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躲在俱乐部的人不是官员，就是像罗恩这样的商人。或许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待他们的身份，那就是孟买的特权阶层。
外面的街道乱哄哄的，俱乐部的人却有闲情逸致品着红酒、谈着生意。
门口警察手中的对讲机，几乎每隔几秒就会传来怒吼声，那是来自一线的实况战报。
“有军用卡车接近，车上装有牛奶和其他配给。赛义德.拉赫马图拉少校带队……人群聚集起来了……请求增援。”
“他妈的为什么给幕民发牛奶？是不是找死，不知道那里是谁的聚集地吗？”萨曼特大骂。
“领完牛奶和补给的人已经散开。”又过了一会儿，对讲机里的人回答。
“谁允许发奶的？你们他妈的听不懂吗？不许给那些狗发牛奶！”萨曼特气急败坏。
“是两辆……军用卡车，赛义德.拉赫马图拉少校带队。”
“截住车！搜他的身，去他妈的少校，他是个幕民！”萨曼特气呼呼的下达指令。
“马拉提车库外有暴民聚集，地点：加斯加利区，拉明顿路，可能会放火烧车库。请求支援！”另一台对讲机响起。
“幕民的车库，烧就烧吧。他妈的，千万看好了，马拉地人的车库不准碰，是幕民的车库就尽管烧。”萨曼特挥舞胳膊。
这里的警察没有避开任何人，他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达了这样的指令。
罗恩朝目瞪口呆的卢卡耸耸肩，没办法这里都是印度教徒，而且高种姓居多。
等到外面的风头过去之后，罗恩也准备离开了。他得和卢卡商量一些事情，也要看看自己的生意到底损失了多少。
“我叫两个人护送你们，”萨曼特轻轻拉住他的胳膊，“罗恩，我的儿子最近在学英语，他需要一整套的进口辅导资料，所以.”
“OK，大概需要多少美元的额度？”罗恩驾轻就熟的问道。
“两万美元。”他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因为暴动，卢比的汇率这两天正在下跌。大概一到两个点，没问题吧？”
“都怪该死的幕民！”萨曼特骂骂咧咧，但最后还是同意这个价。
“两天后，让人去我的公司取。”
“没问题！”这种事情，萨曼特的处理效率一向很高。
临出门时，他又挥手额外安排两名警员护送罗恩。整整四名警察护在他们前后，仿佛罗恩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这样的阵仗，没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会来找麻烦。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襄图的印度旅馆，卢卡暂时会先住在这里。
给每个警察塞了200卢比的小费后，几人客客气气告别。有个大个子警员甚至暗示，只要给钱，罗恩可以直接雇佣警察当保镖。
这就是孟买，穷人的地狱，富人的天堂。
“先让我打几个电话。”趴在旅馆的吧台上，罗恩拿起座机开始拨号。
最先找的人是玛丽和莲娜，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诸事缠身，很多人都没来得及联系。
很幸运，玛丽她们身在宝莱坞，那里没什么骚乱。两人已经顺利回到公寓，甚至期间拨了好多个电话给他。
罗恩有点心虚，他只能以被堵在某个酒店里搪塞。接着就开始一通嘘寒问暖，让玛丽和莲娜很是感动。
唉，当海王其实挺累的，你得时时给姑娘们提供情绪价值。
从电话里罗恩得知，宝莱坞那里暂时也开不了工。有几个幕民裔明星受到了剧组中印度教徒的威胁，导演和制片人不得不中断拍摄。
好吧，龙套这里的收入暂时也不用指望了。罗恩又打电话给火车站和航空公司，那里的情况同样糟糕。
虽说不至于停运，但游客数量大大减少，外国人更是近乎绝迹。
西方媒体已经开始大面积报道发生在孟买这里的骚乱，没人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罗恩抬头看了眼大厅里的电视，果然，画面中播放的正是孟买骚乱。
“我的客人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连食物都是由服务生送到门口。”襄图无奈的摆了摆脑袋。
“湿婆军准备什么时候罢手？”罗恩问。
“鬼知道，就在今天巴尔.萨克雷亲自去了那栋筒子楼，他要开动员大会。”
巴尔.萨克雷是湿婆军的领袖，拉菲克就是他的得力下手。他们去那栋六口人家遇害的筒子楼前动员，无异于宣扬暴利，也是在幕民的伤口上撒盐。因为后者在短短的两三天之内，已经死去了数百人。
很显然这场冲突不会那么轻易结束，湿婆军抓住了机会。他们登上孟买的舞台，联合印人党现在到处彰显存在感，他们对这座城市志在必得。
“罗恩，波斯要打过来了！”阿南德从外面跑进来。
“什么？”大家吃了一惊。
“外面都在传，说巴布里清正寺被毁彻底激怒了幕民，他们正招兵买马，一场血战在所难免。所有人都这么说，小商铺、火车站、办公室的茶水间有人正在组织车队前往沙滩。
那里靠近阿拉伯海，昨天一晚上他们都打开远光灯在那里警戒。还有人在灯塔上放哨望，提防据说装载了各式导弹枪械、仅一港之隔的波斯舰队。码头那里我亲眼所见，有很多人。”
阿南德看起来惊慌失措，他们的贫民窟离海滩不远。彻夜的汽车发动机声和灯光，照的大家人心惶惶。如果真要打起来，他们的贫民窟第一个遭殃。
