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就是去年的栖原事件,那在预料之中,可是后两次事件,皆在意料之外啊。
第二次是惠明石家一案,宗法堂同时出动了宗正、谷椿、野凤凰、康如林四名长老,前后调集了五十多名术士。
第三次是东北边境的武岩骏一案,宗法堂又出动了李修远、谷椿再加上江道祯本人,就连闭关的梅谷雨的惊动了,还牵涉到前任长老齐南声。
这还没过多久,何考突然又有事来找,江道祯也怕啊!按照这个趋势,他真怕何考把天都捅个窟窿,连他老人家都兜不住。
其实这些事也不能怪何考,老人家培养何考也存了整顿术门的心思,但也不能一上来就砸锅掀桌子啊!就不能悠着点吗?
宗法堂平日处理的“重大”事件,基本就像任仲清一案,派几名执事过去就能搞定。
而且何考碰到的事情,都是其本人不可能搞定的,需要几位长老跟着擦屁股,那大家还干不干别的了?
这次还好,只是追查到那所谓的保洁部残余分子,终于让江老头松了一口气。以何考的修为境界,处理起来恰在其能力范围之内,也能起到真正的考验与锻炼作用。
既然让何考自己看着办,何考就动起了细心思,他设法搜集了叶良成的资料,并抽空在暗中观察……
何考追查这些清洁工的下落,当然是为了惩治恶行与消除后患,但他也没打算直接杀了叶良成。
他不是没杀过人,但对方皆有取死之道,就算想收拾这些清洁工,也得搞清楚他们都做过什么事、有哪些罪证。
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就拿下叶良成拷问,而是想尽量从他身上发现更多的线索。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对叶良成的观感居然还不坏,甚至都有几分同情了。
叶良成每次喝得差不多得时候,总喜欢喃喃自语,这也难怪,独自守着这片废弃园区,连狗都能聊上几句,否则早就憋疯了。
何考经常听见叶良成念叨:“苦茶师父,这都半年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人都哪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应不应该还在这里等?您派人来报个信也好啊!”
何考根据种种情况分析,叶良成根本就不知道苦茶的身份,也不了解术门的存在,他只是跟随苦茶修习过术法而已,甚至都没听说过惠明石家。
惠明石家出事后,苦茶通知他就此隐匿,不要暴露身份也不要再联系同伴。以当时的情况,苦茶确实也来不及交代更多。
叶良成的反应,是找借口遣散了闲杂人等,独自一人守候在此。假如换一个人,恐怕早就带着财物转移了,但他仍终于职守。
何考知道这些清洁工的代号,据他猜测,叶良成应该就是那个聊天群中的“叶五娘”。
叶五娘这个代号听着像个女的,很有欺骗性,何考如此猜测的原因也很简单,代号往往都与其本人之间有某种联系。
首先就是因为叶良成的名字,其次是他喜欢喝五娘液,都是谐音梗。
所以何考琢磨了一个有些匪夷所思的计划,决定主动现身引叶良成出来,以高深莫测的形象,什么别的话都不说,首先叫破“叶五娘”这个代号。
就算叫错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忽悠计划失败,将对方拿下拷问,假如猜对了就可以随机应变,接着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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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匹夫怒恨意难填
事实证明,何考猜对了,叶良成见到他,就像断线的风筝找到了组织、走丢的孩子见到了妈妈,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也不知叶良成自动脑补了怎样的情节,总之在他眼中,何考这位“火青前辈”与苦茶是同样神秘的隐世高人,也是苦茶的同伴。
他迫切想知道苦茶究竟出了什么事,火青前辈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何考只是淡淡开口道:“我与苦茶有旧,宗门师承也颇有渊源。他的事我虽没有打听太多,但多少也知道一些。
去年,他主动来找过我,我才知道他在这里收了一批弟子。其中最出色、他最信任的人叫叶五娘,却是个男的。
他出事比较突然,来得及交待太多。我听说消息之后,也替他来看过你的情况,今天不是我第一次来了。
我见你这段时间不仅终日买醉,就连修炼都懈怠了,如此天资未免可惜,所以才忍不住现身与你相见,劝说几句。
苦茶应当已通知你就此隐匿,你本可以换个身份离开,为何还一直在此守候?”
叶良成:“我离开此地,又能去哪里?苦茶师父给我的任务,就是看守这处修行道场。我若是走了,他或是别人回来,可不就断了消息……
火青前辈,苦茶师父出了什么事?”
