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个月都找不到人,说明各术门对弟子的情况已经完全失控、失察。
不知人在哪里,也不知在干什么,甚至也不知是死是活,这种情况,跟脱离宗门又有何区别?那还不如先革籍处理,等他们自己来找宗法堂解释!”
……
这天中午,何考从医院里出来后又联系了林青霜,请这位前辈吃了顿午饭。地点是他刻意选的,就是上次老钱设席的那家料理店。
林青霜告诉了何考,这个震动术门的最新消息。
何考感觉很庆幸,他并非术门中人,这种事平时也不会有人特意通知他,幸亏认识了林前辈。
这个消息对何考非常重要,对他的而言,可以说比任何一名术门弟子都重要。
因为等到一个月后,赵还真、彭咸等人也不可能自己出来交待情况!只要一直没人能查到他们的下落,那么就意味着,他们等于被永久革籍了。
术门宗法堂的意思,难道是把这些人先开除了再说吗?
明面上找不到开除他们的理由,因为人都不见了嘛,事情也问不清楚,那么就换一种思路,暂时便按照“被开除”处理。
再换一种说法,假如宗法堂中有人能猜到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做出这种决定,潜台词就是不再追究他和黄小胖干掉赵还真等人的事,至少从宗门层面不再追究。
这事如果捅开了、查清楚了,对术门而言则是丑闻,只适合冷处理。对隐蛾而言,也会暴露其身份。
肯定还会有人继续调查那些人的下落,比如他们的眷属亲朋、好友同门,也包括接到失踪报案的警察机关,但那是另一回事了。
何考之所以会这么想,因为当初梁凯失踪,所有人都认定是隐蛾干的,那是隐蛾的报复与警告。
如今赵还真也在栖原失踪,假如最终又查出,还有一批术门弟子潜入了栖原,与赵还真等人一起下落不明,那么用脚后跟也能猜到某些情况。
他们应该就是冲隐蛾来的,下场也和梁凯一样,那么大概率还因为是隐蛾出手了。不论是隐蛾的报复警告还是自卫反击,总之发生了冲突,隐蛾把他们都给收拾了。
这种情况,宗法堂的长老们岂会想不到?最新的命令中,却只字未提隐蛾!
术门宗法堂未必清楚隐蛾的身份,也未必知道就是何考和小胖干掉了那么多人,但肯定能猜到是隐蛾让那些人失踪的,也知道隐蛾绝不想暴露身份。
所以宗法堂的最新命令,也是以一种隐晦方式,向暗处的隐蛾传递一个消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现在要开始搞内部整顿了。
因为何考就是隐蛾,站在他的角度,接收到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宗法堂的决定看似雷霆震动,搞出了好大的动静,实际上却是为了……息事宁人?
何考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心中旋即又升起另一股气,想搞事就搞事、想息事就息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但在林青霜面前,他也不好表露什么,又试探着问道:“林前辈,在您看来,宗法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林青霜:“那还不明显嘛!钱固然找到了,却昏迷不醒,赵还真与彭咸又在栖原失联,宗法堂也要搞清楚,还有哪些人下落不明?
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谁还猜不到吗?
听说隐蛾消息,便来谋取隐蛾之物,这与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凭借术法修为,自以为能手到擒来,结果却白送了这么多条人命。
七大术门,早就该彻底整顿了!可如今这个世道,很多情况都是前所未有,难啊!先一步步来吧,总得先开始做点什么。”
说到这里,她又长叹一声,“林化雷这孩子,也把自己给搭进去了。虽说是梁凯行凶,但化雷和他师父一样,也是折在心术不正!”
林化雷的师父,不就是林青霜当年的道侣吗?没想到林青霜对道侣的评价,居然是心术不正,至少其意外亡故有这方面的因素。
但这种事何考也不好打听,只有尽量安慰道:“人难免会有一念之差,其实林化雷做的事,与钱固然是一样的,但老钱这个人并不坏。”
“钱固然还有机会,你给他的机会,但林化雷已经没机会了。”林青霜又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想再提了!”
何考赶紧转移话题:“您今天被宗法堂长老拦在医院门外,又是什么状况?我还想请您看看老钱的情况呢。”
林青霜:“你放心吧,我师兄去了,她就是宗法堂长老,观身门六阶医师,手段可比我高明太多了。有她在,只要钱固然已脱离生命危险,就不会再有问题……”
林青霜称呼野凤凰为师兄,与性别无关,只是入门排行。何考倒不清楚这个情况,只是感觉林前辈的师兄居然已是六阶医师,这差距有点大啊。
有宗法堂长老下令,除了姚少兰之外,禁止其他任何术门弟子接触钱固然,甚至都不能进入那家医院。
钱固然出了事,不能排除被人谋害的可能,他侥幸未死却昏迷不醒,要防止谋害者杀人灭口。
野长老说了,谁不听劝阻执意要进入医院,谁就有嫌疑!宗法堂将有重要决定宣布,大家都回去等消息吧。
听了林青霜的解释,何考纳闷道:“术门宗法堂的最新命令,究竟是什么时候宣布的?”
