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碧怀抱襁褓,看了一眼里屋,又看了一眼牛顶天,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失落。
不久之前,她还畅想治好阿姊以后,姊妹两人便能永远待在公子身边。可身份一变,哪有一国郡主还给人当婢子的?
“公子,阿朱姊姊明天还跟咱们一块走吗?”
深知几乎没有可能,阿碧情绪明显低落,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询问。
牛顶天听后沉默不语。
诚如阿碧所想,一国郡主哪有给人当婢子的?
即便阿朱愿意,她老爹段正淳和大理皇室怕也不会答应。
就在这时,阮星竹眼眶通红拉着阿紫从里屋走了出来。
“牛大爷救了我女儿性命,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请受我和阿紫一拜。”
说罢,拉着脸上极不情愿的阿紫,朝牛顶天深深一福。
见女儿左顾右盼,站在那儿佯装不见,阮星竹瞪了她一眼。
阿紫扁了扁小嘴,撇过去头,神色不屑道:“我师傅天下无敌,要是知道他老人家的弟子向外人行大礼,还不得一掌劈死他?娘,你也别当真,我看这人多半和爹爹一样,都是见色起意,哪有什么英雄救美,就是贪图我姐姐的美色。”
阮星竹喝道:“阿紫!”
段正淳见状,神情尴尬走过来,横了自家女儿一眼,又朝牛顶天拱手一揖,歉意道:“小女顽劣,还请牛少侠见谅。”
说话间,段正淳面上似微微沉吟了下,又说道:
“尊驾搭救小女之恩,段某感激不尽。关于一阳指之事,段某随后即去信天龙寺,替牛少侠说明情况。”
“至于小女伤势,段某实在不敢继续麻烦牛少侠,牛少侠若有旁的事情,尽管开口,段某定会竭尽所能满足你。”
此番诚恳言语一出,众人神色各异,牛顶天则面如玄水。
说的确实好听,可听这话中意思,姓段的似乎迫不及待与自己撇清关系?
就差说上一句:小子你尽管开价,以后离我女儿远一些!
目光落在阿紫身上,牛顶天心中渐渐冷笑,右手袖袍一拂,呼的一阵劲风迎面冲了过去。
见此情形,阮星竹脸色大变,不及出声呼喊,段正淳连忙出招上去抵挡。
但,尚未等他近前,一道无形气波骤然将其荡开,那劲风去势犹如闪电,沿阿紫脸颊陡转直下,缠向腰肢一处。
嗤嗤的劲气冰寒无比,冲得阿紫脸颊生疼,自上而下,她脖颈,胸脯,腰肢,霎之间时掠过一股刺肤寒意。
惊魂未定间,阮星竹急忙抢上前去,搂住女儿惊叫:“伤在哪了?伤在哪了?”
“没…没打中我。”阿紫惊魂稍定,不禁打了个冷颤。
正要得意之时,她目光落在牛顶天手中的黄色小鼎上,脸色不由大变。
再低头瞧向自己腰间,那原先系着的布袋哪里还在?
“你还我东西!”
阿紫娇喝一声,欲要上前去抢,阮星竹急忙抱住女儿。
这爷显然不是萧大爷的好脾气,她哪敢让这祖宗胡来。
事实如她所料,面对段正淳,牛顶天自是没有好脾气。
一个前脚女儿刚死,后脚就能跑去与情妇风流快活的人渣,他从未想过给其留面子。
“一阳指之事,牛某无需向任何人解释。想要的东西我自会去取,想办的事情也自会去做,所以,就不劳段王爷费心了。”
说话之间,牛顶天未管段正淳渐渐难看的脸色,拿起手中小鼎仔细端详了起来。
只见小鼎六寸来高,深黄颜色,木质坚润似玉,木理之中隐隐约约地泛出红丝,正合原著之中所述星宿派的神木王鼎。
出于本能,牛顶天直接运力捏了下,可刚使半分力道,他眼眸之中不由就是一怔。
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阿紫,语气淡淡的说道:
“至于阿紫姑娘,想要神木王鼎,就让你那天下第一师傅亲自来取,只要他有胆过来一掌劈死我,我等着。”
说罢,随手将那小鼎扔进王语嫣怀里,直接走向了里屋。
段正淳见状便想阻拦,阮星竹连忙扯住衣袖将其制止。
她心思向来机敏,自然瞧出了自家男人的想法。
一个女儿缠上对方已经使他心里不甚痛快,若是两个三个全被一网打尽,那他段二爷的脸面也别要了。只是没想到牛顶天会如此强势不给颜面。
“娘,我也去瞧瞧。”
木婉清眼眸一转,未管老爹段正淳的黑脸,突然挣脱母亲秦红棉,朝里屋追了进去。
“把鼎还给我!!”阿紫恶狠狠地瞪着王语嫣。
牛顶天前脚一走,她便想扑过去抢夺,不过阮星竹早有预料,紧紧拽着女儿不放。
“我才不稀罕。”
王语嫣皱着秀眉说道。
正欲捧着木鼎还回去,又觉如此失了气势,索性直接将那木鼎朝阿紫身前扔了过去。
阿紫俏脸顿时转喜。
但只听“砰”一声闷响,下一刻,她脸上笑容瞬间凝固,王语嫣亦是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小贱人!我杀了你!”
