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林苑以园林式酒店的名义拿地建设,可以拿出一部分区域对外营业,以此为幌子,实际上就可以当成康如林的私家园林。
但是康如林没收,他也不想如此豪奢张扬,关键是太显眼了。当时那里已在南华市区的边缘,如今更是被包括在市区范围内了。
后来石家就把它改造成了园林式酒店,起名康林酒店。康如林对此并未理会,但他与野长老到南花办事,住在这里倒也顺理成章。
材料是酒店服务人员收到后专门送来的,当时康如林正坐在一处水榭中,询问一些事情。
收到材料拆开后,他只是扫了一眼便告诉周围的人:“你们先回避,再给我拿一部电脑过来!”
何考准备的材料,不仅有纸质图文内容,还有电子版呢,存在一个U盘中,包括监控以及无人机拍摄的记录。
康如林看到一半,头发好像都在无形间冒白气!他拿起电话正准备叫人,冷不丁一抬头,野凤凰已堵在桌子对面。
野凤凰:“你也收到材料了?”
康如林的声音有些发涩,点头道:“是的,我刚收到一份材料,难道你也有?”
野凤凰:“不仅是我,栖原那边的谷长老和二长老,每人也都收到了一份。我来核对一下,你这边是不是一样的内容?”
说着话她扔过来一个档案袋,康如林打开扫了一眼,没必要再插U盘了,当即就点头确认道:“是一样的!什么人送来的?”
野凤凰:“同城闪送,满大街都是,送快递、送外卖、送鲜花、送大饼、油条、包子、茶叶蛋的……也都是他们,康长老难道想去查吗,这重要吗?”
康如林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此人自称隐蛾!”
野凤凰冷笑道:“是啊,居然自称隐蛾,我也是没想到,隐蛾居然会在监控上动手脚,还用上无人机了,不愧是会飞的蛾子。
要么真是隐蛾所为,要么是有人冒用隐蛾的身份,但我还是那句话这重要吗?你先告诉我,胡叔略在哪里?”
两位长老有点不赶巧,南花警方已经协同惠明警方,传唤了石豪武等八人,时间就是昨天上午,此事发生在惠明市。
胡叔略中了两枪虽没有当场身亡,但最终仍然不治,石豪武也慌了神,带着尸体驱车赶回了惠明……刚到家没多久,他们就被警察带走了。
通常的小案子,非直接嫌疑人接受问讯留下笔录即可。但这个案子太严重,警方以配合调查的名义,至少可以先扣他们四十八小时。
八个人扣了七个,胡叔略当然没法带走,几人都声称不知胡叔略哪儿去了。他们自称昨天去南花玩,胡叔略还留在南花没回来,不知为何却联系不上。
警方立刻就发出了协查函,调查胡叔略的下落。
警方问他们身份证哪去了?他们则回答昨天在酒店被人偷了!小偷居然没偷别的财物,只偷了他们的证件,不论警察信不信,反正就是这么离奇。
何考摸进康林酒店的时候,当然不可能躲过所有监控,他只是做了适当伪装而已。昨天下午警方就来酒店调查核实了,结果发现还真有“小偷”光顾。
当时康如林和野凤凰已经到达南花,此事当然瞒不过两位长老。
南花公安局大门口发生的离奇事件,警方虽然没有对媒体宣扬,但是两位长老也打听到了……他们还听说石家有七个人被警方带走,另有一人失踪。
石家告诉警方,胡叔略联系不上,但是在术门内部,则是另一种说法,否则一名高阶术士,怎可能说没就没了?
他们宣称,胡叔略在祭炼一件法器时操作不当,不仅将法器损毁,本人也受反噬身亡。由于现场情况太过惨烈,遗体已做火化处理。
两位长老听见的,也是这种说法。
此刻野凤凰问起,康如林满脸苦涩地答道:“我亦不知,石志斋只是告诉我,胡叔略炼器不慎损毁、受反噬身亡。”
野凤凰:“术门近三十年都没出过这种事了,你相信吗?”
