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量都不担心，别的就更不担心了。歌曲质量差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网友们网上骂一骂就算了，总不至于跑到麻山县来暗杀我吧？不值当的！而且我也不是专业歌手，唱完这一首以后再也不唱了，也不存在得罪网友自毁前途的事……所以，于情于理，我有任何需要担心的问题吗？”
一番话，倒是叫希希听了进去，紧绷的情绪缓解了几分。
她在床沿上坐下，正色道：“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被人骂终归是不好……你是音乐人，还是《小苹果》的原唱，自己的作品被全网批评，你真的能做到一点不在意？要是我的话，我唱的歌被说一句难听，我都要晚上睡不着觉了！”
同为歌手，希希的感同身受让她完全无法代入自家老公的洒脱。
林骁的悠然神色也慢慢散去。
他平静笑道：“要说不舒服，多少肯定是有点，但不至于怀疑自己，更不至于睡不着觉说到底，我对《小苹果》这首歌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话，愈发叫希希不解起来。
她很想支持自家老公，但作为一个专业歌手，作为一个接受了四年专业流行音乐教育和训练的人。
无论她再怎么分析旋律、挖掘理念、理解歌词。
她都没办法从这首歌里找出半点音乐价值……是真的难听！
希希倒不像网友这么短视，觉得自家老公写了一首平庸的作品，就断定他江郎才尽、以后再也写不出好歌了。
毕竟再牛的音乐人，也不可能做到首首歌都是经典，谁都有几首烂作品。
作品烂不要紧，承认它烂，然后再写别的就完了。
可林骁现在的情况是：明明作品很烂，可他不承认，还非说这首歌好！
那就麻烦了！
希希有点左右为难，但为了和老公一起坚定地挺过这次的难关，她还是决定忠言逆耳一回，挑破脓包才能更快愈合。
“哥哥，我能发表一下意见吗？”希希鼓起勇气道。
“嗯，你说。”
“就……《小苹果》这首歌……真的不好听！”
希希硬着头皮道。
她倒不是怕说真话，是怕自己的真话伤着老公。
毕竟外人泼冷水尚可以不往心里去，可要是被自己老婆泼冷水，那打击可就太大了。
希希都准备好了来一波亲亲抱抱，把老公哄好的准备。
然而没等她出手。
面前的林骁却只是平静地耸耸肩：“我知道啊～”
希希愣住了。
“你知道？”
“知道啊！”
“我的意思是，我觉得这首歌很难听！”希希加重了表述。
“我知道啊：你觉得《小苹果》很难听！”
林骁还是一脸淡定，表情半点不像装的。
希希这下彻底糊涂了。
“你真的知道？”
“你这话说的，还能是假的知道！”林骁乐了。
“可是，你刚才不还说对《小苹果》很有信心吗？”
希希一脸不解。
林骁笑道：“有信心是有信心，但我没说这首歌是好歌！”
希希歪了歪头，很努力地在理解这个逻辑。
林骁见她这副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肉脸。
把老婆拽到自己身边，搂着在两腿中间坐下。
“这事是这样的！”
林骁耐心道，“老婆你是专业歌手，你对音乐的鉴赏能力绝对没问题。所以你觉得《小苹果》不好听，那它就是不好听，这是毫无悬念的。但是我要问了，老婆你能代表所有人吗？”
希希愣了一下，摇头。
“可是，虽然我代表不了所有人，但现在几乎所有网友都说这首歌不好听啊！”
“确实！”
林骁完全不回避这一点，“那我接着问：网友就能代表所有人吗？”
希希没接话。
她现在觉得自家老公有点伤了面子，然后死鸭子嘴硬找回存在感的架势。
林骁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我们国家的网络普及率已经很高了，几乎人人都上网。所以现在全网铺天盖地都是对这首歌的吐槽，这就足以说明，《小苹果》已经烂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这歌完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这两句话用词太狠，完全是不留余地。
希希一脸尴尬：“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林骁不以为意，笑道：“严不严重的，这都是事实，我也完全承认这一点。但是老婆，你搞错了一个概念：网络普及率，不代表网络发声率！”
希希皱了皱眉。
“就比如我妈吧！一个乡下妇女，大字不认识几个，勉勉强强能写自己的名字。”
林骁耐心道，“她是网民吗？当然是，平常刷短视频刷的飞起，最近还学会网购了，智能手机用的那叫一个溜。但你觉得她这个网民，能在网上站队粽子是甜的好还是咸的好，能参与评价东大西大的关税之战，能评价一首歌好听还是不好听吗？”
希希眼睛亮了亮，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林骁感慨道：“我们国家人口很多，网民也非常多。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在网上吵翻天，这就给人一种人人都是网络的主宰，人人都能自由发声的错觉。
