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亲昵的“阿姐”开头,可想而知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事情。
只是自己刚想溜出去就被拉住,又不敢跟公司翻脸,如之奈何!
“糖糖,长话短说,你到鹰皇也快四年了,公司没有亏待过你。”
“现在公司有点困难,你愿不愿意出一份力?对你好,对公司也好。”
霍文熙搂过她的肩膀往会客厅里走了两步,侧头温声:“今晚去陪路生,好不好?”
“真不是公司逼你上梁山,这样的人中龙凤,你自己想想有多大的好处。”
“Mani姐。。。我。。。”唐烟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换做小刘,现在也许已经一巴掌甩到霍文熙脸上,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换做大蜜蜜,现在应该欲拒还羞,紧接着无比期待晚上的盘肠大战和未来的事业收获了。
换做井甜。。。
井甜暂时还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除非她自己压抑不住这股子单相思。
但对于性格本就懦弱的唐烟而言,此刻只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连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
平心而论,如果放在三年多以前第一次被霍文熙推出去,她也许会被半推半就地爬上这位天才导演的床。
单身男女,干柴烈火,为什么不?
可现在不同了。
她眼前蓦然浮现出一张温婉可人的俏脸。
被经纪公司堂而皇之地送出去交换,唐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死死咬住下唇,眼眶发烫,又硬生生把泪意逼了回去。
会客厅外应该是谢进等人到了,一阵高声欢笑和寒暄声,霍文熙似乎听到了个意外的声音,轻轻打开了门缝。
范兵兵?
她回头怒其不争地看着一脸颓唐的唐烟,顿时有些疾言厉色:“我真不知道你委屈在哪里?啊?”
“你看看范兵兵,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路宽刚在魔都现身,她就追到魔都,难道你觉得自己的咖位比她还大,还是说你就真的这么冰清玉洁吗?”
“唐烟!我知道你跟刘伊妃是朋友,可你就这么自甘堕落,有机会也不知道自己往上爬吗?你就不嫉妒她拿到柏林影后吗?”
“你今年已经25岁了,再不努力,可真的要泯然众人矣。”
唐烟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指尖死死掐进掌心,仿佛连痛觉都麻木了。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抬眼看见落地窗自己模糊的剪影:
精心描绘的柳叶眉,珊瑚色唇膏,锁骨上还贴着今早造型师夸赞的“纯欲风“亮片,只是这身皮囊似乎被明码标价摆上了货架,所谓的冰清玉洁不过是待价而沽的噱头。
唐烟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会有什么后果,香江的娱乐豪门从来不是开善堂的。
可那是茜茜的男朋友啊。。。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似乎谁都对这位年轻导演的浪荡的生活作风存在着刻板印象,包括他自己的女朋友刘伊妃。
唐烟似乎都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被拒绝?而是想着不能对不起闺蜜。
“Mani姐。。。我。。。”
“噤声!有人过来了,晚饭后我再同你讲。”霍文熙主动推门出去,给了后者一个你自己考虑清楚的眼神。
唐烟透过门缝看见巧笑嫣然的大花旦,栗色长发垂落肩头,在灯光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正和一脸淡然的路宽说笑。
侧脸线条精致如工笔画,红唇微扬时眼尾上挑,带着几分慵懒的媚意,即便是身为女人的唐烟也看得有些磨不开眼。
等等!范兵兵?
痴痴霉霉的唐烟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才收拾好糟糕的心情,大梦初醒般地掏出手机,赶紧给闺蜜刘伊妃拨了过去。。。
兵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将命运的时钟,拨回到路老板出差魔都的前一晚。
小情侣在温榆河府的餐桌上调笑斗嘴时,兵兵正跟着《功夫之王》剧组在金陵路演,结束一天的宣传活动。
剧组人员从金陵新街口国际影城离开,房龙感慨道:“上个月是路宽的《历史的天空》在这里搞活动,取得这么好的效果,我们的压力很大。”
大咪咪现在咖位见长,也敢随意搭话了:“没问题的,有你们两位功夫巨星在,《功夫之王》只会表现更好。”
房龙哈哈大笑,李莲杰瞥了一眼杨蜜没有说话,神情淡然地盘着手里的佛珠。
他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个华艺新星是怎么拿到的角色,表演前的武戏培训也算刻苦,只是实际的武打效果动作衔接不够流畅,缺乏力量感和实战感,招式之间的形体控制也略显僵硬。
关键是跟另一个国内刀马旦相比,差距不啻天堑。
做演员的,刻苦是最基础的天赋了。
不过这个杨蜜倒也有个好处,打起来颤颤巍巍的也独具风情,也算是导演无奈之下另外营造的小亮点吧。
“兵兵、杨蜜,晚上发行方请大家吃饭,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估计要喝不少酒。”
“好的大哥。”杨蜜甘之如饴,能参与到这样的好莱坞合拍片中于她而言已经是登天梯了,哪里还在乎酒场上的委屈。
内地酒风颇盛,作为跑发行路演的明星,甭管你腕儿大腕儿小,就没有不被灌酒的。
2017年刘得华在内地跑《拆弹专家》的路演喝出胃出血,接受采访时讪讪地抱怨酒场文化;
2013年黄小名跑《中国合伙人》的宣传,在三四线城市被影院老板灌酒,要求必须“一口闷”;
周讯这样的女星也逃不过这一茬,2014年《撒娇女人最好命》在酒桌上明码标价,3两的一杯白酒就是100场加映。
只能说,纯粹的演员在电影行业这条产业链上,也许连有些混不吝的影院老板都能欺负一下。
除非做到房龙这样的大哥位置,统战价值很高,出去能代表华人形象、在内属于行业标杆。
或者小刘这样另一半太过显赫,大家马屁还拍不过来,更别提将酒场恶习加诸其身了。
杨蜜现在比较乖巧,乐得同双J一起去见见世面,不过房龙疑惑地看了眼范兵兵,怎么一直拿着手机走神:
“兵兵?”
