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些什么？”魏泽盯着百里瑜的脸。
“千年已过，小生对当今之事自然不敢断言。”百里瑜摇了摇头，“不过，若依照阁下所言，那么依小生之见...当初的诸仙门，或许已经实现飞升了吧。”
“飞升？”魏泽皱了皱眉，感觉这个“飞升”似乎和他理解的那个含义有所区别。
“是的。早在灵气枯竭的预言传出时，当时的各大仙门便已有反应：此界灵气枯竭，那么他们便以‘飞升’之法，将门内大能送入仙界，以延续火种渡过这注定到来的浩劫。只不过...”
百里瑜顿了顿：“这飞升之法，是有所限额的。按照当时道上传闻，仙界虽灵气昌盛，却也并非无穷无尽之处，能容纳的人数有限。”
“这也就意味着，注定只有部分人能通过此法躲过人间这枯竭之灾，那么诸仙们自然要尽全力排除异己、让本门大能优先升入仙界，借以保留自身势力这也是当初他们排斥昆仑、欲将出自昆仑大学的大能全部排除的原因之一。”
魏泽眼神微变。得道飞升，居然是有限额的？听起来，这个“仙界”的概念似乎与常人所想的并不相同。灵气是修仙者生存之本，那么对于当初灵气枯竭下的仙门来说，这所谓的“仙界”就是大灾难中的诺亚方舟了。
昆仑大学将仙法公开授予凡人，相当于多出无数潜在者争抢门票，难怪会群起而攻之。
不过这么说的话，这所谓的仙界到底是什么？
他满腹疑问，正欲再多问些什么，百里瑜这次却没有再多开口。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阳光落在他的眼中，就像是落在玻璃里似的，徒有反光没有神采。
倒是旁边的花念安见他脱困，脸上全是激动之色，站在那话都说不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切实存在，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魏泽这边，完全不顾所谓的圣人身份，一手扶胸，深深地朝他鞠下一躬。
“不论过去之事如何，现今已是新的灵气复苏的时代。此番夫君复生，全是依仗昆仑之主、以及文圣与剑仙二位阁下的作为...先前妾身有所失礼，是为妾身之过，还请诸位阁下多多包涵。今后，妾身必尽己所能，为大学授业炼丹之学，望能报答此番大恩了。”
“不必如此见外。我名魏泽，今后称呼我名字便是。”魏泽看着二人道，“现在已至学期末，授课之事之后再谈也无妨。现今看百里瑜元气大伤，先带他入校内净身医治，恢复生息再说其它吧。”
就在这时，一边的颜如玉也开了口：“休养期间，可入厚德书阁当中调整。现今书阁由老夫所掌，在那之中，便不必担忧魔气之事。”
听到这话，百里瑜像是微微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和颜如玉对视着，状若沉思了数秒，才再度躬身：“小生明白。那便谢过文圣阁下了。”
“好，那便没有问题了，就按这么办吧。”
魏泽点了点头，转身便朝旁边上官雨凝吩咐整理好福地，而后便与颜如玉并肩飘身而起，后面花念安搀扶着百里瑜，四人一同走向福地出口。
只是他没看见，这一路上，百里瑜始终在定定地看着颜如玉的身姿
方才颜如玉开口让他前往书阁的时候，另外一句隐秘的传音同时响在了他耳中。
那句话是：“不要再提这些事。”
第216章 器魔与工厂
文圣颜如玉...若是按照曾经此圣的传闻，其修为应当足以飞升才是。
但看如今这样子，他身上灵力水平与传闻相差甚远，似乎也已伤了本基。
难道他也曾受人迫害，被迫留在世间？那为何又知晓仙界之事？说到底，他为何又留在了这昆仑大学当中？
百里瑜在后方看着那旧人的背影，心中生疑，但表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他只是在身侧花念安搀扶下，跟在魏泽与颜如玉身后飞向云深不知处出口，又通过风旋返回校内领域。在看到那玉山校区的景色时，故地重游的冲击感便当即压下了他心中的那股念想。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多开口，只是在花念安的陪伴下默默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故地。魏泽把他这一番神情都看在眼底，一直领着他们到了书阁门口，这才回过头，微笑着冲他们开口。
“那么按照之前所说，先带他去书阁内休整，恢复生气好了。不过，这会正是期末周，经常有学生来书阁内自习。那便就在内室中进行吧，不要打扰到正常的学校工作。”
“在此期间内，老夫也为百里道友做一番驱魔仪式，助其恢复好了。”
颜如玉同样开口，先向书阁内迈步而去。走入大门的一瞬间，苍老的身形重又回复年轻之态，那身形落在百里瑜眼中，让他的眼神微微一凛，不过那神色只出现了一刻便恢复正常。
“那么，便谢过二位阁下了。”
他道完谢，便与花念安一同跟着颜如玉进入内室当中。小门关上，门外只留下了魏泽一人，三位圣人走后他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等着他们出来。
刚才看百里瑜的样子，虽说是答应了留校当老师，但似乎总有种毫无兴趣无所谓的样子也是，想想之前这人经历的那些奇葩事，是个人也该心灰意冷了。
不过作为老师来说，要是对自己教的课都没什么热情，那也不可能真正感染学生。待会就这个问题，还得再跟这位新老师商讨下。
除此以外，还有关于仙门的事情...