炼器不慎,法器损毁时的破坏威力可能极大,术士受波及身亡,这种事在古代时有发生。
但是近代以来,术门炼器也引入了精细化、程序化、可控化的概念,至少风险控制水平已有极大提高。
炼器失败的情况当然也有,造成的伤亡事故却很少,大多也不过是轻伤而已,至于重伤甚至残疾的事故,每十年也不过一、两起。
至于炼器者身亡的事故,至少近三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康如林看着桌上的材料摇头道:“我当然不信,正在追查内情,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野凤凰:“石志斋呢,他在干嘛?”
康如林:“想必正在设法从警方那里捞人呢……我已命他,今天晚饭之前必须出现在这里,届时就由野长老当面讯问吧。”
野凤凰:“我来问他,你干嘛呢?”
康如林叹息道:“我与惠明石家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理当回避。此番石家出了这种事,我当辞去宗法堂长老之位,请周阅明师侄继任,连我本人一起查吧。”
野凤凰:“想得美!你当是在公司上班,还是在政府当官,宗法堂长老,既不是职位也不是官衔,说辞就辞吗?
平时不说话,出了事就想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便宜?
惠明石家出了事,你不查谁查,谁比你更了解情况?假如你本人与此有什么牵扯,请主动交代,查完石家再来办你,或者你就连自己一起办了!”
康如林又叹了口气:“我与此事无涉,但他们敢这么干,多少也与我有关。既然师弟这么说,等石志斋来了,请给我一个单独问他话的机会,你可在暗中旁听。”
野凤凰:“可以!但是从现在开始,请康师兄不要单独对外联系,我得随时盯着你。
还有啊,让石家那边继续托律师、找关系捞人。警方破不了这个案子,等他们出来后,让宗法堂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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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难为推罪情已迟
宗法堂长老共有七名,分别代表七大术门,其身份同时也是七大术门的掌门。
术士修为达到六阶就可称长老,但各术门只有一名长老在宗法堂轮值,宗法堂长老的身份也代表了一种责任。
宗法堂相当于“术门最高决策暨执行委员会”,七名长老就是七位执委,其职责包括监督天下术士、管理术门机构、协调修炼资源的开发与分配……
但其最重要的任务可概括为两条:传功与执法。
传功是术门的核心,包含与术法传承有关的一切事务。执法则代表了一种秩序,可以对术门弟子的各种行为做出褒奖决定,尤其是进行处罚。
这种处罚,兼有仲裁与终裁的性质。
各术门内部若有弟子犯错,其师长也会对其做出处罚,同时将处罚的原因与决定上报宗法堂。
但若师长不罚或罚的不对,宗法堂会进行仲裁,有时甚至会连着师长一起处罚。
宗法堂议事规则,跟世俗机构的投票表决并不一样,讲究一人可决、一人可否。任何一名长老都可以代表宗法堂做出决定,只要其他长老不提出异议即可。
所以到了宗法堂长老这个层面,其人所代表的已不仅仅是某一术门。
对术门做出的决定,任何一名长老也都有权否决,前提是他能提出充足的理由。
有人可能要问了,假如有人胡搅蛮缠怎么办?要么有的长老否决一件事,却不提出充足理由;或者他提出了充足的理由,但别人就是不认……
实际上极少会出现这种情况,术士与普通人不同,这与他们的修为有关,而且长老们进入宗法堂时就已立誓。
有些人发誓无所谓,但他们这种人,既然敢立誓就会遵守。
但誓言并不能约束一切,宗法堂长老同样会有私心,在某些事情上甚至会存在重大分歧,他们仍只是凡人而已。
别说凡人,神仙也有私心、也会有分歧……所以宗法堂的决策原则,就是最大程度地求同存异。
很多低阶术士,都非常羡慕宗法堂长老,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成为其中一员。可是很多六阶术士,却未必愿意接这个活。
修为至此,大可人间逍遥,又何必揽这些事、受这个累呢?
