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第87节

素日都不是你们调唆着逼他写字念书,把胆子唬破了,见了他老子不象个避猫鼠儿?都不是你们这起淫妇调唆的!这会子逼死了,你们遂了心,我饶那一个!“一面骂,一面哭。

贾政在旁听见这些话,心里越发难过,便喝退赵姨娘,自己上来委婉解劝。

一时又有人来回说!”两口棺椁都做齐了,请老爷出去看。

“贾母听了,如火上浇油一般,便骂!”是谁做了棺椁?“一叠声只叫把做棺材的拉来打死。

正闹的天翻地覆,没个开交,只闻得隐隐的木鱼声响,念了一句!”南无解冤孽菩萨。

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颠倾,或逢凶险,或中邪祟者,我们善能医治。

“贾母,王夫人听见这些话,那里还耐得住,便命人去快请进来。

贾政虽不自在,奈贾母之言如何违拗,想如此深宅,何得听的这样真切,心中亦希罕,命人请了进来。

众人举目看时,原来是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

见那和尚是怎的模样:鼻如悬胆两眉长,目似明星蓄宝光,破衲芒鞋无住迹,腌か更有满头疮。

那道人又是怎生模样:一足高来一足低,浑身带水又拖泥。

相逢若问家何处,却在蓬莱弱水西。

贾政问道:“你道友二人在那庙里焚修!”那僧笑道:“长官不须多话。

因闻得府上人口不利,故特来医治!”贾政道:“倒有两个人中邪,不知你们有何符水?”那道人笑道:“你家现有希世奇珍,如何还问我们有符水?”贾政听这话有意思,心中便动了,因说道:“小儿落草时虽带了一块宝玉下来,上面说能除邪祟,谁知竟不灵验!”那僧道:“长官你那里知道那物的妙用。

只因他如今被声色货利所迷,故不灵验了。

你今且取他出来,待我们持颂持颂,只怕就好了!”贾政听说,便向宝玉项上取下那玉来递与他二人。

那和尚接了过来,擎在掌上,长叹一声道:青埂峰一别,展眼已过十三载矣!人世光阴,如此迅速,尘缘满日,若似弹指!可羡你当时的那段好处:天不拘兮地不羁,心头无喜亦无悲,却因锻炼通灵后,便向人间觅是非。

可叹你今日这番经历:粉渍脂痕污宝光,绮栊昼夜困鸳鸯。

沉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念毕,又摩弄一回,说了些疯话,递与贾政道:“此物已灵,不可亵渎,悬于卧室上槛,将他二人安在一室之内,除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

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复旧如初!”说着回头便走了。

贾政赶着还说话,让二人坐了吃茶,要送谢礼,他二人早已出去了。

贾母等还只管着人去赶,那里有个踪影。

少不得依言将他二人就安放在王夫人卧室之内,将玉悬在门上。

王夫人亲身守着,不许别个人进来。

至晚间他二人竟渐渐醒来,说腹中饥饿。

贾母,王夫人如得了珍宝一般,旋熬了米汤与他二人吃了,精神渐长,邪祟稍退,一家子才把心放下来。

李宫裁并贾府三艳,薛宝钗,林黛玉,平儿,袭人等在外间听信息。

闻得吃了米汤,省了人事,别人未开口,林黛玉先就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薛宝钗便回头看了他半日,嗤的一声笑。

众人都不会意,贾惜春道:“宝姐姐,好好的笑什么?”宝钗笑道:“我笑如来佛比人还忙:又要讲经说法,又要普渡众生,这如今宝玉,凤姐姐病了,又烧香还愿,赐福消灾,今才好些,又管林姑娘的姻缘了。

你说忙的可笑不可笑!”林黛玉不觉的红了脸,啐了一口道:“你们这起人不是好人,不知怎么死!再不跟着好人学,只跟着凤姐贫嘴烂舌的学!”一面说,一面摔帘子出去了。

不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蜂腰桥设言传心事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

话说宝玉养过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体强壮,亦且连脸上疮痕平服,仍回大观园内去。

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近日宝玉病的时节,贾芸带着家下小厮坐更看守,昼夜在这里,那红玉同众丫鬟也在这里守着宝玉,彼此相见多日,都渐渐混熟了。

那红玉见贾芸手里拿的手帕子,倒象是自己从前掉的,待要问他,又不好问的。

不料那和尚道士来过,用不着一切男人,贾芸仍种树去了。

这件事待要放下,心内又放不下,待要问去,又怕人猜疑,正是犹豫不决神魂不定之际,忽听窗外问道:“姐姐在屋里没有?”红玉闻听,在窗眼内望外一看,原来是本院的个小丫头名叫佳蕙的,因答说:“在家里,你进来罢!”佳蕙听了跑进来,就坐在床上,笑道:“我好造化!才刚在院子里洗东西,宝玉叫往林姑娘那里送茶叶,花大姐姐交给我送去。

可巧老太太那里给林姑娘送钱来,正分给他们的丫头们呢。

见我去了,林姑娘就抓了两把给我,也不知多少。

你替我收着!”便把手帕子打开,把钱倒了出来,红玉替他一五一十的数了收起。

佳蕙道:“你这一程子心里到底觉怎么样?依我说,你竟家去住两日,请一个大夫来瞧瞧,吃两剂药就好了!”红玉道:“那里的话,好好的,家去作什么!”佳蕙道:“我想起来了,林姑娘生的弱,时常他吃药,你就和他要些来吃,也是一样!”红玉道:“胡说!药也是混吃的!”佳蕙道:“你这也不是个长法儿,又懒吃懒喝的,终久怎么样?”红玉道:“怕什么,还不如早些儿死了倒干净!”佳蕙道:“好好的,怎么说这些话?”红玉道:“你那里知道我心里的事!”佳蕙点头想了一会,道:“可也怨不得,这个地方难站。

就象昨儿老太太因宝玉病了这些日子,说跟着伏侍的这些人都辛苦了,如今身上好了,各处还完了愿,叫把跟着的人都按着等儿赏他们。

我们算年纪小,上不去,我也不抱怨,象你怎么也不算在里头?我心里就不服。

袭人那怕他得十分儿,也不恼他,原该的。

说良心话,谁还敢比他呢?别说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

可气晴雯,绮霰他们这几个,都算在上等里去,仗着老子娘的脸面,众人倒捧着他去。

你说可气不可气?”红玉道:“也不犯着气他们。

俗语说的好,。

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谁守谁一辈子呢?不过三年五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

那时谁还管谁呢?”这两句话不觉感动了佳蕙的心肠,由不得眼睛红了,又不好意思好端端的哭,只得勉强笑道:“你这话说的却是。

昨儿宝玉还说,明儿怎么样收拾房子,怎么样做衣裳,倒象有几百年的熬煎!”红玉听了冷笑了两声,方要说话,只见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子走进来,手里拿着些花样子并两张纸,说道:“这是两个样子,叫你描出来呢!”说着向红玉掷下,回身就跑了。

红玉向外问道:“倒是谁的?也等不得说完就跑,谁蒸下馒头等着你,怕冷了不成!”那小丫头在窗外只说得一声:“是绮大姐姐的!”抬起脚来咕咚咕咚又跑了。

首节上一节87/436下一节尾节目录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