反应过来,阿紫一声尖叫,发疯似的扑向王语嫣。
第263章 悸动
神木王鼎,是星宿派三宝之一,天生一股特异气息。只要在鼎中燃烧香料,片刻便能诱引毒虫到来,方圆十里之内,什么毒物也抵不住这香气吸引,可谓辅助修炼毒功的无尚秘宝。
为了占据此鼎,阿紫更是不惜背叛师门,远走中原。
但此刻,那原是坚润厚实的鼎身,竟在摔至地上一瞬间,直接崩成了三块。
练功的秘宝,高手的阶梯,顷刻间毁去,阿紫如何不怒。
“我……”
王语嫣神色慌张无措,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
她哪想过木制之物还能如此轻易摔毁?
好在阿紫刚刚抓到发髻,便被段正淳及时制止,王语嫣落荒逃进了里屋。
里屋,床榻之上。
阿朱眼角含泪,脸颊犹有哭痕,正侧着脑袋与床边的牛顶天小声说话。
一旁的木婉清好似宣誓主权一般,目光打量着这位同父异母的姊姊同时,一双柔荑则紧紧攥着牛顶天的胳膊。
外面的争吵里屋听得清晰,见王语嫣发髻散乱跑进屋,惊慌躲至牛顶天身侧,木婉清轻哼一声,阿朱则面含歉意。
“表小姐,阿紫妹妹年幼不懂事,我代她向表小姐致歉。”
“不……不怪她。”
王语嫣脸颊微红,声音透着娇柔,说到底,还是自己先毁了人家的东西。
一想阿紫那不死不休的眼神,王语嫣又有些发慌,忍不住看向牛顶天:“牛公子,要不……要不咱们走吧。”
走么?
牛顶天有些意动,不禁看向床榻上的阿朱。
一路护送过来,若是就此分别,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可双亲终归还是双亲,如今段正淳不同意,阿朱若不点头,自己顶多算是自作多情。
阿朱沉默,眼中犹豫不定。
身份卑微,为人相救,相护,相交,加之一路的悉心安慰,不断疗伤,她对牛顶天自是怀着难以言说的感激之情。
如今认下双亲,身份一飞冲天,可谓贵不可言。
若是就此分别,引得牛顶天多想,如此非她所愿。
可若是继续前去聚贤庄求医,牛顶天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如此亦是非她所愿。
见阿朱迟疑,牛顶天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她决定。
沉默许久,屋外阿紫的闹腾声与阮星竹的安抚声已经远去,阿碧亦是抱着襁褓走了进来,阿朱心咬了咬唇,低声道:
“公子先带阿碧妹子回去吧,阿朱非是嫌贫爱富之人,过不惯爹爹的那般生活,也舍不得阿碧妹子。”
“公子恩情阿朱不敢忘,等阿朱左臂康复了,公子若不嫌弃,阿朱愿去曼陀山庄与阿碧妹子作个伴。”
既是有了决定,她言语之间也换了称呼,觉得“牛公子”三字似乎多了生份。
“所以,你只是担心我此去聚贤庄不安全?”牛顶天心中一松,轻笑着问道。
这天下高手能令他退却的屈指可数,聚贤庄萧峰去得,他牛顶天为何去不得?
自来江湖终究实力说话,些许跳梁小丑,惯以斩“奸”除“恶”博取名声,但他牛顶天偏就不惯着。
便起身说道:“若是如此,我这就去与阮夫人说清楚,阿朱姑娘既是我决定带出来的,我自然要把你完好的带回去,你尽管放心,一切有我。”
出了屋子,牛顶天直奔对面竹屋,令他诧异的是,屋里除了阮星竹,秦红棉,与捧着三块碎鼎,对他怒目而视的阿紫,却没见着段正淳身影。
未等牛顶天开口,屋外忽然传来奔行迅捷的脚步声。
不多会,一个手持铁笔的中年书生快步走了进来,正是先前段正淳身后的四名侍卫之一,唤作朱丹臣。
朱丹臣看了牛顶天一眼,朝阮星竹与秦红棉曲身拜道:“主公命属下前来禀报,他身有急事,今晚不能回来了。”
“何时回来?”阮星竹与秦红棉一怔,异口同声问道。
“主公只说待他大事一了,便来小镜湖与两位夫人相聚,请两位夫人不必挂怀。”
秦红棉听后沉默不语。
阮星竹泪凝于眶,哽咽道:“他连刚认的女儿也不要了吗?总是说即刻便回,每一次三年五年也不见人面,好不容易盼得他来了,现在又……”
朱丹臣没再多言,朝二人微微躬身,面上迟疑了下,又朝牛顶天抱了一拳,便快步离去。
阮星竹连忙收住眼泪,朝阿紫说道:“好孩子,你轻功比娘好得多,快去悄悄跟着他,记得在路上留下记号,娘随后便来。”
说完,又朝牛顶天福了一礼,歉意道:“还得劳烦牛大爷再照看一下阿朱,二爷太不像话,等我带他回来,再向牛大爷和萧大爷赔罪。”
阿紫却不见动身,只捧着破鼎站在那,两眼恶狠狠地瞪着牛顶天,想要动手,又不敢上前。
此刻细想起来,那硬木铸就的小鼎怎会轻易摔毁?心下笃定定是这人搞的鬼!
牛顶天微微一笑,没说话,也没搭理阿紫,朝阮星竹与秦红棉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大事?
只怕那姓段的要在马夫人柔软的身子上了却他的大事。
在这信阳一带,除了寡居在家的马夫人康敏,还有谁能吸引他深夜抛下妻女离开?
牛顶天从未如此厌恶过一个男人,同样,对阮星竹打算抛下重伤的女儿前去争宠,亦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