林青霜:“明天!”
“啊!明天?”何考不禁一愣,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林青霜:“确切时间是明天中午,所谓一个月的期限,也是从明天中午开始算的。我是从师兄那里,提前知道了消息。”
**
第74章 你来早了吧
宗法堂明天中午才会宣布的最新决定,昨天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这就像官方有什么最新政策,文件还没有正式下达,基层早就消息满天飞了。
饭后送走林青霜前辈,何考去了一趟建设银行,然后又赶往医院。他是给姚少兰去送房本的,刚才联系了一下,妙少兰让他直接拿过去。
妙少兰与钱固然是什么关系?何考、高雪娥、黄小胖都很好奇,但也很自觉地都没有开口打听,他们之间的事情是人家的自由,没必要多问。
但何考对老钱的“病情”以及姚律师的身份,心中都有疑问,尤其是姚律师在他们临走前说的话,明显是有问题的。
说什么医生交待,钱固然现在的情况需要静养,叮嘱单位同事不要过多来的打扰。就连何考提出自己可以来轮班陪护,也被姚少兰客气而坚决的拒绝了。
以何考有限的常识,也知道像钱固然这种情况,通常需要熟悉的人每天多陪着说话,施加各种外部刺激,才更好尽早将其唤醒。
所以老钱的状态应该有点特殊,而姚少兰的身份应该也是术士。等午饭时见到了林青霜,得知果然如此。
姚少兰也是望气门弟子,如今修为应该是二阶掮客,名为钱固然的师妹,实则是钱固然的弟子。至于两人之间,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这可不是何考八卦,而是林青霜主动提的,然后他就多问了两句。
钱固然身为术士,当然也希望亲近的人能修习术法,所以他就私下教了姚少兰。偏偏姚少兰还有这个资质,居然修炼入门了。
术门的师徒传承有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求师徒年纪相差二十岁以上,老钱只比姚少兰大六岁,显然不合适。
通常这种情况也好办,找自己的师父收徒呗,等于给自己收了个小师妹。
但钱固然的师父已不在世,所以他就找到了大师伯并送上厚礼,姚少兰就成了这位师伯的弟子。
大师伯年事已高,不久后也去世了,并没有来得及教姚少兰什么,所以姚少兰的术法,都是钱固然手把手传授的。
何考下午又带着东西来到医院,大门口以及住院部一切正常,并无任何人阻挡。他有些纳闷,林青霜是怎么被人拦下的?
宗法堂长老下令,各术门弟子不得接触钱固然,但这里好像也没人盯着啊,而且就算有人盯着,又怎么分辨谁是术门弟子?
疑问只是一闪而过,这也不关他的事……病房里的老钱还是老样子,何考取出房本交给了姚少兰,然后又拿出了那对黄金镇纸。
姚少兰诧异道:“房本给我就行,用不着这东西。”
何考解释道:“是这样的,这对黄金镇纸也麻烦您帮我处理成现金,各种手续费就从里面出。
还有啊,也不知老钱什么时候才会醒,我看这里的费用也挺贵的,假如有什么需要急用的时候,我也能出一份力。
等老钱醒来出院之后,扣除各种费用还剩多少,您到时候再给我。”
姚少兰惊讶道:“这是祖传之物,你可真舍得!”
何考叹了口气:“谈不上祖传,我从小根本就没见过,只是一件遗物。无论什么东西,总要能发挥作用才好,假如只藏在保管箱里,跟不存在也没区别。”
经历了最近的变故,何考隐然间有点大彻大悟,很多事情都看开了。他得到了保管箱中的遗物,紧接着就差点送了命……假如连命都没了,留着东西又有何用?
而且他对老钱感觉很愧疚,对小胖、对高雪娥是同样愧疚。但毕竟小胖与娥总如今看着还好好的,可老钱却躺这里了。
老钱在出事前,还没忘记叮嘱小师妹帮自己处理那套房子的事。假如不做点什么,何考实在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而他能拿出来最有用的东西,眼下就是这对黄金镇纸。
姚少兰看了看病床上的钱固然,又看了看何考,神情有些意味深长:“上午你们公司大领导来了,给了一万的慰问红包。
你倒好,一下子就拿出几百万。你这个朋友,老钱真是没白交啊,也不枉他受的这番罪。心意领了,但是真用不着,这么贵重的东西……”
话说到这里,接下来显然就是要推辞了,可恰在这时,姚少兰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小哥人挺好,很难得!东西就留下吧,我很喜欢。”
姚少兰旋即改口道:“假如你信得过我,就先放这里吧。等处理好这些事,我再还给你,到时候你还想处理成现金,我再帮忙不迟。”
顶楼的那间办公室里,谷椿问道:“你怎么看上人家那对镇纸了?”
