修士堵在岸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到三艘船这个数字,黎大隐有些心动了,和下面人商议:“我想吃掉这几艘船,一来严惩凶手,二来提振我军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