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这个案子要是破不了,找不到孩子们,我、以及县局所有人都是难辞其咎的,我第一个扒掉警服,向全县的老百姓谢罪!”
除了南郊工地之外,槐南街的马路上也是人满为患,交通几乎瘫痪。
罗锐站在街边,向人群喊道:“大家听我说,咱们分批进山,三人一组,一个民警配两个老百姓,每组人拿着铁锨和旗帜,一寸寸给我搜,搜过的地方都插上旗帜,做好标记。
大家记住几点,首先,进山后不要抽烟,打火机我们必须没收,请你们谅解!
其次,大家千万不要冒进,一定要留意山里的每一寸土地,特别是高于周围土地的土包,一定要插上红色的旗帜,让专业的民警和警犬来查看,自己不要随便开挖,听明白了吗?”
“明白!”
以向爷带头的群众高声呼喊了一声。
“那行,咱们出发!第一队先进山,接着是第二队……”
见着人群按部就班、秩序井然的向山里进发,罗锐长出了一口气。
蔡晓静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罗锐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着,天气实在太热了,就算是光站着,全身都在冒汗,更不用说进山搜寻,更是一件苦差事。
罗锐喘出一口气,问道:“南郊工地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蔡晓静递给他纸巾,一边回答说:“老田刚打来电话,说沈局已经带着人进山了。”
“行!”罗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咱们也走,要把整座山翻完,起码需要三天时间。”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汇入人群。
时间一直持续到中午,也就小半天时间,许多人都熬不住了,早上的热情高涨,这会儿已经情绪低迷。
无他,就是太热了。
这天气一热,汗就流的多,体力耗的快,而且这种情况还很难吃得下饭,吃不下饭,体力又跟不上。
就算是矿泉水都不解渴,要是有冰水,那滋味就美,但在山里,这玩意就是奢侈品。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往前搜一个小时,再休息半个小时,如果不这样,要是中暑了,还得把人抬下山去。
蔡晓静和林晨脸都红扑扑的,原本衬衫衣领都是扣着的,因为太热了,也只好把第一二三颗给解开。
平时,大家因为纪律的原因,很少涂脂抹粉,而且连首饰都没佩戴。
这会儿,林晨坐在大石头上,一边仰头喝矿泉水,一边斜眼瞧着蔡晓静的领口。
真白,好凶!
脖颈的一滴晶莹剔透的汗水,正往夹缝里一淌。
林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马平川,造孽啊。
蔡晓静用纸壳子不断地向自己扇着风,没有注意到这小妮子的举动。
“蔡队。”
蔡晓静看了她一眼:“怎么?”
林晨窒了一下,本来想聊聊女人之间的小秘密,但现在这场合似乎不太合适,转而换了一个话题:“咱们刑事小组可能要解散了。”
“啊?”蔡晓静眼神一凝:“你说什么?”
“你已经听见了。”林晨撇撇嘴,把矿泉水瓶盖拧好,抬眼向林中望去,罗锐这会儿正和几个人商量着什么。
蔡晓静转过身,侧对着她:“这事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还能谁啊,吴厅呗。”
“你爸?”
林晨微微颔首:“省厅正在组建一支命案攻坚的刑警队,你们海江分局的赵明赵主任都被调到省厅了,咱们组长估计也会被调去,不再在地方上担任职务。”
蔡晓静望向罗锐,后者转过头,向她们俩微微点头。
林晨看向她的侧脸,见她眉头紧皱,眼神犹疑。
“怎么?蔡队不高兴啊?”
“我哪有,这是好事儿。”
口是心非……林晨撇撇嘴:“咱们刑事小组能有资格进省厅的,只有咱们组长,所以我说咱们刑事小组要解散了。
咱们组长这几年破了这么多案子,还全都是大案要案,特别是眼下白康勇这样的犯罪团伙,每个地方几乎都有。
咱们组长要是调去省厅了,以后的工作重心都不是一个县、一个市了,海东省这么多地方,他都要去。”
蔡晓静深以为然,罗锐能晋升,怎么说都应该为他高兴,但她却实在开心不起来。
“……咱们组长将会担任什么职务?”
林晨摇头:“不清楚,吴厅和朱总队肯定有了想法,这事儿没下发文件,现在谁都说不准。
蔡队,你都不问问你自己吗?
咱们刑事小组解散之后,大家都要分别了,你是回海江分局,还是申请调职?”
蔡晓静笑道:“你就这么关心我的去处?”
“那是自然!谁不知道组长能有今天,全是你的功劳。”
“随缘吧。”蔡晓静感叹一声,而后问道:“这事儿你没告诉其他人吧?”
“我哪儿敢说啊,要是让老田他们知道了,心里肯定不得劲,毕竟组长为人处世都是蛮好的,对咱们又好,大家都习惯跟着他,突然知道要散伙了,谁心里好受?