“别担心，波斯不会宣战。”罗恩安慰他。
“你怎么知道，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们喜欢什战。”阿南德依旧忧心忡忡。
“这事关两个国家数十亿人口的性命，战争不会爆发。”罗恩总不能告诉他，后世这两个国家压根就没打起来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阿南德鬼鬼祟祟凑过来。
“我刚见过萨曼特局长，他说的。”罗恩的谎话张口就来。
“那就好，不要打仗，巴巴。”阿南德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家伙也太好骗了，罗恩暗暗吐槽，当然这也是出于对他的信任。在和襄图他们聊了几句后，罗恩就带着卢卡和阿南德上楼，维拉杰又跑回去准备哄海拉了。
罗恩从不当舔狗，每次都是别人主动舔他。瞧瞧玛丽、莲娜、卡维娅，哪个不是主动把他推倒在床。
就连小妮娅都在蠢蠢欲动，捉摸着是不是脱光了钻进他的被窝。咳，太小了，罗恩有点下不了嘴。
“阿南德，我们的生意暂时是没什么指望了。”坐下后，罗恩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他买了块地，旅行社也准备办起来。但就在他准备大展宏图时，一切又被生生按下了暂停键。
“只要不打仗，孟买很快就会像之前一样热闹。”阿南德倒是很乐观。
“希望吧。”
最近哈德汗也没联系他，上次说好的和某个官员见面，现在估计也要搁置。
“我们可以先把其他生意做起来。”找到机会的卢卡插嘴。
“什么生意，药品？”罗恩兴致缺缺，“没听阿南德说吗，码头那里现在有人警戒，我们找不到船出海。”
“我们先不出海，药品可以等一等。你听说过默沙东吗？”
“那个美国制药企业？”
“噢，你知道。这样正好，他们准备来印度。”
“开辟印度市场？我不看好。”
自古以来，正宗的大多打不过山寨的。罗恩在天朝见过很多，那些外国品牌往往会表现的水土不服。
“不，他们不卖药，他们想要建立实验室。你懂吧，开发新药，需要临床试验。”
“你是指药人？”罗恩几乎在瞬间就想到了这个词。
“药人！瞧，多么棒的词语。”卢卡很兴奋，“我有默沙东的关系，他们愿意付我们一大笔钱，只要我们找来药人。”
罗恩有些沉默，他当然知道药人是干什么的，但这有点触及了他的底线。
诚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让一个活生生人的去试药，他还是有点迈不过那道坎。
阿三的命也是命啊。
“罗恩，其实很多人愿意干这活，只要给钱。”突然边上的阿南德插嘴。
第100章 敬如神明
“有人愿意干这活？”罗恩诧异的问。
“当然。”
“他们知道药人要承担哪些风险吗？”
“他们不在乎。”阿南德轻松的回答。
罗恩有些沉默，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没把话说清。试药可不是打一针就完事了，搞不好下半辈子都会留下后遗症。
“或许，我应该带你去看看。”阿南德突然提议。
“去哪？”
“真正的孟买。”
“少来，孟买该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罗恩不在意挥挥手，他这近一年的时间，可不是尽走在阳光之下。
“不，那里你绝对没去过，我保证。”阿南德急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卢卡在边上搓搓手，老实说他对这种地方很感兴趣，他体内的冒险因子又在蠢蠢欲动。
“罗恩可以去，但你不行。”
“为什么？”这次换卢卡急了。
“因为那里不接待外国人。”
“老兄，规矩我懂，是不是要钱？我还藏了一点，绝对没问题。”
“不，外国人不行，给钱也不行。”阿南德又开始摆脑袋。
“行了，你在旅馆待着，我和阿南德先去看看再做决定。”罗恩打断了他们的拉扯。
他的生意大多已经瘫痪，左右无事，去看看也无妨。
丢下卢卡，阿南德带着罗恩向贫民窟一带走去。他们只走小路，不走大道。
原本罗恩还担心外面的骚乱，但当在迷宫般的巷弄绕了几圈后，耳边连汽车的喇叭声都消失不见。
这里太安静了，仿佛不属于孟买。两边的建筑古老而破旧，原本堂皇而气派的石造立面，如今到处剥落、遍地脏污，散布着随意修补的痕迹。
头顶上到处可见的小阳台，遮挡了巷子里的大部分阳光。拐了几个弯后，巷子越来越暗，建筑也更加古老。
“接下来的这段路不好走，我们得沿着外侧，贴着墙面走。”
说罢，阿南德转身进入更加狭窄的巷道。他张开双脚，直到两脚各顶到墙壁，然后双手抵墙，擦着墙壁走。
罗恩有样学样跟了上去，进入巷子，这里的光线更暗了，几乎到达漆黑一片的效果。
巷子的中间似乎有水洼，一坨黏糊糊东西堆在那儿。罗恩小心避开，但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冒冒失失的撞了进去。
一股恶臭从那又软又黏的东西里冒出来，罗恩几欲作呕。
“阿南德，有东西在我们脚下，很大个！”
“这里只有老鼠在爬，罗恩，没别的东西。”
“见鬼！你说那玩意是老鼠？我还以为是头牛！”
“大老鼠没关系，罗恩。”他轻声回答，“大老鼠很友善，不会伤人，除了一件事之外。”
“什么事？快说！”
“大叫，巴巴。它们不喜欢声音太大，否则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