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逐渐稀疏的喧闹声和老师们的催促声中，15班众人汇入离场的人潮。
冬夜的寒气重新从敞开的门缝渗入，却压不住体育馆内久久未散的暖意与喧腾的回响。
走出体育馆，人群散开成更细的溪流，涌向各自的教室。
刚刚经历过大场面的喧嚣与此刻学校路上的嘈杂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等到了教室后，老周很快就到来了。
“好了，别交头接耳的了，”老周站在讲台边，拍着手掌，“收拾收拾！走读生赶紧回家，住校生回宿舍，时间不早了！”
教室里顿时充满了放学前的欢快。
“黎宝，东西都拿好了吗？”
沈元顺手就把黎知放在课桌上的书包拎了起来，搭在自己一边肩膀上他的书包早已背好了。
黎知点点头：“走吧。”
沈元自然的牵起黎知的手掌，对着阿杰他们挥了挥手：“走了啊！”
“OK！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
两人一同汇入走出教室、带着各自书包涌向回家的更大人流中。
昏黄的路灯下，少年少女的身影被拉长，冬夜的冷风依旧，但那场盛大晚会的激情余温和对假期的盼望，似乎已经悄然驱散了最深切的寒意。
明天，就是元旦假期了。
袖口下交握的手传递着踏实的暖意，驱散着冬夜的寒气。
走到通往小区的寂静路段时，沈元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他捏了捏黎知的指尖，仿佛很随意地开口，声音混在两人轻浅的脚步声里：“黎宝，明天跨年夜，打算怎么过？窝家里还是……”
沈元说着，目光自然地落在身旁少女被灯光映亮的侧脸上。
虽然问题没说完，但黎知明显能够听出其中带着的试探。
少女脚步没停，甚至连头都没偏一下，只有指尖在他手心蜷了蜷，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没安排啊。”
她顿了顿，才终于转过脸，清凌凌的目光扫过沈元略显紧绷的下颌线，嘴角翘起一个带着点玩味的弧度。
“你呢？你有什么安排吗？”
这轻描淡写的反问像小石子投入心湖，让沈元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袖口下紧扣的手指瞬间收得更紧了些。
冬夜的冷风似乎在此刻也屏住了呼吸，将少年那句暗藏汹涌心思的安排与少女看似无意的探询，凝固在了这段昏黄路灯笼罩的归途中央。
黎知等了片刻，不见沈元有反应，便对他讲道：“你要是没什么安排的话，我应该就和爸妈一起过了。”
夜风吹过树梢，发出细微的沙响，路灯将两人贴得极近的影子拉得很长。
沈元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握着黎知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喉结上下滚了滚。
“那……那个……”
他的声音比刚才飘忽了一些，带着点明显的卡壳，目光飘向远处，又飞快地扫了眼黎知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耳尖。
黎知那清亮的眸子里带着点无声的询问。
沈元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一下，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耳根悄悄漫上一丝热意，语速变得磕磕绊绊。
“那个，就跨年夜嘛，三更、闹闹它们两个到家里第一年……”
他吸了口气，像是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声音却愈发低沉，几乎混在风声里：“就你要不要，来我家，陪……陪陪它们？它们肯定也很想你，你最近都没怎么来。”
话还没说完，沈元就感觉脸颊有点发烫，几乎是立刻别过了脸，不敢看黎知此刻的表情。
黎知看着他那副紧张到耳朵根都泛红的模样，心头先是掠过一丝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呵，沙币沈元，还知道拿三更和闹闹当挡箭牌……真够卑鄙的。
某个人自己想就直说，还非要打着小猫咪的旗号！
这笨拙的借口和掩饰，简直了。
少女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嘴角却不自觉地带上了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当时这利用小猫咪来“勾引”她的伎俩，属实高明啊。
黎知想起来自己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去沈元家里了，也是蛮想念那两个小家伙的。
“黎宝？”
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沈元心里七上八下的，终于忍不住稍稍偏回点脸，带着点忐忑和急切追问：“来吗？”