可是高阶术士皆曾受戒,将来突破六阶后,若前任宗法堂长老招其接替,则不可拒绝。简而言之,这其实也是一种义务。
受术门传法之恩,享用各种资源,总得有所回报吧?最好的回报方式,就是担起监督管理的责任,保证传承有序、弟子良行。
如今宗法堂的七名长老分别为
灵犀门七阶大算师江道祯。
望气门六阶座师宗正,人称二长老。
入微门六阶器师康如林。
心盘门六阶地师谷椿,人称地师大人。
丹鼎门六阶药师梅谷雨,人称梅花仙。
兴神门六阶幻师李修远。
观身门六阶医师叶琪,自称野凤凰。
这其中江道祯和谷椿的处境最特别,因为灵犀门与心盘门,如今明面上并没有别的六阶术士可继任,就算他们想“退休”,眼下都找不到接任者。
假如某一位长老过世,但该术门却没有别的六阶术士可继任怎么办?要么把早已“退休”的前长老找回来一位,要么就推出一位临时掌门,暂在宗法堂凑个数。
但自千年前术门重新整合、宗法堂成立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康如林对野凤凰说,他可以辞去宗法堂长老之位,请周阅明师弟接任。这位周阅明也是入微门的六阶器师,但尚未担任过宗法堂长老。
但该提议被野凤凰当场给否了,野凤凰的意思,不管康如林想怎么办,先把这件事处理明白了再说。
宗法堂没有回避制,恰恰相反,是谁的责任首先就让谁去负责。
从惠明市赶到南花市并不太远,走高速大概需要三个多小时。黄昏时分,石志斋终于赶到了南花市的康林酒店,见到了康如林。
大家族中同一辈分的人,岁数可能相差很大。石志斋今年六十出头,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而康如林比他大了二十多岁,已年近九旬。
但康如林的形容,看上去年纪竟与石志斋差不多。
还是在那座景观水榭中,石志斋坐下后问道:“姐夫,干嘛这么急叫我来?警方带走了我们石家几个人,我正在打听情况呢。”
康如林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交给了石志斋一份材料道:“不用再打听了,情况就在这里。你先看,然后想好怎么说。”
石志斋翻看着那份材料,好半天没说话,脑门上见了细汗,身体也下意识地变得佝偻起来。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居然是康如林首先开口。
石志斋终于抬头道:“豪武、豪生他们几个,如今还在警方那里。等人弄出来,我们才能问明情况。”
康如林:“情况不是已经些在这里了吗?你我不是警察,看了这些,难道还不知前后因由?”
石志斋的神色有些挣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却问了一句:“石家其他人,不会受到牵连吧?”
康如林淡淡道:“术门追责,规矩你很清楚。
未与其事、未知其情、未受其惠,则祸不及之!
就这三条,你自己在心里一条一条的算,若有人三条皆符,自当无事。
我这里准备了一张表,惠明石家一脉在籍术士三十八人,另有知缘客一百二十六人。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有这三个选项,等你来一个一个勾,谁是什么情况都勾清楚。
你记住了,这是我给你的唯一的机会,这张表不要乱填,也不要企图包庇任何人。”
说完话,康如林又递过去一支笔和一个文件夹。他居然先没问是怎么回事,只要求石志斋填表。
石志斋反问道:“刚刚上报过宗法堂,惠明石家一系,在籍修士是三十七人,哪来的三十八名?”
康如林:“第一个就是我!若说我未与其事、未知其情,你当然心中有数。可是说我未受其惠,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术门追责,讲究的是缘法,也就是康如林刚才说的“与其事、知其情、受其惠”这三条。
它们不是并列关系,而是递进关系,“与其事”最严重,“知其情”次之,最后才是“受其惠”。
若既“与其事”又“知其情”,当受同罚。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有人“与其事”但不“知其情”。比如李唯凭那样的,虽然也参与了那晚的事情,但只是来回跑腿,并不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种人也会受到处罚,但处罚只与其行止相当。
很多人的可能是未“与其事”但“知其情”,视同默纵,也会受到追责。
最特殊的一种情况,既没有参与相关的事情,也不了解内情,却得到了违禁行为带来的好处,那么也要有相应的处理。
石志斋看着这份名单问道:“不过是前天夜里的事,石家损失惨重……不说这些了,此乃咎由自取,但姐夫你有何惠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