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然道,“工作和生活终究是围绕我在发生,需要做出平衡、做出取舍的是我,我自己想好了就行,这种事,外人还是少干预得好。”
林骁点点头,对老婆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坚决的话,早已见怪不怪。
他停下脚步,一伸手把老婆的纤腰挽住,在她脸颊啄了一口。
“那么请问韩希希女士,你选择在事业巅峰期怀孕生子,算是牺牲事业成就家庭吗?”
林骁笑着问。
韩希希娇嗔一笑,理直气壮起来:“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记者先生,你应该去问我老公,反正我的事业是他一手造就的,我的肚子也是他一手造就的,你帮我问问他,牺牲了哪个成就了哪个?”
促狭的语气,逗得林骁哈哈大笑。
小两口不再执着于这个没意义的话题,继续十指紧扣,遛起弯来。
……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林骁便带着梁甜出发,离开宁海。
第一站先回老家林家村,接上爸妈和老弟。
今天是婚礼的正日子,林骁一大家子都有任务,比如老妈要帮厨,比如林骁是伴郎,都得一大早就得赶到现场去。
七点出头,车子就停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林宇刚刚被老妈从空调被里提溜出来,顶着一个鸡窝头站在院子里,身子还在迷迷瞪瞪地前后摇晃。
见哥哥的车在门口停好。
他打了一个超大的哈欠,并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要坐进去。
“林宇同学,早上好啊~”
俏皮又明媚的问候响了起来。
林宇张着大嘴停在那里,愣了足足三秒,才连忙将牙关紧闭,看清了面前的人。
“……你怎么来了?”
他不解问。
梁甜得意道:“我来搂席啊,怎么,不欢迎啊?”
林宇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心想我欢不欢迎重要吗?
然而梁甜也没给他回答的机会,支棱着明媚的笑脸道:“你不欢迎也没用。我是代表我姐出席的,这顿饭我吃得名正言顺,是吧姐夫?”
林骁无奈点头,对这位自来熟的小姨子,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宇就更别提了。
眼神一默,关上副驾驶的车门,然后老老实实坐到了后面去。
林建平和周秀萍忙叨叨出来,一辆车正好坐下,向周家村出发。
七点四十抵达。
下车后,林骁、林建平和周秀萍就都忙活了起来。
梁甜远来是客,周秀萍不敢含糊,便把照顾她的重要责任,交到了没任务的小儿子林宇手里。
林宇烦得直想翻白眼,心里吐槽:怎么又是我!
但也没办法拒绝,只能半死不活地答应:“知道啦!”
早饭比较简单,猪肉线面,几样小菜。
用饭的都是男方家的亲戚,大家手头都有任务,所以连吃个早饭都争分夺秒的,几乎一个坐下的都没有。
梁甜看得大为惊奇,觉得很有意思。
“哇,这面条好好吃~”
梁甜尝了一口线面,被鲜香细腻的味道给惊到了,冲林宇两眼放光。
林宇:“……”
少年就差翻白眼了,心想城里来的大小姐也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你怎么不吃,觉得不好吃吗?”
梁甜见林宇不动,吃惊地问。
林宇不好意思说自己吃了这么多年,都要吃吐了,于是只能道:“起太早,还不饿。”
梁甜点点头,也懒得管他,自顾自坐在那儿吃得慢条斯理,又大快朵颐。
这一幕引发了婚宴场地男女老少的注意。
周秀萍在厨房外的水池子里清洗中午用的碗碟,就有妇女来问:“这细皮嫩肉的小丫头是哪里来的,你家老二的老婆啊?”
周秀萍一听,吓得脸都在抖。
“什么老婆,我家老二才17岁!”
“17岁也可以谈老婆,先生孩子,等到了年龄再扯证嘛!”
那妇人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周秀萍实在听得胆颤,都怕这话传到了梁甜耳朵里,再给小姑娘吓一跳。
为平风浪,周秀萍只能拿大儿子出来挡枪,忙道:“这是我家大媳妇的妹妹,城里人,小姑娘正好来过暑假,好热闹来玩的。”
这话一出,一众妇女的关注点果然转移,聚焦到了林骁身上来。
周秀萍的大儿子在潮白镇当副镇长,这已经是整个周家村都知晓的大新闻,乡里乡亲对林副镇长的关注度,可比对一个不知来路的黄毛丫头要高多了。
“哎呀,你家林骁结婚啦?”
“怎么一点都没听说,我还想着把我外甥女介绍到你家呢!”
“什么时候办酒?你儿媳妇今天来了吗?”
