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笑着摇摇头,“或许是我的错觉吧!但我总感觉,你在向我弥补些什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很快答应!”
许仙不禁苦笑,善解人意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可怕。却只能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白素贞抬起头,望着夜空道:“若真是朋友的话,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白素贞望着许仙的眼睛道:“以后无论我有怎样的要求,都请好好考虑后再做决定,好吗?”正是珍惜这段情谊,所以才擅自取消掉恩人的关系,无论如何,能够更自然的相处就好了。
许仙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抬起一只手道:“来击掌吧!”
白素贞也抬起玉手,道:“是这样吗?”
许仙在她的手上轻轻一拍,感觉比自己的手略小一些,只是温软的不像是冷血动物。微笑着道:“再没有往昔是非恩怨,也没有什么小牧童,站在你面前的就只是我许仙而已!”
白素贞也微笑着肯定道:“只是,许仙而已!”
月光清冷,他们望着彼此,笑的温柔。
而就同一片月光下,帝京之中,大明宫内,一个老者从梦中惊醒,信手披上内监奉上的黄袍,脑子里却在努力思虑着梦中的种种。
身边没有侍寝的嫔妃,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懂得养生,并且能够自制。只是他常对镜自顾,却依然发现,岁月毫不留情的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在深宫中独自徘徊,望着这些早该看厌了的雕栏玉柱,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要失去这一切了。而他的对手不是战场上的千军万马,也不是宫廷中的诡道权谋,这些他都不怕,这一生他怕过的东西本就不多,而这不多东西又被他亲手一样样打碎。
但他还是有战不胜的敌人,名为光阴。还是有怕的不得了的东西,名为死亡。
所以对于那个梦也就格外在意起来,一个可以让他与这光阴为敌的梦!想到此处,他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绪,大声道:“羽林军何在?”苍老的声音在这宫殿中滚滚的回荡,于瞬间就唤醒了这沉睡的宫殿。
宫门开启,车马如龙,直往那老者梦中的地方去。谁也不知皇上为何于这深夜到太庙中去,这样似乎不合体制,但却也无人敢多问一句。
数十里外的太庙之中,一个道人睁开双眼,微微一笑,却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过一个个牌位,一幅幅画像。却又忽然在一幅画像前停下,对着画像中身着龙袍的威严王者微笑了一下,道:“画的还算像!”
第四卷 衣沾不足惜 第二十一章 龙斗
阴沉的太庙随着那个老者的到来变得灯火通明,只有中心的庙宇还陷在黑暗之中。
老者挥退从者,独自踏上白玉台阶,直往那一片黑暗中行去。心中却有些自嘲,若被人知道自己只为了一个荒诞的梦而在深夜至此,恐怕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吧!
庙宇中燃起几只蜡烛,却依然显得昏暗,勉强能让老者看清先祖的牌位,就这么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他忽然失笑道:“这里的哪个不是至尊,哪个又得长生?”这笑声中却充满了苦涩,这意味着他马上也会变成这样一个牌位,供后人供奉。
“长生为何物?”一个声音忽然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中响起。
老者一惊,但立刻安定下来,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道士背对着他站在那一排历代先王的画像前面,而刚才那里还是空无一人的。
他走上前去问道:“你乃何人?何故来扰朕的清梦?”
那道士回过头来,是一张同样老迈的面容,只是鹤发童颜却如枯木逢春一般,那苍老的面目中仿佛含着无限的生机。如今只是和颜悦色的问道:“周炳成,你想长生?”
周炳成这三个字一出,老者先是觉得陌生,而后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已经有多少年没这么叫过他了。这九五之尊的真名,人人需要避讳的名字,连他自己也快忘了的名字。
但他看着那道人的容貌,猛地眨了眨眼,又后退了几步,竟然一跤跌坐在冰凉的地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道:“高宗皇帝!”那道人的容貌竟然同他身后的画像一模一样。大夏朝的第三位国君,夏高宗。
那道人微微一笑,虚手一比,便将地上的周炳成托起,道:“往日烟云,不值一提!”
周炳成站起身来,面目上自然是恭恭敬敬,可心中却生出一股疑惑,这个长的像高宗皇帝的道人到底是人是鬼,是真是假?多疑本就是每个皇帝的必备素质。
道人似乎看破了周炳成的想法,微笑道:“若有疑惑,不妨问来!”
