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恩翻过杂志的扉页，手指向下划拉三行，找到了最佳接待公司那一栏。
“瞧，我的公司就在这儿！第一页！任何一个购买杂志的人都可以看到。”
“你确定这不是广告？他们只写了你的公司名，却没有任何介绍。”
“在后面”罗恩示意他往后翻，“出现在第一页上的内容，都是非常实用且有必要首先展示给读者的信息，简单的说就是优先级最高。”
辛格果然在后面看到了孟买旅游资讯公司的详细介绍，它就在印度官方旅游局之后。
相较前者的寥寥几句，撰稿人似乎对罗恩的公司多有偏爱，赞赏之词显而易见。
这让辛格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外国人更愿意信任印度官方一些。
“你做的不错，不过这本杂志真的在全世界范围内发行？”
“每期至少60万册销量！订阅它的都是外国人，也是潜在会来孟买旅游的人。”
这个数字大大超出辛格的预想，他原本以为会是十几万册。
作为印度航空公司驻孟买机场的行政办公室主任，他有权力决定哪些商店可以搬进机场的商业区。
知名度、品质缺一不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商店也代表着孟买的格调。
辛格对罗恩的公司没什么印象，但这本杂志是很好的参考资料，权威与否他轻松就可以查到。
“苏尔先生，我想你可以提交一份关于你们公司的申请给我。”
“没问题，我们一天就能搞定，公司的基本材料我也带了过来。”
罗恩深知印度政府的办事效率，所以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充分准备。
会计哈鲁斯就曾讲述过他的前雇主为了申请某个执照，仅仅是递送材料就跑了三个月。
最开始他按照流程办事，但基层科员各种找茬，比如章盖的位置不对、字迹不清楚…
后来给了一笔贿赂后，对方才乖乖收下材料。但这还不是终点，收下材料并不代表申请就通过了。
那个科员检查的只是他负责那一页，后面还有几十页内容需要不同的人审核，但他偏偏不告诉你。
说白了就是没有第一时间给贿赂，科员觉得你在故意浪费他的时间。
在印度办事不给钱能行？那简直无法想象。
“哦对了，因为有很多外国人想找我们把美元兑换成卢比，所以我是否可以申请这部分业务？”
罗恩装模作样的一句询问，像是狠狠抓住了辛格和哈里的心脏，两人眼皮不受控制般的噗噗直跳。
“美元？”留着印度胡子的哈里，舔了舔嘴唇。
“没错，你们知道的，我这里每天接待很多外国人，很多~”罗恩给了他们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咳，我有一个朋友…”肥头大耳的哈里摆了摆脖子，“他是个生意人，在美国有不少生意。
嗯，怎么说呢…他碰上卢比换美元的现金流问题。对，就是这样。”
“我猜，那笔现金应该换成美元，流动才顺畅？”
“对”哈里微笑，“很高兴你了解我朋友的问题所在。”
“回堵的情况有多严重？”
“噢！我想大概一万美元能打通。”
“1：40，你觉得这个汇率怎么样？”
“很好，非常好！”哈里眉飞色舞的抓住罗恩的手肘，他们的兄弟感情更好了。
这个价格很公道，黑市里的要价甚至会更高一点。就罗恩所知，哈德汗那里把美元卖给客户的比例通常在1.5倍以上。
也就说他的客户用47卢比，才能从他那换到1美元，但罗恩这里只要40卢比。
印度官员手里有大量的黑钱，这笔钱无法入账，换成美元是最佳洗钱途径。
而罗恩恰好可以为他们提供这样的帮助，过程堪称天衣无缝。
“那么辛格先生，你有这样的朋友吗？”罗恩贴心的问道。
“呃…这个…或许可以有。”辛格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不过兑换外币的官方许可证，比较麻烦。”
“我理解，它不重要，游客接待业务才是公司的重点。”
“嗯，很好。”他拿起桌上的材料，“申请表你不用写了，手续会由印度航空公司帮你补齐，你在机场的接待处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噢！”罗恩被印度效率惊到了，“越快越好，旅游旺季要来了。”
“那你明天来找我，顺便我回去算算…不，是问问朋友他需要多少美元来周转资金。”
“没问题，我会预留好额度。”
得到满意的回答，辛格微笑着起身，“接待外国人的事不能马虎，我得尽快回去安排。”
“非常感谢，您是一位尽责的官员。”
双方握手，然后礼貌的告辞。对方蓝色的头巾在饭店里颇为显眼，偶尔有认识他的人，都恭敬的走过去打声招呼。
啧，这场交易做的真是不容易。
