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偶尔听卡维娅他们提起，孟买政府现在唯湿婆军马首是瞻，后者甚至接手了市政服务的外包公司。
这是一门油水极其丰厚的生意，孟买的市政服务有名无实，但每年却有大笔钱款拨付。这些钱最终去了哪里，不问可知。
当然湿婆军也不是没有麻烦，孟买的最高法院就在调查动乱中湿婆军的违法行为。
只不过罗恩对印度的司法系统没什么信心，按照它以往的表现，二十年内能结案那就堪称奇迹。
电器厂的事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直到哈德汗打电话给他。
旅行社的事有了眉目，现在需要他去见见某个官员。
罗恩如约来到了孟买行政服务局，并在二楼办公室见到了那个叫卡马特的官员。
当他进门的时候，办公室里热火朝天的进行着“拍卖”。卡马特和答应为他提供竞选捐款的商人，正就金额讨价还价。
“你说过出三点七五的，还差一点二五呢。”
“不不，我们说好了就三拉克的！”一个男人急忙说道。
“我们说好的是不少于五拉克！”卡马特毫不让步。
一拉克就是十万卢比，这是印度的民间叫法。
他们旁若无人的争吵，丝毫不顾及罗恩已经在边上看了好几分钟的戏。
最后那个男人似乎妥协了，他掏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购物袋，摔在卡马特面前富美家的书桌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卡马特露出胜利的笑容，然后把购物袋塞进自己桌下的抽屉。
“哈德拜介绍你来的？”他问。
“是，关于旅行社的事。”罗恩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噢！旅游公司？不错的生意。”卡马特端详着手里的名片。
罗恩敷衍的点头，不错个鬼，这两个月他都快喝西北风了。
“我们有话直说，老规矩，五拉克！”卡马特比划了一下手指，“以后你的旅行社代办任何护照、签证，我这里一路绿灯。”
“可以。”罗恩也不废话，直接把一个纸包放到他桌上。
“不愧是哈德拜介绍过来的人，办事就是爽快！”卡马特喜笑颜开。
“那就这么说定了。”罗恩准备走人。
“等等，你对市政委员感兴趣吗？”卡马特精明的眼睛里，满是蛊惑。
“什么？”罗恩不明所以。
“只要四十拉克，我保你加入市议会。它好处多多，你以后再也不用为审批、配额这类事烦心。看在你是一个婆罗门的份上，贱民永远别想这种好事。”
罗恩听的目瞪口呆，这他娘的和卖官有什么区别？
“卡马特先生，你是哪个党派的议员？”罗恩留了个心眼。
“大众社会党，我们正和印人党合作，这其中包括湿婆军。”卡马特不无炫耀的介绍起来。
湿婆军堪称孟买政界的当红辣子鸡，每个人都想和它扯上关系，因为这往往意味着特权。
但罗恩却瞬间失去了兴趣，大众社会党只是孟买的地方性政党，存在感太低了，没什么用。
“我需要考虑一下。”罗恩礼貌的笑笑，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400万卢比，他现在的全部身家都没这么多。这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众党派，政客收钱是真他妈黑呀。
旅行社的生意，虽然官面上已经走通，但想要真正开门接客还没那么快。
首先罗恩需要在波斯湾那儿租下一间办公室，用来接待往返劳工。办公室的地点最好选在热门城市，比如迪拜。
其次他还要在孟买做做广告，让那些潜在客户，也就是想出国打工的人，都来找他。
哈德汗当然会介绍很多人过来，这也是他让罗恩开旅行社的原因。只不过没人会嫌弃生意太多，罗恩想充分利用手里的贫民窟资源。
泰吉.阿里的大儿子法鲁克，每次从国外打工回来身边都会围上一大群年轻人，他们都想出去。
码头附近的渔村也是类似的情况，这两个贫民窟每个都有好几万人，对罗恩来说是巨大的财富宝藏。
他和法鲁克聊过，很多贫民窟出去的人都是在打黑工，也就是通过偷渡的方式去了波斯湾国家。
想想也是，他们哪来的资源能拿到签证或者护照。法鲁克不止一次向他抱怨，“我们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最后还是不行。”
任何同印度的官僚机构打过交道的人，都很熟悉“跑断腿、磨破嘴”的意思：你必须从一个办公室跑到另一个办公室，带着你的申请书，三十趟或者五十趟，最后的结果犹未可知。
这就是普通人找政府机构办事的效率，说到底他们没钱，又没人脉。
罗恩走了哈德汗的关系，又花了50万卢比。前后不过五分钟，他以后就能为成千上万人代办签证，而不用当事人到场。
这就是孟买，腐败之城。
而像法鲁克这样出去打黑工的人，通常只能干最脏最累的活。比如清洁厕所、扫马路、仓库卸货，每个月的工资折算下来三千卢比左右。
但有了签证就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在迪拜当出租车司机，每个月的收入打底六千卢比。
这是巨大的差距，如果能搞来签证，哪怕花点钱也在所不惜。