野凤凰:“好东西呀,尤其是那錾刻的梅枝图案,多漂亮啊,我看着就喜欢。”
谷椿打趣道:“真看上那帅哥啦,既想图他的人,还想图他的财?”
野凤凰:“我是那种占便宜的人吗?假如他想把那对镇纸卖了,我愿意出双倍金价,哪怕就为了上面的两枝梅花!”
谷椿:“这么大方啊,你这是愿意被他占便宜喽?”
野凤凰挺胸抬头道:“千金难买我愿意!看他才双全、人品过硬,我就愿意被占便宜,你不服吗?”
就在这时,谷椿突然眉头一皱,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窗前,低头道:“万钟乐!”再转身看向屋里,野凤凰已经出去了。
万钟乐,今年五十多岁,看形容也就不到四十的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高大相貌堂堂,总之形象非常好。
他是丹鼎门的实权执事,为人精明能干,平日门中很多事务都是他在负责打理,尤其是诸如培元丹之类的修炼资源管理,因此被很多人巴结奉承,也有更多的人眼红针对。
万钟乐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盯着,还有很多人等着挑他的错呢,尤其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医院,连每一根头发都显得很有精神。
万钟乐刚走到门诊部大楼前的停车场,迎面就被一位身材火辣的女子拦住了。
野凤凰斥道:“万钟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分明已经传话,各术门弟子不得接近钱固然,也不得走进这家医院!”
万钟乐一脸愤然之色:“我就是来找钱固然的!既然宗法堂不让我见,那我就来找二位长老问问。
我的弟子梁凯在栖原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他擅自潜入栖原,不该图谋不轨,更有谋害林化雷的嫌疑,是我教徒无方,对此惭愧难言。
但我又派亲传弟子赵还真,来栖原调查此事,刚有些许眉目,他就忽然也下落不明。我也听说,在栖原与他同时失踪的术门弟子还有不少。
请问赵还真有何过错,宗法堂可曾查明任何实据?我听说了最新决定,假如失联弟子一月未归,就将暂时革籍,请问这对他公平吗?
他不是擅自潜入栖原,而是因执行宗门之命,不知遭遇何等变故失去联络。弟子因执行宗门任务下落不明,宗法堂连其死活都不关心,还要将其革籍,是何道理?
在栖原失踪的众术门弟子中,如今只有钱固然顺江漂到金山寺被人救起。那么其他人呢,包括赵还真,是否已葬身江中难寻踪迹?
他们遭遇了什么、是何人所为,如今恐怕只有钱固然才知晓。我当然想找他问清楚,既然不许我去见,那就麻烦二位长老调查清楚。
假如赵还真是执行宗门任务而遇难,请宗法堂能有公断,不要让众弟子寒心!
我也知道,宗法堂下令,术门弟子不得走进这家医院。我既然进来了,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宁愿被宗法堂责罚,也要把这番话说出来!”
万钟乐硬着脖子气势凛然,更关键的是,他讲的话居然句句都在理!这恐怕也是不少术门弟子的心声,万执事此刻成了他们的嘴替。
野长老背着双手凤眼微凝,不紧不慢道:“有些事,万执事恐是搞错了,或者是听到的传闻有误。
宗法堂何时不顾弟子死活?也从未阻止大家调查失联弟子的下落。实情恰恰与你所言相反,最新决定,就是督促大家把所有弟子如今的情况都搞清楚。
有些术门弟子,平日在哪里做了什么,连门中执事、自家尊长、嫡脉同门都不知道,甚至连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假如这次不是因为宗法堂的决定,谁能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弟子下落不明,平日情况无从掌握,就连其嫡脉同门尊长都蒙在鼓里!
万钟乐,据我所知,赵还真失联之事,不是你上报宗法堂的吧?而是宗法堂通知的你!
他不见了,是宗法堂把人给藏起来了吗?调查其下落,是谁的责任?人是你派来的,就该你去把事情查清楚,给宗法堂一个交待。
明明是自己丢了人,却跑到我面前撒野,本姑娘是给你带孩子的吗?”
最后这一句,就大家都熟悉的、标准的野长老风格,但她的话同样挑不出毛病,不论拳头只论道理,道理好像也更大。
万钟乐显然也不是来和她辩论的,当即低头道:“是万某人虑事不周,如有得罪,愿受责罚。但方才的话也是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野凤凰:“这话有问题啊,你不是得罪了我,而是违反了宗法堂的命令、曲解了宗法堂的意思!
我能让你站着说完刚才那番话,就已经是给面子了,毕竟两名弟子都不下落不明,身为师尊不可不查,也算事出有因。
但还有另一件事,万执事恐怕忘了,请问你如今是几阶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