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蛾 第57节

  但客户如果能买到固湖蟹,也不算上当受骗,其口感跟阳湖蟹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可能更好。

  固湖位于栖原市与邻省芜城市辖区的交界处,面积有八十平方公里,碧波荡漾一望无际,是栖原一带水质最好的湖泊。

  站在湖岸边的草坡上,微风中望见远处的水鸟飞过,确实令人心旷神怡。

  长假的最后一天,近郊一带的游客还有不少,很多人在湖滩上露营,支起帐篷、架起桌子,搞烧烤、打扑克,显得很有闲趣。

  何考与高雪娥今天没带野营帐篷、桌椅之类,临时从后备箱里拿了块防雨布当坐垫,就在湖岸边看风景、吹吹风,感觉也非常不错。

  离湖边不远的乡村公路两旁,当地的居民用竹竿和芦席搭成临时摊位,搬来桌椅炉灶,架起蒸笼蒸螃蟹,就卖给路过的旅人。

  高雪娥平时能把螃蟹卡都放忘了,此刻闻见湖风送来的香气,却忍不住流口水了,她提议一起去尝尝。

  找了最近的一个摊位,主菜就是螃蟹,两人各要了公母一对,挑的都是最大的。摊主提供调好的姜醋汁,还可以炒几个小菜,并有当地特产的黄酒。

  在这种环境下吃东西,似乎感觉格外香,而且螃蟹本身就滋味鲜美,高雪娥问道:“要不要整点酒?”

  何考:“那我就来一斤吧,你呢?”

  高雪娥:“总共来两斤吧,我陪你喝。”

  等两斤酒送上桌,何考才说:“要不你喝吧,我就看着。我们总得留个人开车啊,这里可叫不到代驾!”

  所以最终反而只有高雪娥一个人喝酒,她也的确想喝点酒了,好彻底放松下来。

  高雪娥的酒量尚可,至少比黄小胖强,但在公司聚餐等场合,她几乎从不喝酒,总是自称不会喝、不能喝、有点过敏……这样也能免去不少麻烦。

  何考怎么知道高雪娥酒量还不错?因为此刻亲眼看着她一斤黄酒下去,只是鼻尖见汗脸色潮红,人显得有些兴奋,并没有醉倒的迹象。

  这可是在湖边的露天棚子里啊,夕阳下的湖风一吹,不能喝的话她恐怕当场就得晕,又得让何考像那天夜里似的扛着走了。

  第一瓶没了,高雪娥顺势就要开第二瓶,何考立刻伸手阻止。他没说你再喝就得多了,而是笑道:“两瓶酒,也不能你一个人都喝了呀。给我留一瓶吧,我带回去喝。”

  高雪娥也笑得很开心:“那好,这瓶留给你回家喝,再喝我就要醉了。”

  酒喝得快,但螃蟹却吃得有点慢,一瓶酒下肚之后才拆完一只母的。高雪娥又将另一只公蟹刚刚揭了盖,何考突然又伸手阻止道:“这只别吃!”

  高雪娥用撒娇的语气道:“干嘛呀,这只也要留给你带回家吗?明明有活的可以买了带走,你干嘛非得要我的?”

  何考解释道:“不是不让你吃,而是这只螃蟹有问题。”

  高雪娥:“怎么了,难道有毒?”

  何考居然点了点头:“差不多吧,吃下去肯定会坏肚子。”

  高雪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螃蟹,然后又低头仔细闻了闻:“好像跟刚才那只确实有点不一样,但应该不是死的呀,怎么就不能吃了?”

  何考:“你信我吗?假如信我就别吃,让老板再拿一只公蟹吧。”

  高雪娥:“那好吧。”

  假如这只螃蟹有问题,为什么不让老板换一只呢,而是还要掏钱另买一只?因为他们不能去证明啊!