瞧，这就是罗恩开旅行社的意义所在。
他已经向泰吉.阿里透露了风声，只等过段时间迪拜那里的办公室租好，就开门营业。
有这样的正规出国渠道，想必泰吉.阿里也很乐意居中介绍，到时候罗恩少不得要挤出一点回扣给他。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罗恩一向能平衡好其中的关系。
本来他打算亲自跑一趟迪拜，但因为电器厂的事，实在走不开。
还好，哈德汗在迪拜有关系，罗恩只需要派遣几个员工过去，撑一下门面就行。
一切顺利的话，四月份左右，旅行社的生意就能走上正轨。
二三月份，罗恩的精力都在电器厂。
“罗恩，工厂的车间你准备扩建吗？”阿南德屁颠颠的跑过来。
“暂时不用，离雨季还有好几个月，现在的地方足够。”
咳，这当然是借口，主要原因是罗恩身上没钱了。他得留点预算后面打广告，扩建的事以后再说吧。
不过纺织厂原本的车间确实太寒碜了，地上坑坑洼洼不说，有的顶棚上都破了个大洞。
现在全靠一层油毡布缝缝补补，但雨季能不能顶得住，还是两回事。
水空调好歹也算是电器，生产环境还是要讲究一些的。
“那仓库需要扩建吗？雨季的时候，说不定东西就多到没地方放。”阿南德又问。
“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罗恩忍不住上下打量他。阿南德通常很少关心这些事，有那个闲工夫，他早去找那个肥女人了。
“罗恩，如果电器厂需要扩建的话，那我们就能创造一个新的贫民窟！”阿南德兴奋道。
“什么意思？”
“合法贫民窟，就跟双子塔那儿一样！”
“噢！”罗恩瞪大眼睛，“你是说”
“没错！你可以向市政厅申请扩建，然后他们会在电器厂边上划一块荒地给你。你想扩建多少年都行，五年、十年.直到永远！”阿南德颤抖的大叫。
“所以你要搬过来？”罗恩恍然。
“为什么不？这可是合法贫民窟，附近还有学校，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市政厅的人过来强拆。”
罗恩没在贫民窟住过，阿南德却深知其中的不易。那地方别说电，连水都没有，贫民窟的日常用水全靠外面的卡车送。
这些水大都被帮派垄断，他们付钱后才能取水。即使如此，女人们打水必须排队。
三十人一组，每人两个水桶，打来的水全家省着用。多久洗一次澡、如何上大号，大有学问。
在贫民窟上厕所也是一件难事，那里没有专门的公厕，男人、孩子直接去海边就行。
女人却必须一大早就起来，然后徒步走在荒地里，手中拿着水杯。一路寻找，指望有这么一小块空地可容她们蹲下身来解手。
这对于那些正处在月事中的女性来说，实在泯灭尊严。
但合法贫民窟不一样，它可以建自己的公厕，甚至通水通电。
一处不用担心被强拆，还有水有电，完全属于自己的住所。对阿南德他们来说，诱惑不亚于在孟买购房，免费的。
罗恩无法直视阿南德热烈、又期盼的眼神，远处维诺德他们几个无心工作，竖起耳朵。
“我会再跑一趟行政局。”终于他松口了。
阿南德和维诺德他们欢呼大叫，几人扔掉手里的东西，在空地上扭臀摆胯。
即使没有音乐，他们也跳的很开心。
PS：没有了，真的一滴也没有了。
第108章 印度效率
罗恩的电器厂位于孟买郊区，东边和南边有集市和居民区。那破败的房屋，其实和贫民窟也没差，阿希什家就住在东边。
西边是大海，沿着海岸往北就是大名鼎鼎的朱胡区，那里多是宝莱坞明星工作时居住的地方。
玛丽她们就在那儿，制片厂也在附近。
电器厂正北方是一块完全未开发的荒地，据阿希什说已经撂荒了很多年。
罗恩准备在北边申请一块荒地，用来安置合法贫民窟。
南边和东边没地方，西边倒是有，但那里不行。把贫民窟放在上风头，会发生什么事，他太清楚了。
现在海风一阵阵的吹过来，这么清新的空气不香吗？贫民窟往那一放，保证以后都是粪味。
所以北边最合适，地方也够大。又送了一笔小小的贿赂后，罗恩就拿到了临时土地使用证。
按照回执上的说明，他可以在北边划定好的地方，临时安置建筑工人，时效三年。
理论上来说，三年之后这块地就会被政府收回。但印度效率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工期不拖个七八次，对不起它的赫赫威名。
所谓有效期三年，在印度往往意味着十年八年，甚至更久。
轰隆隆的推土机已经在北边开垦荒地，它们庞大的身影，横竖几个来回，一大片平整的地皮就出现了。
维诺德正指挥人在空地上挖出一排排沟壑，好用来铺设水管。
这当然是非法的，政府不允许这样做。但谁管呢？孟买到处是非法建筑。
等房子造好后，他们甚至还要拉来电线通电。每个人都忙的满头大汗、热火朝天，包括孩子在内。
嘿，有水有电的房子，谁不想住。
尽管是木头搭建的房子，那也比原来贫民窟的芦苇席强吧。
罗恩看了一会儿就不再关注，地是他申请的，房子却不用他建。
平整土地，通水通电，所有的建设费用，全部由阿南德他们自掏腰包。
等大多数房子建好后，外围同样会用铁丝网围住，然后再留一条路通向电器厂。
罗恩亲自丈量过，步行不到十分钟。既不太近，又不太远。
不会有奇奇怪怪的味道飘过来，也不会影响工人的通勤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