魏泽站在那，正想的入神，兜里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是官方的号码。
“你好，昆仑大学校方么？”电话那头传出李守真的声音，“我是异常事务调查所李守真。上头要我来通知您这边一下仙运会的前期准备议案，已经基本完成。”
“部门对仙运会的重视等级已经由省级升至国家级。经过这一个寒假，投资资金、技术支持、还有各种宣传准备都已经到位，我们接下来就会开始对外宣布仙运会的事情。”
“至于场所，我们选定在安城奥琳匹克中心。接下来六个月内，我们会全盘用灵力材料对那里进行整修，构建一个以体育场为轴心的强力结界，加强那里的安全性防御性。”
安城奥琳匹克中心，这应该算是整个中部地区都数一数二的体育场了。
“好的，没问题，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这种事情显然没有什么争议，魏泽答应一句，此次交流也就算结束。
他放下电话，手指敲着桌面：看看时间，寒假也临近尾声，新的一学期即将开始了。
外界的工作完成，那么内部这边…也得考虑考虑参会人员选拔的问题了。
虽然日常的课程仍将继续，但这会是属于仙运会的一学期。
他正这么想着，身却听后突然传来颜如玉的声音。
“魏泽道友，对百里氏的作法已经完成了。”
第217章 炼器老师看手机
几股气息同时出现在背后，魏泽一回头，就见内室的门此时已经打开，花念安和颜如玉一左一右从中走出，只不过此时，他们身前还多了一个人。
是百里瑜。经过花念安亲自上手调气、用洁身术洗净身上的血污和灰尘、又修复了身上的道袍后，此时站在魏泽面前的已是个衣着整齐的年轻男人。
他长着一张温文尔雅的小白脸，只是那脸上还残留着病色，再加上那瘦的见骨的身体，一眼看去好像风一吹就能吹倒似的，再加上脸上那副死灰似的表情，妥妥一副病秧子的姿态。
这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器魔”百里瑜，可真不太像一个炼器师的样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情况，单看这身板，魏泽感觉自己现在一拳下去能锤死仨。
“谢过文圣的心经术法，夫君体内的魔气已经被彻底封住，只是因常年经受侵蚀还有些虚弱。”此时的花念安满面红光，前几天的肃穆一扫而空，“接下来我亲自为他调养，照这个情况，个把月便能恢复。”
魏泽点头：“那刚好。过几天学生们就要收假回来，你就利用这段时间来调整，同时做入职培训。等到开学以后，刚好就可以开炼器课、包括花念安也可以独自上手带丹修学生了。”
“那么，小生便代内人谢过魏泽阁下了。此番大恩，小生今世难忘。”
百里瑜清声开了口，声音温和却没有起伏。只是在说着话的时候，他目光偏转，接连着话锋也一并一转：“不过魏泽阁下，敢问一句，你方才是在传声么？”
“传声？”魏泽一愣，而后才发现他目光看向的是自己手上的手机。
“看阁下方才的表现，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传声灵器么？”百里瑜接着问。
“呃...这个...”