而且,省厅组建的这支命案攻坚班,我听我爸说,好多人挤破门槛都想进来,不管是地方上,还是厅里,都想加入进来。
谁不知道,只要跟着咱们组长做事,功劳拿到手软。”
蔡晓静点点头,不再言语,而是站起身来:“好了,休息够了,咱们继续。”
下午时分,天气越来越热,实在熬不住,只能从山下弄来解暑的绿豆汤,而且都是冰冻的。
这都是槐南街的街坊自发组织的后勤队伍,特别是孩子们的家长,一口气都没歇,跑上跑下的运送物资。
罗锐一直把向南和向爷带在身边,这两人对这山里的地形很熟悉,能从他们口中了解不少信息。
夜幕降临的时候,白天进山的群众下山去休息了,换上了另一批人在夜间搜寻,但民警还在继续,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而且也没法休息,没民警带走,老百姓两眼抓瞎,很可能会遗漏线索。
漏点线索,扒掉警服,这事儿可不是乱说的。
这话是从罗锐嘴里说出来的,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风,这几天已经传遍全县了,敢和他对着干,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夜里八点,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
搜索的面积并不小,但却一所无获,找到好几个疑是埋尸的地点,但挖出来后却是石头。
这会儿,漫山半夜都是手电筒、探照灯,以及熙熙攘攘的说话声。
罗锐走在最前头,向爷手里拿着一把铁锨,开口说:“罗支队啊,按道理来讲,这几个孩子年龄都小,最大的才八岁,他们应该跑不远,要是真的遇害了,我看应该就是白天咱们搜寻的地儿。”
罗锐点头:“向爷分析的没错,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过去五年了,一棵树苗都能长的两人多高,更不用说杂草和山里的野生动物,这些因素都对遇害现场能造成不小的破坏。
我们现在要找的是埋尸地、孩子们当天所穿的衣服这些线索。”
有一点罗锐没说,遇害地点最可能出现的就是子弹壳,凶手如果是用猎枪误杀了人,那现场或许就会留下子弹壳。
白天的时候,罗锐亲自监督,对那一片可能遇害的地方仔仔细细的搜索过,但却没发现这个东西。
那么情况就有以下两种。
第一:判断失误,凶手并不是用枪,而是选择了其他杀害方式,但这构不成杀人动机,会直接推翻整个案子的走向,这是最致命的。
第二:凶手确实是用枪杀人了,但在事发当时,凶手冷静了下来,把子弹壳给捡走了。
但这同样引发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向柯的埋尸地点为何会留下子弹壳?
凶手既然有时间埋尸,难道就没有时间捡走那枚子弹壳?
罗锐的心情也很忐忑,要是在这山里找不出线索,那自己就成了笑话。
听到罗锐刚才的话,旁边的向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从今天早上进山开始,他的心情都非常低落,不仅是他,孩子们的家长都是提不起精神来。
五年前组织人员进山搜寻,那是找活人。
而五年后的今年,是找孩子们的骸骨。
不用说,县局的判断是孩子们已经遇害了。
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向南是其中两个孩子的父亲,更是眼眶泛红,心里沉重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头上戴着矿灯,眼睛四处查看,哪怕某个稍微凸起的地儿,他也要仔细查看一番,并用手里的锄头刨好几下,这才安心的继续往前走。
除了他们这边之外,沈怀民那头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搜寻一直持续到深夜十二点,大家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结束今天的行程。
老百姓都被安排下山了,民警们还留在山里头,主要是怕搜寻队伍中有人搞破坏,万一凶手就藏在队伍里呢?
罗锐最开始的推测,便是凶手为丰水县本地人,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得更加留心,倒不是担心转移尸体什么的,就算出现新翻的泥土,都逃不过那么多人的眼睛,怕就怕谁在山里放一把火,那就真的完蛋了。
夜里,气温稍微凉爽了一些,没有白天那么炎热,但另一外一个麻烦事儿就是蚊虫太多,几乎是一蓬一蓬的在眼前飞舞,驱虫液根本不管用,四处都能听见合掌打蚊子的“啪啪”声。
林中四处都扎着帐篷,以供民警休息,大家累了一天,早就熬不住了,倒头就睡,不必说洗脸刷牙,山里哪里有这样的环境。
罗锐也待在帐篷里,桌上铺着一张山里的地图。
这地图也是刚绘制而成的,参考了许多老猎人的意见。
地图上画红线的地方都是已经搜索过的,面积只有四分之一,比预想中的需要三天时间还慢了一天。
因为夜里要开会,所以沈怀明和许成志都赶了过来,两个人已经连续好几夜都没睡好,眼眶黑的吓人,似乎随时都会猝死。
沈怀民捂着胸口,讲道:“罗支队,我建议啊,咱们不能这样一寸寸的找,太费时间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的意思是,咱们组织一批对山里熟悉的猎人、村民,专门挑选几个容易埋尸的地方去找,或许有什么发现呢?
要是真找到了,咱们不就节约时间和人力了吗?”
罗锐自无不可,不过还是问道:“向爷,你对这山熟悉,你觉得最有可能埋尸的地方在哪里?”
向爷摇头:“我哪儿说的上来?我虽然熟悉这片山林,但要说埋尸,我也没经验啊。”
田光汉笑了一声:“你要真有经验,那事儿就大了。”
向爷瞪了他一眼,而后摸了摸后脑勺:“那不可能,我一身正气,犯过最大的事儿就是闯县里的红灯。”
沈怀民见向爷没说绝对的话,他只好道:“我们那边有几个熟悉山里的人,以前进过山打过猎,他们都说,乌龟石和樵沟这两个地方最有可能埋尸。”
“依据呢?”罗锐问道。
“他们是这么说的,这两个地方的土层比较松软,而且很少人去那边,凶手要是想埋尸,这两个地点是最好的。”
“我不赞成这个说法,不过沈局你大可以安排人去看看,我没意见。”
“行!”沈怀民应了一声:“我马上就安排人去。”
许成志却道:“罗支队,您有什么想法?”
罗锐沉吟了片刻:“向爷白天说了一句话,我非常赞同,五个孩子,其中四个孩子的年龄都很小,他们在这山里跑不远,遇害地点肯定就在我们搜索过的地方,因为时间太久,痕迹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