“我就说,林骁这么有出息,还轮得到靠别人介绍对象!”
“……”
一众妇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对周秀萍不无奉承巴结。
周秀萍哪怕再理智,这时候也难免心里浮出几分傲意,脸上飘荡起红光。
当然骄傲归骄傲。
她也知道大儿媳身份特殊,不好明说,便半真半假地一通敷衍应付,说儿媳妇是城里人,工作忙没能来,这才让自己妹妹过来耍一耍。
简单两句,里子面子都有了。
既认领了儿子有出息找的老婆也门楣高的猜测,又撇清了这儿媳妇瞧不起乡下公婆的嫌疑,愈发引得一种妇人赞叹连连,甚至扼腕叹息,遗憾好后生果然是抢手货,手慢则无。
婚宴现场,里里外外忙成一团。
八点半,林骁便作为伴郎团一员,跟着新郎官到女方家迎亲。
梁甜看着迎亲队伍场面热闹,也巴巴地想跟过去,被林宇一脸无可奈何地拦了下来。
“坐不下!”他道。
“怎么坐不下,这么多车都空着呢!”
梁甜质疑,以为是在骗她。
林宇无奈道:“接亲接的不只有新娘子,还有女方家的亲戚。这边嫁女儿,女方家会来很多亲戚,来的人越多显得越重视,也是警告男方,女方家有人有靠山……你看去的车多,这还远远不够坐,会有专门租的大巴车到女方家里去接客人来……”
梁甜还是第一次听林宇说这么多话。
理解了其中逻辑,她便立马丝滑接受了,笑意盈盈道:“果然很有意思,今天真是没白来~~”
林宇满头冒黑线。
他真的不理解:有意思在哪里?她为什么这么兴奋……好困啊,好想睡觉!
……
11点半,接亲队伍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地回来了。
队伍还在村口,欢快的喜乐便传了过来。
车队开得很慢,婚车前面还有一辆引路的皮卡车,车后坐一个中年男人,全程叼着烟,他的任务就是把上百挂鞭炮随走随点随丢,就这么噼里啪啦一路从女方家响到男方家,寓意婚姻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热闹的阵仗刚一显现,十几个小孩子便欢喜地拍起了巴掌,喊叫笑闹不绝。
林宇和梁甜,以及另外几个年轻人被安排了个放礼花的任务。
几个人在新房门口严阵以待。
几分钟后,热闹的婚车终于停下来。
新郎新娘先不着急下车,敲锣打鼓的乡村现场民乐团先从队伍中间来到前头,这场演出也迎来了今天的高潮,敲打吹奏得越发尽兴。
小孩欢笑着窜来窜去,抢零食抢喜糖,比过年还热闹。
大人们拄着手笑意观望,这是今天婚宴他们唯一得闲的几分钟。
在喜婆的授意下,西装革履的新郎抱着穿宽大秀和服、盖红盖头的新娘下车,中西合璧的婚服搭配,并未引来现场所有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啪、啪!”
大门口,新郎新娘过门之际,缤纷的礼花迎空绽放,落了黑西服和红盖头一身。
这几声响动,也让现场到处流窜的小孩子迎来了情绪的高潮,笑闹声几乎盖过了喜乐。
也不怪孩子们这么激动。
实在是在乡村婚恋市场眼中萎缩的时代,已经很少能看到办婚礼的了。
即使有,也是学着城里的样式在镇上酒店办简易西式婚礼,而这种传统的、本土的乡俗婚礼,这几年办的人已是少之又少,几乎失传了。
于是乎,老人们感慨、中年人怀念、小孩子兴奋。
现场热热闹闹。
而本应成为主角的新郎官父母,这时却被排挤到了欢闹人群的最外延,按习俗,他们既不需要受儿子儿媳的跪拜,也不会在这时被派发任何任务。
于是只能在人群外,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以此来掩饰喜庆氛围里不合时宜的失落和伤怀。
“儿子结婚了!”
“儿子真的长大了!”
“儿子怎么就长大了呢……”
梁甜作为放礼花的一员,她今天被划到小孩子那桌。
放完礼花后便自顾自地原地拍手,雀跃的脸蛋上写满了“好玩好玩真好玩”。
好在她也知道分寸,没在这时候大喊大叫,抢主角风头。
但林宇见她这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还是想装作不认识她,于是趁现场嘈杂热闹,偷偷摸摸溜走了。
刚退到人群外,就被一只手提溜住脖颈子。
“宇哥,哪儿去?”
张子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脸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