“啊?我。。。”
铃铃铃!
“大哥,稍等我接个电话。”大花旦白皙的俏脸倏然溢出一抹亮色,显然对这个电话期盼已久了。
“喂,师娘。。。”
房龙、李莲杰两人看着兵兵拿着电话上了辆丰田埃尔法,感慨这个五六年前还不温不火的美艳女星,现在也算是小有资本了。
房龙跟李守成关系较好,大概知道些内幕,两人还成立了合资电影公司,他对范兵兵的起势其实是有几分猜测的。
丰田埃尔法里的兵兵迫不及待道:“师娘,你们是晚上请他吃饭吗?”
“这个暂时没定呢,只知道路宽过来魔都了,上影厂的任总也请了老谢,兵兵啊,你。。。”
“知道了,我今晚就过去吧!谢谢师娘!”
电话另一头的徐大雯躲在谢进特护病房的卫生间里,还没等她悄声地嘱咐两句,就听到“嘟嘟嘟”的盲音。
对面大花旦急不可耐的心绪可见一斑。
哎。。。
她也不知道自己决定是对是错,哪怕被那位路导或者他的小女朋友怨恨上,总归再帮这个女学生最后一次罢。
徐大雯推开门出去,刚刚输完液的谢进银发有些凌乱,靠床咳了两声有些气喘:“打给兵兵了吧?”
“嗯。。。我被她求得实在没办法了。”
“我跟你说过,你这样是害了她。”谢进无奈地闭上浑浊的双眼,一丝说话的气力也无。
这位被誉为“中国电影的良心”、创办了演艺学校栽培出无数明星演员的老导演,此刻蓦然想起自己年轻求学时,看过的欧里庇得斯在古希腊悲剧《美狄亚》中的一句诗:
我知道我将犯下的罪行是多么可怕,但我无法控制我的激情。
同样,头角峥嵘的大花旦无比坚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即使屡战屡败,也要屡败屡战!
娱乐圈的浮沉于她而言不是沼泽,而是砧台,每一次跌落都被锻进骨血,成为下一次跃起的反冲力。
只不过,这种也许她自己现在都分不清是名利还是爱情的狂热欲望,会让古希腊悲剧的宿命在她身上重演吗?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只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无人知晓。
兵兵跟剧组请了个假连夜赶往魔都,从金陵开车也只需四个多小时。
等到当晚酒场上的交际花大蜜蜜第二天在宾馆房间醒来的时候,才一脸懵逼地意识到,这位华艺大姐大应该已经离开剧组了。
昨晚的缺席不是临时有事,而是蓄谋已久。
杨蜜嗅觉敏锐,一向企图在范兵兵和刘伊妃的夹缝里求生,搞些左右逢源的勾当,正想着从剧组处打听一下她的行程,就接到了王小磊的电话。
小王总通知,两天后在北平召开核心持股艺人的会议,请安排时间参加。
这是为最后一次增发做动员了,洗脑和培养艺人们对公司的忠诚,也敦促、鼓励他们继续参与增发,以防阿狸、邓温迪做大,对公司主权产生威胁。
小狐狸狡猾得很,一句状若无意的“我跟兵兵姐一起回去吧!”,从王小磊处套来了情报。
范兵兵去了魔都。
杨蜜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昨天的晚宴有苏宁的张总、德基的吴总等金陵本地大咖,本来是大花旦聊代言的最好场所。
究竟是有什么事能叫她放弃捞金机会,连夜开车前往魔都?
直到她在微博上看到“上影厂召开上市筹备座谈会,邀请业内著名导演路宽出席指导”一文,以及路老板早晨在首都机场被拍到的登机照片。
简单推敲之下,一切都已明了。
善于捕捉机会的大蜜蜜瞬间就兴奋起来了。
上一次在《黄金甲》剧组藏在手机后头偷偷告刁状应该没有被发现,否则好闺蜜刘伊妃怎么还能对自己始终如一?
而今天这一次的挑拨。。。
不对,不能叫挑拨,这是我杨蜜姐妹情深,堂堂正正地喂闺蜜花生!
只不过九尾狐大蜜蜜狡猾,拿着手机踌躇了半天没有拨出去。
打得太早,以刘伊妃的手段万一成功阻止了范兵兵怎么办?那对她而言不是最优解。
可是打得太迟,自己也会有纵敌之嫌,以刘伊妃的精明肯定会被发现端倪,届时闺蜜这层吉利服就要被扒去,自己再也无法在社媒上借她的势了。
最好的结局,就是让范兵兵已经被洗衣机洗掉,再叫刘伊妃发现!
杨蜜想了想先打给了助理婷婷。
“蜜姐,你醒了,需要把早餐送上去吗?”
“昨天小许总打了你几个电话你没接,打到我这里了,我没说你喝酒,就说跑宣传太累睡着了。”
大蜜蜜笑容狡黠:“很好婷婷,另外把上次那个丽都的娱记号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