  高雪娥愿意相信何考,但是摆摊的老板不可能认赔。

  所以高雪娥也不纠缠,就照何考说的办了,与明智的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因为她转念间就能想通前因后果。

  所谓毒,就是可能会伤害到身体的东西,食品变质也算是一种毒。大闸蟹如果死了,肯定是不能吃的,但老板在这种地方架蒸笼卖螃蟹,也肯定不会蒸死蟹。

  那只螃蟹,肉眼看上去并无问题,应该就是活的蒸出来的,甚至还呈现出膏肥黄满的状态,但何考却觉得不对劲。

  假如有人吃下去,大概率会闹肚子。

  鉴毒术,就是隐蛾门的一阶术法,感通术的基础之一。它倒不是鉴定什么毒药的方法,而是一种感知能力,能察觉到什么东西对自己有害,这就是毒。

  何考还没有来得及专门花时间研究鉴毒术,但是成为一阶潜行者之后,本身就初步具备了相应的能力,既然他觉得这只螃蟹不对劲,那就不要让高雪娥冒险。

  其原因倒不是因为螃蟹不新鲜,至于老板下毒则更不太可能,很可能是这只螃蟹受到了某种污染、感染了某些病菌啥的……这就没法说清楚了。

  何考并非无法证明,但可惜他不能去证明。理论上最佳的证明方法,就是摆出生化实验室中的全套设备做现场检测,但这显然并不可行。

  现场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让高雪娥吃下去,结果真的出了问题……如此便能证明他是对的,但他能这么做吗?

  人们往往喜欢谈试错成本,其实很多事情,“试对成本”也挺高!

  比如何考早就猜到了黄小胖便是隐峨,但他不能去证明更不想去证明自己是对的,曾经只在内心中默认了这个事实。

  所以现在,他也只能问高雪娥信不信自己?这听上去有点像服从性测试,但其实何考真没有那种想法。

  有些时候,有人在面对“试对成本”的困境时,往往也会让人误以为是服从性测试。

  高雪娥没吃那一只,而是额外掏钱又买了一只,笑嘻嘻地看着他问道:“这只公的,可以吃吗?”

  何考也笑着点头:“当然可以吃,这只没问题。”

  看着高雪娥津津有味地吃螃蟹,何考莫名想起了大姑周艳,不是这两人有些什么相似的地方,而是反差太大。

  以往的大部分时间,除了爷爷,大姑就是他最亲近的人。尽管闹过一些不愉快,但在内心深处,何考对大姑以及大姑一家始终恨不起来,总是还记着他们的好。

  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何考从未感觉到大姑对自己有什么恶意。

  大姑对他并不坏,只是人比较蠢,否则也不会把他家当成库房,偷偷存放易燃易爆危险品,还自以为能躲过警方的调查。

  假如今天一起吃螃蟹的人换成大姑,沟通肯定不会这么顺畅。

  以的大姑的脾气,肯定会让他必须解释清楚,那只螃蟹为什么不能吃?而且也会要老板免费换一只,理由就是何考说了那只螃蟹有问题。

  然后何考也可能挨老板一顿骂。

  最终的结果嘛,大姑肯定会赌气似地把螃蟹吃了,假如真的闹肚子,她既会指责何考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也会去找老板要求赔偿……

  总之事情会闹成一地鸡毛。

  什么是推演?这就是推演!它未必是什么神通大术,只因何考太了解大姑了,类似的事情已见过太多次。

  假如今天对面的人换成大姑,何考会怎么选择?他什么都不会说,就看着大姑把螃蟹吃下去!因为说了不仅没用,还会付出高昂的试对成本。

  一般人,恐很难做到这一点。

  所以姑父曾说过,何考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深。

  但假如吃下那只螃蟹的害处很大,甚至有致命的危险,何考又会怎么做呢?他会找个借口直接拿走,然后悄悄给扔了……拼着挨顿骂而已。

  传说中的世外高人,有时举止怪诞难以理解,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何考还不至于那么飘,刚刚成为一阶潜行者,就自诩世外高人,他只是看着高雪娥吃螃蟹,思绪一时飘得有些远。

  从固湖到浦港镇,开车也就一个小时出头,何考在路上想问明天上班怎么办?可是一扭头,发现高雪娥居然睡着了,许是因为喝了酒吧。

  **

第71章 那女的很好看吗

  这是几天来高雪娥第一次自己睡着,何考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他不忍心叫醒她,只得一路又开回了自己家。

  把车停进院子里,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高雪娥才悠悠醒来,很不好意思地说:“喝了点酒就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何考:“看你睡得挺香,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高雪娥揉了揉了肩膀:“几点了?”

  何考:“刚过十点,你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高雪娥:“坐车上睡得脖子有点酸,还是床上舒服。”

  “娥总……”何考欲言又止。

  高雪娥:“怎么了?”