罗恩先是用自己的经历博取同情，接着以《孤独星球》抬高公司的逼格，最后再用利益作收官一击。
一套组合拳下来，总算让孟买旅游资讯公司拿到了机场的通行证。
没办法，现在才92年，印度官员权利大的离谱。
如塔塔这样的企业，在91年之前如果想增加某方面的投资，哪怕数额很小，都需要印度官员的许可。
他们会告诉塔塔应该生产什么，什么时间生产，在什么地点生产。
塔塔尚且如此，何况罗恩这个瘦胳膊瘦腿的小喽喽。
在来之前他就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且不能有任何不满，因为对方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的路堵死。
好在，新的政府内阁已经在实施改革，往后的环境只会越来越宽松。
“对了，哈里，我们再聊聊上次我那个朋友买药的事吧。”
罗恩又目光对准了乐呵呵的哈里兄弟，好处都给了，那总要物尽其用吧。
第50章 正义的贿赂
“买药的事？”哈里有些忘记了。
“就是那个巴西朋友，他病的很厉害！”
“噢！”哈里恍然道，“那个可怜的家伙。”
“是的，他的病需要持续不间断的吃药，而且量非常大、要一直吃。”
“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但量有多大？”
“我猜几百公斤，有一汽车那么多。”
“他病的很厉害！”哈里皱了皱眉。
“没错，他很可怜，每次都是用美元买药。”罗恩感同身受。
“美元？”
“美元！”
“有点麻烦，毕竟过海关要收税。”
“3个点，我那朋友认为这个税率不错。你觉得呢？哈里兄弟。”
“我认为恒河里！”
“那就这么说定了。”
“没问题，我要回去准备通关手续。”哈里挪动肥胖的身体，把自己从椅子中拉出来。
“这么急？我刚点好菜。”
“这种事没那么容易，几百公斤我建议走水路。你懂的，空运的成本很高。而我在海关恰好还有其他同事.”
“OK，如果我那朋友觉得药效不错的话，或许以后大家可以经常出来喝个茶。叫上你的那些同事，怎么样？”
“没问题的，罗恩巴巴，我保证他们都会喜欢你。”
哈里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就急急忙忙告辞离开，看起来这件事他比罗恩还上心。
啧，一个个的，敬业的很。
倒是他这个本来要求人办事的，闲了下来。
海滨饭店的中庭很美，坐在阳台上可以惬意的吹着海风。菜都点了，当然吃完再走。
总的来说，今天事情很顺利。短短的十多分钟碰面，就为可能的几百个无眠长夜或是几千个毫无意义的电话划上句号。
印度的官员可不是公仆，他们是主子。
最令那些正直的评论家感到绝望的是，这套腐败的体制竟然在印度社会内部运转的异乎寻常的顺畅。
罗恩在下午才回到要塞区的公寓，当他打开门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妮娅惊惶的脸蛋。
“巴巴，你去哪了，你要抛下妮娅么？”
“怎么会，我昨晚喝多了，在朋友家。”
看她可怜兮兮的惨样，罗恩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上午应付印度官员的疲惫，不知不觉被冲淡了许多。
“巴巴，你消失了一整天。”妮娅又哭又笑。
她一整夜没睡，趴在客厅的桌子上又惊又怕。她突然发现，找不到罗恩了。
要塞区的公司、维多利亚火车站，都没有。以前居住的老公寓她也去过，但那里已经塌了。
望着烂泥中的那堆废墟，妮娅害怕到了极点。她跑回家，一直守在门口，没离开过一步。
“哎呀，昨晚忘了告诉你。以后肯定不会了，好不好？”
“嗯！”
罗恩微笑着替她擦干泪水，又忍不住在她唇上一点。
“呀！”妮娅羞红了脸。
“是不是还没吃饭？”
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我去买点，你好好洗个澡，然后准备休息。”
罗恩刚转身，妮娅条件反射般的抓住他的胳膊。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真的。”
拍了拍她的手，罗恩出了门。这附近有一家索拉布餐厅，他们的香料米饼卷享誉孟买。
这里常常高朋满座，当罗恩从蒸汽弥漫、香味扑鼻的餐厅里出来时，外面大街上挤满了人潮。
向身边的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象头神节快到了。恰巧后面的十月份，又是印度的新年，人们早早就开始庆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