“但这并不是互联网时代的真理。真相是，真正在网上发声的只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在各个话题下摇旗呐喊、疯狂输出、挑起骂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走在网络的最前沿，有着最新锐、最独到、最火辣的评论和见解。
“这一小撮人，甚至都不到网民数量的百分之一。而大多数人，我说的还不仅仅是我妈这种只会上网购物和刷短视频的低学历人群，还有很多跟我们一样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他们也从来不在网上发表评论和看法。
“他们听歌、关注新闻、追逐热点，但是只是浏览，从不评价。这种人占据了很大的比例，再加上我妈这种有看法有见解但是完全没有输出渠道的人，这个比例就更多了！”
林骁顿了顿，笑道：“所以，别看网络世界永远人满为患，但其实这些最前沿最先锋的声音，本质上只是一家之言，代表不了所有网民，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代表不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小苹果》才刚刚上线半个小时。现在网上那些急着评价和谩骂的，都是真正的流行音乐爱好者甚至是专业从业人员。
“因为自带专业属性和爱好属性，他们才会蹲守在《小苹果》在企鹅音乐的专属页面，然后在歌曲上线后的第一时间聆听并发表见解。
“他们的批评和意见客观吗？当然是客观的，但再客观也只能代表他们自己，代表着一小撮人。而不好意思，《小苹果》本身就不是给这些人写的。
“这首歌面向的是整个普罗大众，是那些没办法在网络上发声的人，是那些不在乎潮流和热点，只在乎一日三餐和生活琐碎的人。只要这些人听到我的歌声，觉得好听、痛快、提劲，那就够了！”
一番话说到最后，林骁自己都觉得无比感慨。
如今这个世界，其实真的挺奇葩的。
好像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明明只是一个人、一小部分人，却总喜欢代表所有人！
粽子吃甜吃咸，豆花吃甜吃咸、吃不吃小葱香菜……
这种明明只是个人喜好和生活习惯的事情，却年年在网上吵得不可开交。
不喜欢吃甜粽子、甜豆花和香菜。
明明可以说“我不喜欢，仅代表我自己”，但非要歇斯底里地大喊“到底是谁在吃甜粽子啊”，甚至大骂“把世界上所有的香菜种子全都销毁”。
发表意见，变成了带节奏、炒热度，用偏激的言论来搞对立区分，甚至“铲除异己”。
每个人都想代表别人，都想统一意见。
于是那些从不发声的广大群体，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代表、被统一了。
当然他们也不在乎。
人家只关注自己的生活，关注今天的晚饭和明早的天气，关心孩子的成绩和爸妈的血压，最多再关注一下小区的房价，到头了。
至于哪个明星塌房了、哪部电影票房滑铁卢了、谁的新歌巨难听……
不好意思，跟我有关系吗？
人家不关注。
即使若干个月后，当初的骂战和热搜早已过去，这些被代表的人有一天走在路上，突然听到那首歌。
路人甲也会恍惚：“哎，这不是那首歌吗？也没有很难听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最多把打开企鹅音乐app，点一下听歌识曲，添加到自己的收藏夹。
然后自己在拖地或洗澡的时候听。
这份默默的支持，当初那些骂得歇斯底里的网络先锋不知道，当初那个被骂得公开道歉可怜巴巴的创作者不知道。
甚至连路人甲本人，都不觉得这是一种支持。
这只是他平静生活中最偶然的一幕，连插曲都算不上。
没人关注，没人在乎。
但林骁在乎。
他放弃大城市的霓虹璀璨，放弃娱乐圈的纸醉金迷，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山沟沟，苦哈哈地当这个镇长，还联合南州省和飞虹娱乐成立“新乡土”音乐公司。
为的，就是那些被代表、被发声、被统一的绝大多数。
《小苹果》你们不喜欢？
你们又算老几，有的是人喜欢！
这条小鱼值得被在乎，这条小鱼也值得被在乎！
第307章栀子香味小泡芙
在林骁的努力解释下。
韩希希终于放下担忧，相信现在这个全网谩骂、千夫所指的局面，完全没有看起来这么糟糕。
甚至还是件可以值得高兴的事。
“网上的人，不能代表所有的人……”
希希咀嚼着这句话，脸上绽放出不一样的神采来，“哥哥，你这个说法真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跟你一比，我觉得自己好幼稚哦……”
林骁直了直眼。
他长篇大论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不让老婆为自己担心而已，可完全没有拉踩的意思。
“你幼稚也很正常啊！”林骁道。
“嗯？”
希希皱眉，本以为老公会安慰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表示了同意。
不是，我用你同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