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声响,似乎不是那么美妙。
雪幕如刀,车库出口的斜坡上,两辆车几乎同时冲出。
兵兵的奔驰CLS从东侧滑出,王小磊的老皇冠自西侧甩尾,轮胎在薄冰上短暂打滑,随即咆哮着撕开雪帘。
就在他们视线交汇的刹那,一辆被积雪半掩的萨博93突然从车库中央的停车区暴起!
车头盖布被狂风掀开,前车窗露出周军那张扭曲的脸,他嘴角叼着半截燃尽的烟,瞳孔因吸毒后的亢奋放大如黑洞,指节泛白地攥着方向盘。
“825。。。825。。。”他神经质地念叨着,油门一踩到底。
萨博像头失控的野兽,径直冲向正缓缓驶离的京ALL825迈巴赫。
范兵兵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键
雪花凝滞在空气中,周军那张扭曲的脸在挡风玻璃后狞笑,萨博引擎的咆哮声像钝刀割着她的耳膜。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雪幕,大花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
她想起二十分钟前,那个孕妇轻拍她膝盖时指尖的温度;
想起那句“别怕他“时少女微微上扬的尾音;
想到她从未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地做出审判的姿态;
想到她在时尚芭莎上一跃站在自己身边。
还有刚刚那条彻底温暖、击碎了她心防的信息。
手机终于拨通,“滴滴滴”的等待通话声叫她无比揪心,兵兵看着被快速迫近的迈巴赫,几乎不敢想象即将发生的一切。
为阻止撞击,她猛打方向盘试图从萨博右前方切入拦截,雪地太滑制动失效,奔驰车尾失控甩向萨博前轮。
几乎是同一时间!
王小磊连续拨打周军电话未果,见范兵兵车辆已与萨博发生擦碰,情急下加速冲向萨博左侧,意图用车身阻挡其去路。
老皇冠自左侧拦腰冲撞,王小磊甚至能看清周军因撞击而飞溅的烟灰。
三车交汇的死亡三角,在雪地上划出宿命的轨迹。
“砰!”
萨博在双重撞击下扭曲变形,金属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车顶在巨大冲击力下塌陷,挡风玻璃爆裂成蛛网状,碎片如冰晶般四散飞溅。
周军的头颅在剧烈翻滚中撞向碎裂的玻璃,颈椎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以诡异的角度折向肩胛。
就像他三年前被折断的人生。
嘴角仍叼着那截未燃尽的烟头,混合着鲜血黏在扭曲的下巴上。
至此,身死道消。
“喂?喂?”刘伊妃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兵兵的电话中传出,可惜回应她只剩下大花旦的失声尖叫和猛烈撞击的噪音。
地库中,刚刚接通电话的夫妻俩被可怖的撞击、尖叫吓了一跳。
因为信号原因,声音的断续显得更叫人惊悚,路老板面色大变,立刻打开车门把老婆扶下车。
“茜茜,到米娅车上去,别出来!”
接着又返身回到商务车中,拍了拍座椅催促司机:“出地库!”
心脏狂跳的路宽接通了突兀的电话,阿飞的声音伴着警笛的嗡鸣:“有两辆车突然冲出来撞翻了周军,一个是王小磊,一个是。。。”
阿飞也是刚刚下车,心神俱震地看着搜救人员砸开了奔驰CLS的车窗。
一张美艳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珊瑚色的唇膏被鲜血浸染成诡异的紫红,一缕发丝黏在额前未干的血迹上。
“是。。。范兵兵。”
车闸外执勤的民警们迅速维持秩序,增派的警员和急救正在路上,记者们发疯似得往里挤,却无法越雷池一步。
“你没事吧!”路老板急匆匆赶到,看着已经被围住急救的三辆车,上下打量着小兄弟。
阿飞摇头:“本来万事俱备,可他们怎么会。。。”
没错,他是诱敌的靶子,不过是个异常安全的靶子。
迈巴赫经过整体改造,在纵梁前加装55°倾角的军用级硼钢梁,焊接至底盘,可以将正面撞击力分导至两侧车轮,避免乘员舱变形。
原厂铝制防撞杠替换为超高强度钢制蜂窝管,转向柱加装可压缩液压筒。
凡此种种,而且都是针对周军的萨博,应装尽装。
毫不夸张地说,刚刚如果叫疯狂的毒虫自己撞过来,在阿飞的刻意防备之下,他只会换一种死法。
从一下飞机开始,他的行踪就已经被全部掌握。
“怎么会这样?!”怕丈夫和阿飞出事的小刘还是不顾劝阻了赶来,在路宽的怀里看着眼前殊为可怖的一幕,少女脸色煞白。
王小磊的皇冠被掀翻,变形的A柱像断头铡般压碎了他的胸腔,鲜血从嘴角涌出时,他恍惚看见大哥在雪地里狂奔而来的身影。
兵兵的奔驰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温热的血模糊了视线,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迈巴赫纹丝不动的尾灯,和脑海中那个男人的样貌。
很快,情况相对较好的兵兵,第一个被消防员从变形的奔驰CLS中小心翼翼地抬出。
雪粒子落在她染血的睫毛上,像破碎的蝴蝶翅膀。
距离事发才只过了5分钟,雪天路滑,急救车还在赶赴途中。
路宽和阿飞得了允许冲上前去,迅速脱了外套铺在地上,又帮她轻轻裹住。
“兵兵?兵兵?能听到我说话吗?”