  何考提醒道:“明天就要上班了。”

  高雪娥:“你下一周的工作任务,还是按照原先的进度计划,出现场采集数据。

  时间你自己掌握,不必到办公室来,必须在周末之前完成,不能影响其他部门的工作节点。

  我会跟黄泗打招呼的,你在部门内与他对接就行……”提到上班,高雪娥就恢复了娥总的身份,布置起了工作。

  何考:“长假的前三天,我就把这些活干完了。”

  高雪娥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等于给自己争取了一周的假期,可以居家办公了。”

  何考:“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就是问你你怎么上班呢?”

  高雪娥低下头道:“你是想让我走吗?”

  何考:“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从这里上班有点远,三十公里呢。”

  高雪娥又笑了:“你是没在大城市跑过通勤,三十公里对很多人真不算远,打车也就半个小时。”

  何考叮嘱道:“不堵车的话,从这里到公司,平时打车需要四十分钟,因为路上红绿灯比较多。假如堵车,时间可说不准了,我最长走过一个半小时。

  如果路上实在很堵,可以坐地铁三号线,从这里到始发站只有两公里。从始发站上去基本都有座,坐到公司有十来站,也就半个小时吧。”

  高雪娥回应道:“总共是十一站!我都查过了,你家离三号线很近……我平时也不爱在高峰期坐地铁,每天可以早点出发。

  还有啊,从观流小区到我们公司也可以坐三号线,只有五站,到你家这边则是六站……你好细心啊,刚才说话的样子就像何婆婆。”

  神特么何婆婆!何考简直无力吐槽。

  三言两句间上班后的事情就定了,高雪娥继续借住在何考家,还变相给何考放了一个星期假,两人这才下车进屋。

  “小考,冲和饮只剩一包了,我泡给你喝了吧。”

  “我用不着喝了!你今天喝了酒,也别再喝冲和饮,明天上班前喝吧。”

  “我还是没法睡着,一闭上眼睛,感觉还是好可怕。”

  “你刚才在车上,不是已经……”

  “那是因为你在旁边开车。”

  所以这天晚上,仍然是何考坐在床边看着她,她方能安心入睡,然后何考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修炼。

  接下来的这七天,他正好可以专心修炼“见我观”,以及潜行者的各种术法。

  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高雪娥出门后不久,他就被一个电话惊动了,立刻驱车赶往市区的一家医院,因为钱固然终于有了下落!

  钱固然是在金山寺被找到的。

  这座金山寺,位于栖原市下游的伏波市境内,在东国历史上大大有名,既是传说中的唐三藏自幼出家的地方,也是蛇妖白娘子裹挟洪水斗神僧法海之处。

  唐三藏小名江流儿,因为他是躺在一个木盆里,顺江流漂到金山寺的。钱固然比唐三藏还要惨,他连个盆都没有。

  十月五日清晨,金山寺景区还没开门营业,有早起摆摊的老乡跑江边撒尿,忽然看见一个人就趴在岸边,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

  老乡吓了一跳,赶紧打电话报警。

  警察赶到后发现人还活着,估计是落水后挣扎着顺江流漂到这里的,就把他送到了医院,同时调查此人身份。

  钱固然的手机应该是丢江里了,身份证钱包啥的也都没了,由于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面目有些浮肿,双手指尖也发皱了。

  警方好不容易才通过指纹采样,在数据库里找到了匹配,确定此人名叫钱固然,是一家国有设计院的处长。其身份证的登记地址,也是该单位的宿舍。

  警方联系了这家设计院,因为黄金周长假,那边没上班,值班人员也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回复说本单位没有这名员工。

  警方辗转又联系上了设计院的领导,那边回答钱固然上半年就辞职离开了设计院,现在不归他们管。

  警方掌握的个人信息显然有些滞后了,但是还好,在钱固然的裤兜里找到了一张过塑的卡片,是栖原一家律所的联系卡,于是就联系了这家律所。

  有一位姚少兰律师听说消息,立刻就赶到了伏波市。钱固然不仅是她的客户,也是她的好友,她感谢了警方并支付了医疗费用。

  折腾到这个时候已经是六号中午了,钱固然的情况稳定,据医生说已脱离生命危险,但仍然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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