何考长叹道:“以你如今的修为,还不是该知道的时候。”
叶良成:“他是不是遇到仇家,出了意外?您刚才说他已经不在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何考:“想必你也清楚,苦茶平日所行,多有凶险之事。杀人者人恒杀之,倒也无所谓什么仇家不仇家,只是行凶险之事太多太久,终于失了手。
以苦茶那等修为尚且失手,在你还没有自保之能前,就不要再问了。他让你就此隐匿别再暴露身份,就是不想你重蹈覆辙。
没想到你如此重义守诺,一直孤身在此守候,我看着也有几分于心不忍,所以才会告诉你这些。希望你今后能好生修炼,不要再误入歧途。”
叶良成:“火青前辈,您能不能告诉我有关苦茶师父的更多情况?”
何考断然道:“不能!”但见对方的哀求之色,似是有些不忍,又语气一软道,“现在还不能。”
叶良成听出这话还有余地,赶紧追问道:“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何考:“这要看你自己了,你若是愿意还守在这里,那就注意别暴露身份和修为……言尽于此,有缘再见。”
叶良成见他居然要走,眼巴巴地问道:“火青前辈,您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何考:“我若再来,你自会知晓。且珍惜缘法,好自为知吧!”
他没有说太多话,也没有动这里的任何东西,甚至都没有打听叶良成与苦茶以及其他清洁工的任何事情,就是露了个面打了声招呼,便飘然离去。
这下叶良成不再喝闷酒了,每天加紧用功修炼,但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悬在那里不上不下,总盼着那位神秘莫测的火青前辈什么时候再来找他。
何考可忒坏了,他了解叶良成的处境,干脆什么都不说,就让叶良成自己去脑补,因为说的越多破绽就越多。
等待的过程就像熬鹰,叶良成足足等了十天,又到了一个周日的上午,他正打算照例去秘密聚点巡视一番,却发现有人又进了演武厅。
他赶紧也来到了演武厅,果然看见火青前辈已出现在那里。还是跟上次差不多的情形,火青前辈抽出了一根大杆子,示意他过去较量一番。
叶良成拿过长柄苗刀,这次出手的章法要比上次严密多了,但交手的时间仍不长,很快就被火青前辈用杆尖点在大腿上,落败坐倒在地。
只见火青前辈皱眉道:“暴饮暴食对健康不利,同样的道理,你前段时间有所松懈,这段时间又修炼过于急切,这并非好事。
如此心境,恐有走火入魔之忧……你已有三阶修为,应当已领悟火候崇正之真意,为何还会犯这种错误?”
叶良成起身行礼,恭恭敬敬地答道:“多谢前辈指点!我等了半年,好不容易才等来了前辈您,这段时间的修炼确实失之操切……可是,什么叫三阶修为啊?”
何考戴着隐娥纱,表情也看不太清,但听语气明显很诧异:“哦,你居然不知道什么是三阶修为?”
叶良成:“我确实不知,苦茶师父从未这么说过。”
何考:“那他是怎么告诉你的,按他的说法,你如今又是什么修为?”
叶良成刚要答话,何考又摆手打断他道:“先不说这些了!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喝酒了吧?”
叶良成:“经前辈点醒,最近确实没有再消沉荒废,不料却又用功急切了。”
何考轻轻笑道:“这是矫枉过正了,也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有时小酌几杯,也能舒筋活血、放松身心……你今天还没吃午饭吧?”
叶良成赶紧道:“前辈也没吃吧?我来亲手整几个菜,陪您喝几杯!”
他心里非常高兴,看来火青前辈也在暗中观察自己,他这段时间的努力与改变也都被看在了眼中,所以才会再度现身相见,而且愿意陪他吃顿饭了。
这关系,当然比上次又拉近了不少,有不少话都可以聊了。
他将何考请到了“办公楼”的大餐厅里,亲手做了好几个菜。园区里就有菜地,蔬菜都是新鲜现拔的,他还散养了一窝鸡,鸡和鸡蛋都是自产的。
做好菜之后又开了瓶五粮液,叶良成要陪着火青前辈好好喝几杯。
叶良成做菜的手艺居然还挺好,估计也是这么长时间练出来了,能将术法修炼到三阶,只要肯用心思,学别的东西往往也会不错。
何考看着叶良成的样子,莫名想起了江老头和李长老那次上自己家吃饭,他也是忙前忙后做了好几个菜……看来叶良成是真把自己当成前辈高人了。
叶良成的胃口一直被吊着呢,火青前辈方才提到了什么三阶修为,但随即就转移了话题,显然是发现他并不了解,于是就没有兴趣再多说。
可是叶良成想问啊,连敬了好几杯,问了几句菜是否可口,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火青前辈,您方才提到的三阶修为,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何考:“我不太清楚苦茶是怎么教你的,你先说说自己的修炼情况。”
叶良成:“苦茶师父告诉我,我们是秘法修行者。而世间秘法境界,有上中下三层,我已勉强达到上层,但还远远不及上层巅峰……这是否就是您说的三阶修为?”