周炳成也不客气,便问起当年宫中旧事,许多细微之处,都在宫中内库方有记载,除了他之外无人有资格观看。那道人却谈笑自若,对答如流。
周炳成心疑有人偷观内库文档,又问起治国方略,臣子忠奸。这些事看似比之前者要容易,却最容易显示一个人的地位与身份,甚至有很多东西,没有坐过那至尊之位,便绝说不出来。然而道人依旧回答的天衣无缝,甚至有一些疏漏的地方反而让他看起来更真实。
等到打消了所有疑惑,周炳成立刻跪在地上,道:“不肖孙炳成,见过曾曾曾曾祖爷爷!”
道人道:“你为至尊,只跪天地。”却并不像刚才那样将地上的皇帝扶起。
周炳成猛地抬起头来道:“请爷爷授孙儿长生之道!”这一跪并非是跪祖宗,而是跪长生。再没有比这确实的了,自己的祖辈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这不是长生是什么?
他从内库的文案中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人的履历,一心求道,最后服丹而死,入葬时,尸体却不知所踪。这本是引以为戒的例子,所以他希求长生,却从来没搞过什么崇佛信道炼丹访药的事,但就在这转瞬之间,反面的例子就变成了正面的例子。
道人道:“我正是知你心意,方来接引于你。你既然欲学此道,只是订下师徒名分就好。人世间的身份便莫要再论了,更不要对旁人提起,而且只此一跪,来日再不需如此。”
这话一出,周炳成的心中热切的同时,却也多了一股舒服。正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若他再年轻三十岁,有这么个祖宗出现在他面前,他怕是已经起了杀机了。如今便只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响头,道了声“师傅”,就站起身来,问道:“只是不知该要如何称呼师傅名讳?”
道人抬起头望向天上那一轮明月,“太阴”两个字在心里流转,到嘴边却是:“你就叫我无涯子吧!”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道者,殆而已矣!自己为了这无涯之道,想要用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方法来抵抗天劫,是对还是错呢?
“是,师傅!只是不知我们修的是什么道术?”
“莫急,莫急,来日方长。”道人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周炳成心中更是热切。这阴暗的庙宇中,忽然成了光明的所在。
道人瞧着面前的弟子,却又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弟子,流落于这世俗之中,如今已是名传天下了吧!机缘牵引之下,你又是将要与我为敌还是为友呢?
长江边上一处空寂无人的江渚之上,一个渔父端坐垂钓,此时天边云雾翻涌,向着江边滚滚而来。渔父却似浑然不觉,端坐如石。
那滚滚的云雾之中突然驶出一辆华美的马车,马车边上皆是形容怪异的强猛护卫,此刻以云雾为梯向此处驶来。
马车停于江边,车中却走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来,身着红白两色的华袍,脸上尚自带着甜甜的笑意,来到渔父身后,躬身道:“洛缨拜见敖乾大人!”
敖乾低沉的声音从斗笠下传来,“你这新河伯不在黄河里呆着,来长江做什么?”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是黄河的新河伯。
洛缨微笑道:“洛缨前来是为了向龙王大人求亲来的,如今听闻敖璃妹妹屈居在江南的小湖之中,便想请她到黄河,共主神职。”
“你还不配!”
洛缨面色如常,还是那一副圆圆的笑脸,却道:“我乃伏羲之孙,羿王之子,如何不配。而且我主掌黄河以来,东海龙族无时无刻想要侵入,都被我以一河之力挡了回去。”
敖乾道:“那你且继续做着河伯,好好看着那一河之水!我孙女早晚去向你讨要。”
洛缨瞧着面前那伟岸背影,唇角却勾起一丝微笑,道:“若敖璃妹妹真能如此,洛缨必将河伯之位拱手相让,甘附尾翼。在此之前,自当严守河洛之水,不使旁人侵占分毫!”
如此言罢,便转身回到马车之中,马车便如来时那般腾云飞去。
敖乾抬起斗笠,望了一眼,慢慢放下心中的杀意。他方才极想借这长江水力,将这洛缨击杀,因为这孩子对敖璃来说,实在是极恐怖的敌人,就是整个龙族怕也没有几个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