魏泽也没想到他首先问的居然是这么个问题，思索半天，才道：“准确的说，这并不只是传声物品，也是我们现在最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之一。”
这话显然让百里瑜十分惊讶：“一件传声物品，为什么会成为必不可少？在当今这个时代，传声比衣食住行更重要么？”
“一开始，它的确只是一件单纯的传话工具。但我们对它进行了很多升级，现在它的用处非常广泛，最初的传话功能反而不那么重要了。”魏泽挠了挠头，“这个解释起来就有点费劲了。总之，离了这东西，现代人恐怕是活不下去的。”
百里瑜听到这不再多问，只是一派沉思样看着他手上的手机。从脱困起，他一直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但这时候魏泽居然从他脸上看到了“兴味”。
正好要做入职培训，这也许可以成为指教这位新老师的突破口...魏泽心里这么想着，直接将手机交到了他手里：“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标志。你若是有兴趣，亲自试试也无妨，就当了解一下现代了。”
百里瑜谨慎地接过了那部手机，在手上摩挲着，似乎在用炼器师的方式感受这东西的纹理和运行方式。
“那么，敢问阁下，这东西要如何使用？”百里瑜再度开口，“这似乎上面并没有灵力附着，那它是如何运作的？”
“它不是靠灵力，而是靠电来维持的...哦，电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主要的能源。”魏泽将那手机递到他手里，指了指旁边的锁屏键，“它需要先开机，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启动的过程。按住这里…不是一直摁，摁一下就行。”
百里瑜照做了。在魏泽的盯视下，手机锁屏亮了起来。
“这里面是…山？还有海？”百里瑜看着那屏幕，“这是壶中天地么？这器物叫作手机...那便是手机中天地？”
“这个是屏保，就是一个图片，没有什么实质意义，还需要解锁才能用里面的功能。你摁一下home键…哦，就是你现在大拇指碰的这里…”
魏泽站在旁边，手把手指点着这位炼器师：“现在屏幕上出现的这十个点是密码，上面这些符号是我们的数字，密码是…算了，你点一下第二行第一个点、然后第三行第三个点…”
对于这位既不认识26个字母、也不认识10个阿拉伯数字的古人来说，输密码也不是个容易活，用了半天好赖才算是把屏幕解锁了。他挨个翻着，尽量描述着蜂窝网、光纤通信和信号基站的概念，也不知道这位炼器师听懂了多少。
“…总而言之，通过这种工具，我们每个人都能瞬间把信息传递到极远的地方，同样也能无视距离和时间收到对方的反馈。而且，这种互动并不限于一对一。有了‘网络’，我们可以看到世界上所有人发表的言论，同样也可以让我们发出的话被全世界看到。”
魏泽接着说：“除了传递信息，它还可以储存信息，这得益于它内部一种由硅制成的叫作芯片的东西。你点一下这个…”
他让百里瑜打开了相册簿和录音机，挨个划过那些图片视频和音频，点下播放。放出声音的时候，旁边的颜如玉和花念安明显都被惊了一惊，但百里瑜却始终保持着若有所思，直至视频播完，才将手机还回魏泽手里。
“手机...网络...也就是说，这个时代所炼出的器物，能让人人都能将自己的话语与影像按本真模样记录下来、并传予天下。最普通的凡夫俗子也能享有与位尊者相同的机会…而且尊者还需要时刻听从这些下位者的意见？这样的时代，居然还没有出现混乱...”
百里瑜望着那个小小的手机，脸上露出了讶然之色：“按阁下的说法，不似当年灵器的稀少，如今这样的造物人人都可将持有一份。这真是...难以置信。”
“不仅是这个，我们这时代的奇妙东西多了去了，这只是最基础的一件而已。”
魏泽说：“现代的一切成果，都是在朝着普及化的方向发展。甚至于包括炼器，现在外面都已经在筹备流水线了...嗯，这么说你可能不太高兴，但按照这个趋势，曾经珍贵的灵器也总有一天会普及，就像这个‘手机’一样，满足每个修仙者的需求。”
第218章 凡人的伟大
说完这话，他就见面前的百里瑜没有如想象那般感到冒犯，沉吟片刻后，他竟轻声笑了起来。
“‘手机’这样奇妙的器物，人人皆可得之...这个时代的炼器之术，超乎小生的预料啊。”
他笑着摇了摇头：“灵气昌盛的时代，诸多大能为几件灵器争得头破血流、恨不得将那些炼器之术全部据为己有，不给他人留一丝余地。而今灵气断绝，没有修为的凡人们却反而造出了如此璀璨丰富的造物...真是不可思议的时代。”
旁边的花念安感觉出了他语气的变化，面露讶色：“夫君，你不是说过此生不再亲手炼制灵器，这是...”