路灯的光芒下，沈元看到黎知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带着点仿佛看穿了他心思的了然，又混合着一丝无可奈何的纵容。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着他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嗯。”
这轻飘飘的一个音节，像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
沈元的心头猛地一跳。
仿佛胸腔里瞬间被什么滚烫又轻盈的东西填满，几乎要冲破喉咙。
咙口不自觉地紧了紧，一声压抑不住的低沉气音从鼻息间逸出，像是傻笑的开头又被强行摁了回去。
黎知听着沈元那声被强行按回去的傻笑，以及指间那不容忽视的紧握力道，心头又是一阵无声的腹诽。
“哼，沙币沈元……激动成这样……”
“还拿三更二闹当挡箭牌，笨死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
冬夜的风似乎都温柔了几分。
沈元只觉得脚下步履格外轻快，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端。
少女清浅的呼吸带着白气飘散在路灯的光晕里，和他微乱的呼吸交织。
黎知看着沈元脸上那止不住的笑意，自己的唇角也扬了起来。
其实，黎知很清楚一件事情。
她家里哪里有什么跨年安排。
老黎和徐女士估计看一会儿晚会就睡着了，根本就懒得熬夜过什么跨年活动。
当然，就算老爸老妈有跨年夜的安排，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去当电灯泡吗？
黎知可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少女悄悄侧过脸，用余光瞄了一眼身旁少年因为强压兴奋而微微绷住的嘴角和闪闪发亮的眼瞳。
算了。
就当陪小猫咪了。
沈元只是顺带的罢了。
袖口下交缠的十指，将那份无声的默契和少年人初尝告捷的欣喜，一同藏进了回家的夜色中。
……
昨夜的喧嚣与华彩仿佛一场绚烂而遥远的梦，打着旋儿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教室里，炉火般的暖意与昨夜的兴奋感交融弥漫。
阿杰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精神却异常亢奋，一边把课本拍在桌上一边看着周围几人。
“晚上跨年怎么过？出来看烟花不？”
“不不不，人太多了，没意思，我不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陈铭宇连连摆手。
杨泽点点头：“我要回乡下。”
“哈啊？这么扫兴？”
杨泽当场啐了过去：“我特么只是回乡下，又不是死了。晚上峡谷不见不散，让你看看什么叫王者。”
“来来来，谁不是王者了？！”
“好，今天晚上峡谷通宵，谁怂谁垃圾。”
听着阿杰和杨泽几人对跨年夜的交流，沈元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一旁的身影上。
说真的，拿小猫咪作为借口来“勾引”黎宝到自己房间来跨年，多多少少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了。
好歹找个像样点的理由啊！
这跟我家猫咪会后空翻有什么区别啊！
不过沈元也真没想到，黎宝就这么答应了。
或许，她也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罢了。
想到这里，沈元看向美少女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黎知似乎也感受到了沈元的注视，一转头，就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目光。
“看什么看！沙币！”
听着这带着惯有嫌弃语气的声音，沈元无奈的笑了笑。
这和昨天那个娇滴滴叫哥哥的是同一个人吗？！
教室里，关于跨年夜的打算讨论的相当兴奋，不过很快就被一阵铃声打断。
上午依旧是考试。
化学课代表抱着一沓散发着油墨气息的试卷，开始一排一排机械地分发。
刚才还闪烁着假期光芒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如同蒙上了一层阴翳。
温暖的教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期待感如同昨夜绚烂的烟花，绚烂过后只留下刺鼻的火药味。
试卷的翻动声取代了之前关于跨年夜的喧嚣。试卷落在课桌的脆响，成了此刻唯一的节拍。
原本挺直的腰板微微塌陷，紧绷的嘴角透露着无声的抗拒。
不管如何，在正式的假期到来之前，开始上课时间。
黎知指尖捻着笔杆，目光落在眼前的化学试卷上。
沈元则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在试卷上写下了名字和学号。
高三牲口的假期，果然是用考试拉开序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