刘伊妃捂着嘴上前,羊绒围巾被寒风掀起一角,露出她煞白的唇色。
孕肚抵在路宽臂弯处微微发颤,少女指尖死死攥住丈夫的衣袖,骨节泛着青白。
兵兵似乎是听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男子的呼唤,又闻到了刚刚坐在自己身边的的女孩的幽香,染血的睫毛忽闪,瞳孔在努力聚焦。
她看着刘伊妃完好无损地站在雪幕里,羽绒服下圆润的孕肚轮廓清晰,突然扯出个破碎的笑。
鲜血从她嘴角蜿蜒而下,在雪地上绽开暗红的花。
“你没事。。。真好。。。”兵兵甚至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勉力抬眼看向路宽。
“对。。。对不起,我又犯错了。”
男子摇摇头没有说话。
无话可说。
兵兵面色凄苦:“我会。。。死吗?”
“不会。”路宽慨然长叹,看着这个从2002年就为自己卖命的美艳女郎,伸手温柔地擦干她嘴角的血迹。
指腹沾上的血珠在雪光下泛着暗红光泽,像碾碎的玫瑰花瓣。
“别多想,你身边的这间公司还等着你入主、上市、更名,现在可以想一想名字了。”
众人焦急地等待急救人员的到来,路宽一直在勉力吸引她的注意力,主动找着话题。
雪粒落在兵兵惨白的唇上,转瞬融成水痕:“我还可以吗。。。”
路老板摇头:“本就是给你的,何谈可不可以。”
刘伊妃架着丈夫的胳膊平衡着身体蹲下,握着兵兵的手给她保暖。
大花旦欣慰地看着安然无恙的小刘,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825迈巴赫上,眼神触及她被大衣裹住的孕肚,满是温柔和艳羡。
“你摸摸,是两个宝宝。”刘伊妃发现了她的眼神,突然抓住她冰凉的手腕,掀开大衣下摆,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贴身的羊绒毛衣上。
虚弱的兵兵指尖触电般蜷缩,却触到衣料下鲜活的生命律动,18周的胎动像小鱼摆尾,隔着羊绒毛衣传来细微震颤。
“他们。。。在动。。。”兵兵的声音突然哽住,喉间涌上的铁锈味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让开让开!都退出去!”
急救车疾驰而至,医务人员才不管你是首富还是大明星,粗鲁地推开路宽和阿飞两人。
只是多看了一眼刘伊妃,似乎有些惊讶,旋即开始给兵兵测量指标。
“血压90/60,心率110,呼吸浅快。”护士迅速报出生命体征,同时给兵兵戴上氧气面罩。
医生轻按她的胸廓,兵兵顿时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右侧第4、5肋骨疑似骨折,左肩胛骨挫伤,骨擦感可疑,还需排除内出血可能。”
医生边说边示意助手固定颈托:“四肢活动正常,无开放性骨折,但右膝有明显撞击伤。”
护士已经麻利地建立静脉通道,医生最后检查了一遍固定带:“现在转运,你们谁跟车?”
担架上的兵兵似乎有些挣扎,护士见她想要说话,暂时摘掉了面罩。
范兵兵染血的指尖微微蜷缩,在担架边缘抓出几道暗红的指痕。
她艰难地偏过头,睫毛膏晕开的黑渍混着血水,在眼尾拖曳出破碎的墨痕。
“不用跟车了。。。”她有些气若游丝,喉间涌上的血沫让每个字都像浸了水的砂纸,“带伊妃回去吧。”
等到真的要被抬上车了,兵兵又情不自禁地试图去够刘伊妃的衣角,右臂却只能无力地垂下,看得刘伊妃赶忙握住了她的手。
“你们。。。你们,迟些能来看我吗?”
这句话问得极轻,像片将熄未熄的灰烬。
路老板点头:“我先去通知你母亲,迟一点我们一起过去,你安心。”
“好。。。”
他拍了拍冷面保镖的肩膀:“阿飞,你跟一趟,有事随时联系。”
“是。”
救护车鸣笛远去。
“小磊!”
路宽和刘伊妃猛然回头,在楼上听到动静的王大军也踉跄着冲进雪幕,皮鞋在冰面上打滑,险些栽倒。
他扑到扭曲变形的皇冠前,透过碎裂的车窗看见弟弟歪斜的身体,王小磊的右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在胸前,怀里紧攥着那张兄弟四人的合影,鲜血已将照片上老三的笑容浸透。
“小磊!小磊!”王大军的嘶吼混着警笛声刺破雪幕,他徒手撕扯变形的车门,指节被金属豁口割得血肉模糊。
急救人员强行将他拉开,车中的王小磊突然抽搐着咳出一口血沫,染红的照片从指间滑落。
刘伊妃靠在路宽怀里,下意识地护住隆起的孕肚,羊绒围巾被寒风吹得散开,露出里面浅杏色的高领毛衣。
丈夫的大衣裹着她单薄的肩膀,少女望着眼前的人间惨剧,心中涌起无尽的悲悯。
这一刻,所有的立场、争斗都显得如此渺小,生命的脆弱与亲情的可贵在血色与雪色交织中愈发清晰。
这种感触,在洞悉内情的路宽眼中尤甚。
兵兵为什么要拼死来救她以为在车上的小刘,王小磊又为什么奉献此生最壮烈的一次牺牲?
一直到王小磊的尸体被抬出,周军的残骸被收殓。。。
这场由仇恨、野心与救赎交织而成的血色戏剧,终于在漫天飞雪中落下帷幕。
三年前野心家的不甘与屈辱,化作复仇者扭曲的执念,王小磊的断腿之痛,催生了疯狂者的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