“从前小生以为，包括炼器在内，所有法门走到尽头不过是催生争端的虚无之路。但如今看来，如今的修仙之道，与小生曾经所知已经完全不同。若是在这样的时代...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也说不定。”
他直视着魏泽道：“魏泽阁下，在休养的这段时间，能否劳你多提供些现世的情况？尤其是类似于‘手机’这样的器物，小生希望能见识见识当今器师的奇诡之想…见识见识，当今的学子们，都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人间。”
“这个自然可以。”
魏泽思考片刻，抬手召出天机镜来，使其浮在百里瑜面前。
此时它正显示着一个公司的生产车间，在那里面有着蚁群般的流水线、轰鸣的机器与成片的熔炉...正是一个去工厂实习的学生的视角。
随着它的出现，这位“器魔”一下便被吸引住了目光，站在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画面，眼里似乎有热忱的光一闪而过。
“这就是这时代的匠人之地么？”他低声叹道，“明明没有修为，凡人却能造出如此盛况…不过，既然没有灵力，那这匠屋中的器械是如何运作的？”
“准确的说，这个地方叫‘工厂’。跟手机一样，现代机械依靠的都是电能。在这之前，我们靠的是蒸汽机...”
魏泽此时正好也有空闲，便简单给他科普了一下现代工业史：“...当然，现在看来这些都即将要改变了。这个时代的普遍思想是物尽其用，现在灵气复苏了，将来灵力也可能会成为我们主要的能源之一。”
他说话的时候，百里瑜只是静静地听着，全程都没有发表什么评价。
直至作为“镜头”的学生走出厂房，镜中的景象消失，百里瑜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来，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在没有灵气的时代，人们便是这样生存的么...如此看来，对于这世间的凡人们而言，千年前的那次灵气枯竭，说不定还是好事。”
“好事？”魏泽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水土富足之处，若是人们伸手便能取到瓜果，那么他们自然不会去思考，如何才能在有限的土地中种下更多的庄稼灵气时代亦如此。”
百里瑜淡淡道：“仙门也是同样的道理。灵气的时代中，修仙之人随意便能翻云覆雨，灵力便能令他们做到一切事务，那么他们当然不会考虑其它在人间生存的方法。”
“当人们惯于使用传声灵石，便没有人再会去思考如何制造‘手机’；当修仙者掌握了灵力，便没有人会想到去使用‘蒸汽’和‘电’，所做之事不过是在灵力的限制当中兜无谓的圈子罢了...当人们认定修仙至高无上的时候，这世间便注定只属于少数人，而少数人是注定无法支撑起一族存亡的。”
“事实证明，在灵力的世界当中，纵然世间有人掌握了所谓元婴、乃至化神之力，结局也不过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斗中消耗殆尽。反而是在这灵气枯竭的时代中，凡人能繁衍出万万之数。”
“即使不使用灵力，世人也已能集众人之力面对曾困扰大能的饥荒、洪涝与诸多自然之灾...魏泽阁下，这才是真正的‘奇迹’。”
能从这位大能口中听到这种评价，魏泽也是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反感现代这种流水线制造。”
“为何要反感？”百里瑜摇摇头，“以小生所见，比起铸出一两件所谓的无上灵器，这种涵盖天下的‘流水线’才是真正的伟力。并非是灵力造就世人，而是世人成就灵力...小生以为，这真正是属于修仙之人的最好时代。过去仙门未能做到的事情，在这个时代足以能实现了。能见证此景，是小生幸事”
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唤起了这个“器魔”的兴味...魏泽看着他那副表情，点了点头：“到时候你若是授课，便能与当今时代成长起来的学生直接接触。在他们身上，你应当能看到这个时代的面貌。”