何考端杯沉吟道:“上中下三层境界?如此说法,对低阶术士而言倒也可以,苦茶可能是不想让你好高骛远,先打稳根基。
据我所知,你所修秘法叫作入微术,你如今可称三阶术士,也就是苦茶告诉你的上层境界。但在三阶之上仍有境界,若能达到那个水准,才可称真正的修士。”
“入微术?”叶良成不禁喃喃念了好几遍。
何考不动声色道:“你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叶良成:“苦茶师父没有说过,他只告诉我这是秘法。”
何考:“世间秘法传承不止一门,入微术只是其中之一。苦茶未告诉你亦可理解,名字并不重要,无论修炼哪一门秘法,皆可通达大道。”
叶良成:“那么苦茶师父和您,修为是否都已超越三阶之上,是真正的修士呢?”
何考:“你如今问这些还为时尚早,待将来修为到了地步,自会知晓。”
在叶良成看来,火青前辈似乎对别的事都不感兴趣,之所以肯现身,就是想指点他几句修炼,而他当然要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
见火青前辈不喜欢多问,他便主动说了自己修炼的经历……既然打定主意要尽量陪前辈多喝几杯,他自己当然喝的也不少。
一瓶酒很快就见底了,叶良成又开了一瓶。
酒桌上几乎就是叶良成一个人在说话,何考只是默默地听着,时不时插问两句,似乎也不关心其他的琐事,问的话都与修炼有关。
叶良成见到何考为何是这样的反应?他就没有戒心也没有起疑吗,居然就这么单纯地信任了来历不明的火青前辈?
其实他有他的想法,而且了解其经历后,多少也能理解他的这种态度。
想当年,叶家公司是找了人打通关系,才接到锦绣创业园的强、弱电装修项目,否则这么大的工程干嘛要交给他们?
叶父找的人叫胡叔略,据说此人很有背景,能帮着打通开发商那边很多关节。叶父当然也花了不少钱,总计有三百来万公关费用吧。
但只要顺利拿到工程,这一切便都值。
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刨去材料、人工、打点关系的公关费用等成本,粗略算下来利润至少也有上千万,这还是在不考虑尾款的情况下。
开发商找种种借口拖延与扣押工程尾款,这也是很常见的情况,承包方在报价时往往都已经把这种因素提前考虑进去。
可是叶家公司不仅没收到尾款,连首款都没拿到!
第一栋楼的工程费用,都是他们先期垫付的,第二栋楼的装修工程也已经开始了,照说这时候应该拿到第一笔工程款,可偏偏就在此时项目黄了。
开发商是家实力雄厚的大集团,以前也没听说过出什么问题,所以叶家公司才会找关系接这笔工程,没想到竟能发生这种事!
建筑工程的很多承包商和材料供应商,前期收到的不少款项,都是开发商开据的商票。在开发商无法按期兑付的情况下,这些商票几乎就成了废纸。
而叶家公司就连这样的废纸都没拿到!
算算前期打点以及接下来的施工费用,叶家公司已经填进去近千万。千万流动资金,一般的公司也很难拿得出来,他们也有不少欠款。
父亲又急又气,病倒住院了。只有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叶良成,就不得不接手了自家公司。
为了给父亲看病,更重要的是还欠债,他连自家房子都给卖了。
叶良成后来为什么住在工地里不走,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工程款没拿到,另一个客观原因,也是没别的地方住。
卖了房子还清欠债之后,父亲也去世了。叶家原本也算颇有积蓄,叶良成手里还剩百十来万,他完全可以找些别的事做,开始一段新生活。
照说他没必要就把自己的青春耗在这片废墟中死磕,但他终究不甘心啊。工程款没拿到是一回事,但父亲是怎么接到这个工程的,又是另一回事。
父亲在病床上曾仔细回忆,那中间人胡叔略是在生意场中认识的,是对方主动告诉他,有门路能拿到这个工程,并暗示他掏钱打点关系。
父亲还侧面打听了一番,发现这个胡叔略办事挺靠谱的,才主动找其通过关系拿到了这个工程。
胡叔略好处费都收了,工程却搞成了这个样子。
照说是开发商出事,好像也怪不了胡叔略这个中间人。但是按照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既然收了这样的好处,就得保证乙方能按时拿到工程款。
而且叶良成后来也打听到,开发商的资金出问题,其内部高层人员早就知道情况。
在叶家公司接工程之前,开发商的很多高管,都已经悄悄处置了本集团发行的债券、理财类资产,显然已经、在转移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